我也不知這樣坐了多久，窗外光線漸漸遠了，屋內一切早變得晦暗不明，唯一清楚的，是南辭的呼吸，清淺的，卻似乎有些淩亂。
    他這樣睡著應該不會舒服，可是好不容易他才能安心睡下，我哪裏忍心再將他叫醒？能這樣休息，多一刻也好吧。
    我的右手還被南辭握著，隔著深色織棉襯衣貼在他胸口上，於是他的心跳就被我握在手裏，一下一下帶著溫暖的旋律。可低眼處原先蓋在他身上的薄毯不知什麼時候滑下來一角，我便小心抽出手來，仔仔細細掖好，想了想，又重新握住他的手，仍然貼在他胸口位置。
    然而即便我萬分小心，還是將他驚醒了。
    南辭將我的手拉至眼前，再看看天色，問我：芙蘇，我睡了多久？
    ——沒有多久，還不到半日。
    的確不算久，以他目前狀況，休息半日恐怕也不能讓他恢複多少體力。
    南辭凝目望來，光線太暗，因而我一時看不清他眼中情愫究竟是驚訝重一些還是歉疚多一些，隻聽他問：你一直陪我到現在麼？
    我點點頭，回他：嗯，我答應過的。
    ——傻姑娘……
    他微微歎息，鬆開我就要起身。我慌忙扶住他，勸道：南辭，你再睡一會，天色還早。
    他卻已經借著我的扶持坐起來了，問道：你一直在這裏，那是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這一天變故太多，我整顆心大起大落被塞的滿滿當當，還真的沒感覺餓，經他一問，我便如實答：忘記了，反正不覺得餓。
    ——可是我餓了，去陪我吃點東西可好？
    他聲音輕軟，倒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可你身上有傷，不如我讓他們做好了送進來。
    我心裏擔憂，卻被南辭拉著站起來。他說：不過一點小傷，芙蘇，你忘了我是軍人，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心中瞬時澆下一盞冰寒。
    是啊，我怎麼就忘記了，他是軍人。即便如今他對我百般照顧，可首先，他是一個握槍的兵，甚至，他是爭奪滬城的奉軍統帥。
    葉芙蘇啊葉芙蘇，你是不是差一點就對他傾訴了真心？如果他得知你的身份，你就確定他不會對葉家打什麼主意？
    如果真有那種時候，你就真的害了華容！
    這樣想著，我腳步就頓了頓。南辭回身問：怎麼了，芙蘇？
    ——沒事，沒事。
    我不能告訴他實情，又一時找不到合適解釋，隻好答沒事。他停下步伐，眼中卻慢慢湧起自責。他說：都怪我，讓你守了那麼長時間，那樣坐了半日沒動，腿上定然都木了是麼？
    ——沒有，南辭，我真的沒事，隻是……隻是怕你傷口再有什麼不好，想讓你走慢些。
    他於是再牽起我，笑：好，我們走慢些。
    我望著身旁這人，他待我處處嗬護謹慎照拂，他的關心在意也全被我看在眼裏，可是這個人，我卻不能全心相付。
    即便我想，然而我卻不敢。
    我不敢用華容做注，這個世界上，隻有華容我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