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 路遇突襲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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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十天的趕路中,朝夕夜和螢顰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家鄉的逸事,車內不時響起螢顰吃驚的抽吸聲和尖叫,馬夫聽到車裏的笑聲,臉上褶皺的紋路也隨著笑語漸漸舒緩開,和著粗獷的起駕吆喝車馬聲,在雪地間飛馳。
    "姑娘,該是吃些點心了,也有一天未進食呢。"螢顰說著手就忙乎起來。
    "螢顰,別忙了,這山路如此難走,車也顛簸,胃有些不適,還是。。。"
    "姑娘!您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哪裏連點心都不吃些?本來這荒山野嶺又風雪很大,做不得別的,隻能委屈姑娘吃些栗子糕和青梅餅。"
    "這樣的天氣我們能有這些就很不錯,天寒地凍的,把梅子酒和肉酥給馬夫吧,讓他取些暖。"朝夕夜拿起青梅餅含在口裏,卻不咽下,細細的咀嚼著。
    螢顰把食物拿給馬夫,馬夫在外麵千恩萬謝,這不知比他帶的冷饢要好多少倍。馬夫吃完後,趕著車輛繼續向前走,他們還要在天黑前到達最近的村落,哪怕有躲避風雪的地方也好。
    朝夕夜盯著螢顰手中上下翻飛的陣線驚歎道:"螢顰的手真巧,這樣顛簸的車輛竟然也可以刺繡。"
    "姑娘說笑呢,奴婢會做的也隻有這個了,當初還不是為喜歡的帕子,又不舍得錢財去買,想著倒不如自己學來繡。就和以前王府的婆婆學了來,偏巧奴婢最是手笨,沒學到婆婆的十分之一,不過倒也能描繡出大概。"螢顰聽到朝夕夜誇歎自己的時候,不好意思的絞著絲線,紅了臉急急的解釋。
    "螢顰可不可以給我繡個溪蘇的帕子?"
    螢顰驚異的看著朝夕夜淡淡的神情:"姑娘,奴婢還是給您繡並蒂或是鳶尾吧,這些寓意好著呢。"
    朝夕夜打斷她說:"就聽我說的吧。"
    螢顰隻得稱好。
    朝夕夜微閉著眼睛,不時看看螢顰忙著的手帕,外麵呼呼的風夾雜車輒輾壓積雪的聲音,讓朝夕夜的睡意漸漸濃起來。
    "籲!"馬夫渾重的聲音隨著顛簸揚起的馬車響起。朝夕夜和螢顰被顛的從睡夢中驚醒,外麵的馬匹嘶嚎鳴叫著,連馬夫的鞭打和咒罵聲都不能阻止。
    螢顰搖搖晃晃挪到車頭,一把掀起簾子,劈頭蓋臉的衝著馬夫嚷嚷:"我說這車是怎麼趕的?是跑到山上還是下到海裏,您怎麼說也是王爺推來說是趕過四十幾年車的老馬夫,這樣的路也能難住您?我說。。。"螢顰看著不算崎嶇的路喋喋不休的數落起來。
    "這位小姐啊,不是我本事不濟,而是這馬不知被啥給驚著了,死活不走,任我咋抽咋打都沒個用。我去前麵探探路,您先進去,這地方的天氣冷著咧。"說完抽出牛角壺子自顧自的喝了口酒,摸了幾把胡茬上結起的冰碴,裹緊帽子雙腳插進雪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螢顰鑽進車裏,手放在嘴邊嗬氣:"姑娘,外麵的馬驚了,馬夫去前麵探探路。天氣還真是冷呢。"朝夕夜趕忙牽起螢顰的手握在懷裏。
    "小姐,小姐呀,怕是走不了啦。"車外馬夫急吼吼的往回跑。
    "螢顰,扶我出去。"朝夕夜聽完穿起裘襖,螢顰將裘帽披在朝夕夜的頭上。扶著朝夕夜走出來。
    馬夫見走出來的兩位小姐,一位是早就見到的伶俐姑娘好像叫螢顰,另一位一直未見,此刻單薄的立在雪裏,淡粉色披風裹著瘦削的身量,在銀色雪夜顯得特別應景,她伸出纖細的手撫下裘帽,馬夫見到的仿佛神仙一樣的女子,烏黑的發絲挽成淩虛髻,上墜著赤金鳳尾流蘇簪,眉目間含苞待放著晶瑩剔透的靈氣,睫毛上簌簌飄落的仿佛時光罅隙遺留下的光陰,清澈的肌膚黯淡了夜空的星輝,仿似沾染世間妖嬈的美麗,卻又超脫於塵世。
    螢顰看馬夫呆呆的盯著姑娘,立刻閃身向前:"敬您是老人,怎麼眼神這麼放肆,老不羞。"
    "哎哎,你這小姐咋說話這麼尖刻,我不過是沒見過這樣神仙一樣的人兒,咋看都不覺得象昭國人,這才多看了幾眼。"馬夫聽到這話急忙替自己辯白。
    朝夕夜眼見要吵起來,連忙拽了螢顰的衣袖,和悅的對馬夫說:"老人家,煩勞您了,這樣的天氣還要您送我們二人去邊陲之地。"
    "這小姐說話還中聽,小姐以後叫我通伯就好,王爺將我的馬車買來時就說去那罕多科,他給的銀子多的很,不止要我護送小姐過去,以後我也會在小姐身邊做馬夫。小姐有事盡管吩咐。"通伯見朝夕夜好聲言語也自是心裏受用。
    朝夕夜聽後心知王爺是怕任何與自己有關的人回去走漏消息,麵上卻不動聲色:"那通伯的家人怎麼辦?"
    "不瞞小姐,我小老兒沒有家人,年輕時鬧饑荒,正趕上戰亂,媳婦兒和女兒都死了。這樣也好,要是現在活著也是受罪。"通伯拿出酒壺喝了口酒。
    螢顰聽得眼圈紅紅的,抽泣著呢喃:"以後別叫我小姐,我也是個使喚丫頭,叫我螢顰就好了。小姐這裏隻有一位。"
    通伯嘿嘿笑著,搓著手說:"是了,是了。小姐,前麵的路走不得。"
    "有什麼問題嗎?"朝夕夜不解。
    "我去看了,前麵的積雪比這裏深,足足到馬腿以上,這還不算什麼,您知道積雪底下有啥嗎?"通伯故弄玄虛的壓低聲音,看到螢顰緊張的盯住自己,才繼續往下說:"有幾個死人!"
    "啊!"螢顰從未想過是這樣的答案,忍不住尖叫起來。朝夕夜雖然未出聲音,卻也看得出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慘白,手緊緊抓住披風:"怎麼會有亡故的人?"
    "唉,這不奇怪,我們本來已經接近罕多科,那裏連年征戰,再加上近幾日是罕多科的風雪時節,戰亂和惡寒天都能讓窮苦人家死人。"通伯習以為常的仿佛是在說晚上吃些什麼一樣平淡。
    朝夕夜眼神中的難以置信也漸漸消沒:"我們過去看看。"
    "姑娘!""小姐!"螢顰和通伯同時驚呼。
    "馬既然不走,我們就過去看看,螢顰,你回車上等我。通伯,我們走。"說完掙脫開螢顰攙扶的手一個人拖著披風向前走。通伯看到這樣立刻追了過去,走在前麵給朝夕夜引路。
    "小姐,您可不同於我以往見到的那些個小姐。"通伯碎嘴著。
    朝夕夜沒有說話,隨著通伯走過來,積雪堆積,在中間形成個坑洞,坑洞內深色的一片,通伯說便是屍體了,看上去有兩三具。通伯忽然跳進坑洞:"看來得動手將他們搬出去拖遠,馬才會走。"說完開始動手拖動屍體。
    朝夕夜安靜的看著通伯的動作,直到他將三具屍體並排擺在不遠處,她都沒有任何話語。這一刻時間仿佛回到那天,她也是這樣呆楞的看著,地上躺著她的至親,那樣無能為力的痛感席卷著她的全身。她想走過去觸碰,卻發現已然陰陽永隔,他們將她丟在了這個世界。
    通伯看著小姐踉蹌著走向三具屍體,跪坐下來,手指伸出卻猶豫著未觸碰,這一刻悲傷好像籠罩著雪地的上空。通伯急忙跑回去找到螢顰:"不得了啦,小姐中邪啦!"螢顰聽完撥開通伯就跑出去,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雪地看到跪著的朝夕夜,她小心翼翼的走向前,放緩聲音:"姑娘,我們回去吧。"朝夕夜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看著眼前的人,她想要站在時光的最初,將一生說盡,不複回憶,然後墜入永世的黑暗。
    螢顰看著此刻漸漸失去意識的姑娘,將她摟在懷裏,輕撫著脊背,姑娘是有怎樣傷懷的心事?
    朝夕夜再次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螢顰懷中,她擦去眼淚,安靜的起身,走到屍體邊,看得出死去的是一家人。孩子衣服穿的最多,外麵套了一男一女兩件大的衣服,父母衣著單薄,想來在臨死前將衣服都給了孩子。朝夕夜示意通伯將三具屍體拉進樹林不阻擋道路。
    通伯在忙著將屍體拖進樹林,朝夕夜在螢顰的攙扶下慢慢向回走。
    "小姐!"通伯從樹林裏跳出來急急的往回跑,像是見了鬼一樣,跑回到朝夕夜身邊:"小姐,那,那屍體會動!有鬼啊!"
    朝夕夜三人一起走進樹林,通伯指著孩子的屍體說:"我剛剛看到他動了。一定是遇見雪鬼啦。這可怎麼是好啊!"
    朝夕夜走到每具屍體前,手指摸上冰冷的臉頰和鼻翼,螢顰躲在通伯身後驚恐的看著朝夕夜和屍體。朝夕夜轉身對通伯說:"抱上那個孩子,走。"留下通伯和螢顰自顧回車裏,螢顰和嚇得直發抖的通伯回到車邊,看到朝夕夜坐在車裏對通伯招手:"把孩子抱進來。"
    聽到這句話,螢顰不答應了:"姑娘,您到底是。。。"
    "這孩子,還活著。"朝夕夜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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