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我陪著南辭沒再離開一步。他倚靠而臥，身體看上去全無力氣，麵上也難掩疲乏之色。我知道他一定很累了，可是無論我怎麼勸，他就是固執的不願去休息。
    想起剛剛他一手貼著我臉頰，那五指溫度涼得刺骨。我再伸手去試了試，果然他一雙手連掌心都沒有熱度。失血過多，他身上一定很冷。我便尋了張薄毯為他蓋上，口中道：南辭，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我扶你去裏間躺會吧，或者，你就在這裏睡一下也好。
    他按下我要來攙扶的手，說：芙蘇，我不累。
    ——怎麼可能不累？你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況且，還流了那麼多血……
    順勢將我五指輕柔握住，他說：芙蘇，你再陪我說說話好麼？
    ——可是你這樣不休息，如何能養得好傷呢？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聊也不遲。
    南辭深深歎氣，目光迷離不知望向哪裏，他說：可是等我睡醒了，又如何能確定這不是夢呢？
    他眼中光彩漸漸凝聚，漸漸都彙集在我的身上。他說：芙蘇，我從未奢望還可以離你這樣近，那天滬城之下你倒在我麵前，我以為就會這樣失去你，芙蘇，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後悔，後悔沒有早點找到你……還好你沒事，還好，還好……如今，你就在我麵前，會哭會笑，哪怕是生氣，可是你在我麵前，這一切就都美好的不像真的。
    他一手緊緊握住我，另一手拂來萬分珍惜的摩挲在我側臉。他說：葉芙蘇，你又何嚐不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
    這一番話字字如槌敲得我心跳如鼓，然而他一氣說了這麼多，連帶著呼吸都有些雜亂無序，麵容顏色也不見有半點和緩，讓我無暇細思自己激烈的心跳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回握住他，我嚶聲央求：南辭，你睡一會好麼？我保證這不是做夢，我保證你不會失去我，等你醒了還能看見我。
    我信誓旦旦，隻希望他能安心休息，可是我忽略了，自己無意間是許下了什麼樣的承諾。
    我更是沒有考慮，這樣的承諾，我究竟能不能兌現。
    手上似乎傳來分溫熱，南辭目光深熾，喃喃重複：我不會失去你……
    黑晶雙瞳中慢慢笑意重疊，他問我：芙蘇，你這些話，全都當真？
    我鄭重點頭，答：自然當真。
    他便就著我的手緩緩躺臥，雋逸五官簡直要被柔暖笑意融融化開，一雙晶瞳倒終於闔上了，隻是他握住我的手沒有半分鬆開的意思，反而拉著貼在胸前。他說：芙蘇，再陪我一會，一會就好。
    我笑聲答好，就在他身側坐下，聽他呼吸漸緩漸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