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天，林香也來送我。她問：芙蘇，你說走就走，怎會這麼匆忙？
    我苦笑著執住她，眼睛卻望向華容。
    是啊，我也想要知道，怎會這麼匆忙？
    從答應出國到現在，滿算也不過三天時間，我甚至連父親的初喪都沒能守完，華容說，英方的學校已經聯係好，住宿接待也一應安排妥當。他親自著人為我收拾行裝，然後將幾隻滿當當的皮箱連同我一起打包塞上了車。
    這一路上，華容始終沉默，也並不看我，隻是自拉著我上車開始，我的左手就一直被他握著沒再放開。車開得不快，四麵車窗又閉得嚴實，外麵冷風一絲都灌不進來，可是我卻覺得空氣中暗流洶湧，仿若在為一場離愁譜寫前奏。
    我無法開口讓司機開得再慢一些，隻默默祈願這條路越長越好。
    然而，再長的路也有盡頭。
    引擎熄滅的時候，車身隨之微微一抖，我卻猶如受到驚嚇般身體瞬涼。左手上劇烈一跳，不知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華容。
    很快車門從外側打開了，安瀾輕聲叫：四少爺。
    華容這才牽著我下了車，這樣行至港口處，他目光遠落於海平線，終於開口說了自出門後的第一句話。
    隻有三個字，他說：上船吧。然後，極慢，極慢的鬆開手。
    碧藍色海麵上波浪翻卷，浪潮一襲一襲拍打著前側的郵輪，與沉黑的船身激烈碰撞，碎成雪沫，那壯烈到奮不顧身的決絕，猶如華容此刻避開我的目光。他一點一點鬆開手，一點一點，將留在我掌心的溫暖抽離，於是我的胸腔也隨著他的動作，一點一點，空冷虛涼。
    最後一絲溫暖離開之前，我忽然一抬手又握住了他，緊緊的，不留餘力。
    是啊，這離別來得太過倉促，我還沒有準備好，再給我一點時間吧，一點點就好。
    華容終於轉臉看過來，他啞著嗓音叫我：七兒。那深黑的瞳眸中波光洶湧，仿佛有什麼掙紮著幾乎要躍出海麵。
    ——四哥。我柔聲叫他，用力笑得明亮。我說：四哥，那，我走了。
    而後，飛快的鬆開手，轉身幾步登上舷梯。
    我們都沒有說再見。我知道華容一定和我想的一樣，沒有道別，那麼就不算離別。我們隻不過，是相隔得遠了一些。
    我沒有回頭，因而也就沒有看見華容瞬間抬起，試圖來拉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