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到了美國之後，我才發現上學並不如我原本想的那般輕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語言，意料之中地讓我感到不安，但我仍然珍惜這個機會。生命似乎變得有意義起來，我把前半生的碌碌無為積攢來的強烈好奇心與求知欲全部投入圖書館狹小的自習桌，我很疲倦，但那充實感讓我興奮。
    殷衛仍然在我的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每天他都會打來電話來，其實我隻要聽他用溫和的聲音叫我一聲“弟弟”就安心了，更多的時間我需要拿去研究那些曾經和我毫無關係的經濟學理論。就這樣，時間過的飛快，在我仍然對這個城市尚不熟悉的時候，聖誕節到了。
    12月24號，學校已經放假了，我打算在公寓收拾好行李，過幾天回到新港。新港不比洛杉磯那般溫暖，但我懷念那徹骨的寒冷，懷念兒時在孤兒院和別人抱著取暖。來到殷家久了，我也漸漸忘了過去的辛酸，雖然這樣是危險的，但我卻很放心地把未來寄托給了殷衛，如果有一天我再次被拋棄了，會不會因為在金絲籠裏呆久了，沒辦法重新麵對風雨了呢……
    或許吧，但我還是心甘情願依賴著殷衛。除了他，我一無所有。
    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Hello？”
    “是所以哥嗎？”對方是一個年輕好聽的男聲，似乎有幾分熟悉，意料之外，對方竟知道我的名字。
    “是，是啊，您是哪位？”
    “我是張樺啊，飛機上那個，還記得嗎？”
    他啊……短暫的恍然大悟之後我突然覺得心裏有些複雜，說不上對他有什麼感覺，有好感也有厭惡，自相矛盾。由於這種情緒，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你在哪住？明天我家裏要開Party，如果你沒回國就過來玩吧，我讓人去接你。”
    “抱歉……這樣不合適吧。”在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去陌生人的家裏，總是很不安全的。
    “有什麼不合適的，放心，我家裏沒什麼人。”
    “這……”自習想想，有錢人家的少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吧。突然我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好吧，我在D街住，到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太好了，不然又要無聊死。”他語氣很興奮，“那就中午吧，不見不散哦。”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雖然還是覺得有些蹊蹺，但我這麼大一個活人，還會被他吃了嗎，再說，一個錢多的可以包養名模的闊少爺會對我有什麼威脅呢？綁架我？沒那個必要吧。
    第二天，我很顧及形象的好好整理了一番，到了美國之後我基本沒買什麼衣服，因為殷衛已經給我帶了夠多的衣服。雖說一直以來我對於自己的相貌還是蠻有自信的，但是要麵對張樺和他的名模情人，我還是覺得會非常尷尬。麵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的發型，嗯，頭發有點長了，略微擋眼睛……電話響了，我忐忑地接了手機，“所以哥？我到了，出來吧，是一輛黑色的車子，應該很好找，我下車等你。”
    “哦，好……”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拿著手機出了房子。
    果然很好找，張樺穿著白色的T恤，天使一樣靠在車子上向我揮手。
    我有些不自在地舉起手僵硬地揮了揮，似乎不情願一樣走近他。
    神情恍惚地坐上車，張樺和我都坐在後邊，司機開著車，不說話。而張樺還是像在飛機上那樣似乎有說不完的東西。我有些走神，隻是敷衍地應和，他似乎並不介意，隻是說他的話。
    “對了，還沒介紹他呢，他是韓子軒，我司機兼保姆。”
    “你好。”前邊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而且普通話很好，不像張樺那樣發音還有些別扭。
    “你，你好……”我依舊有些敷衍，心裏胡思亂想著，那個Eric會不會在他家，見到人家的父母應該怎麼做，上門拜訪什麼禮物也沒準備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這些疑慮，一個小時之後就全都沒有了。張樺父母並不在家，家裏隻有保姆若幹，專用司機一個，這個司機個子比殷衛還高些，一下車就摘掉了墨鏡換上一個黑色框的眼鏡，這樣看來和殷衛有幾分相似。不過這人比殷衛顯得輕浮些，帶著藝人那種說不上來的高傲感。
    好吧，他就是Eric，不過張樺叫他韓子軒。
    “我爸媽不住這裏，他們在我初中之後就很和我分開了，昨天回來看了我一眼，今早又走了，所以一直是韓子軒照顧我。”
    “嗯？”恍惚間聽到張樺叫我的名字，我清醒了一樣看著他。
    “餓嗎？今天保姆都放假了，我讓韓子軒做飯，他做飯蠻好吃的。”
    “哦……”我四處看著張樺的房子，這是一棟很大的別墅，或者說已經超出了別墅的大小。前後都有院子，種著好些白色的玫瑰花，香味馥鬱。就我半吊子的表達能力來說，是無法描述這房子的氣派的。
    “好漂亮的房子……”我跟著張樺在屋裏參觀，嘴不住的讚歎。
    “我爸建的，並沒多少曆史。”他笑笑，帶領我到了客廳，在沙發坐下。
    Eric泡了茶端給我，我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說謝謝，張樺則是孩子氣地抱怨，“弄那麼苦的東西……我要咖啡加奶，三塊糖。”
    “你少吃點糖吧，不怕胖啊。”Eric把杯子放在他身前，在他旁邊坐下。
    “我再不多吃點糖就要瘦死了，怎麼？你難道還嫌我胖？”
    “哪敢。”
    我默默看著兩個人對話，總覺得他們有說不出的曖昧。
    “額……張樺，他是……Eric嗎？”我鼓起很大勇氣才把這句話問出口。
    “嗯？你知道他？”張樺的語氣有些酸味，我很奇怪，但卻尷尬。
    “是，是啊……”
    “唉……還真是受歡迎。”他調侃地歎口氣，我趕緊低頭喝茶。
    “所以哥，抱歉讓你當燈泡了。”張樺喝光了自己杯子裏的茶，去搶Eric的喝。
    “燈泡？”我再次被他雷到，這小子怎麼亂講話，還沒學好漢語就不要亂用嘛。
    “對啊，我在新港上學的時候學到的單詞，你不明白嗎？”
    “這不是形容……”我每把後邊的話說出口，怕是Eric要被這小子弄的難堪死了。
    “你叫所以，對吧。”Eric打斷了我，“可能你會覺得奇怪，但……我喜歡樺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