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航班延誤了兩個小時，到達新港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新港竟然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在冬天裏，落到地上很快就結了冰。午夜裏機場人流的步伐聲打破了平靜，剛走過繁雜的海關通道，手機就很識趣的響了。
    “到了？你在哪呢？我在出口左邊，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殷衛的聲音裏透著興奮，但聽得出他很疲憊。
    “晚點來著，剛出海關。”
    “嗯，出來要是找不到我再打電話。”
    “嗯。”
    掛了電話，低頭一看竟有三十幾個殷衛打過來的電話，幾乎是每十幾分鍾一次。
    不耐煩地等了半天才拿到行李，裏邊裝著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家當。如今隻有這些是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殷衛沒有在我出國的時候送我，這事我一直耿耿於懷，拖著箱子往外走著，新港很冷，剛剛下飛機的時候都看到了通道玻璃上厚厚的冰霜。我還穿著單薄的絨衣，刻骨銘心的那種徹骨寒意襲來，勾起了我內心深處那些陰暗的記憶。
    我太冷了，真的需要一個人……想到這兒，會不會走出去發現殷衛還是沒來呢……
    這顧慮在我穿過自動門的一瞬間就打消了。殷衛穿著黑色的羊毛大衣，英俊的臉上印了兩個很深的黑眼圈，讓人看著有些憐惜。
    我們幾乎是同時看到了對方，他快步走過來，遞給我一件衣服。
    “沒睡好嗎？”我不客氣地把行李遞給他，把事先準備好的棉衣穿上。
    “根本沒睡，要不是你我今晚就可以補昨天的覺了，昨晚熬夜處理文件來著，快過年了事也多。”他一邊說一邊打了幾個嗬欠。
    “接我又不是必須你親自來，你讓老李過來，自己睡覺去不就好了。”我很很白了他一眼。
    “還記仇呢？接你還就真得我親自來，誰讓你是我弟呢。”
    “對，就接我得親自來，送我就可以別人代替。”我的話很明顯有一股酸味。
    “嘖嘖，小以，原來你是兄控啊。”
    “控你妹！”
    “是控弟，我控弟～”
    回到家裏，殷衛出乎我的預料沒有拉著我問這問那。或許是他累了。
    簡單洗漱之後換好了睡衣，我便沉沉地躺在了床上，一直就昏睡到了中午。
    迷迷糊糊坐起來，立刻又被人拉倒了下去。
    “幾點了？”殷衛慵懶而由於疲勞略微沙啞的聲音在我身邊想起。
    我被他嚇了一身冷汗，又一次坐起身。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是我的房間。”他拽著我的肩膀也坐起來，靠在我身上揉了揉眼睛。
    “不會吧！”我四周看了一眼，書桌上的一大堆文件，半盞涼了的綠茶。分明是殷衛的地界。
    “大驚小怪什麼，睡哪不一樣……額，對了，好像是我不小心把你的箱子放我屋子裏了。”
    “是不小心的嗎！”我把他推開，在腿上摸了一下，還好，這小子還算老實，沒對外做什麼奇怪的事情，起碼……衣服還在。
    我趕緊下床拎走箱子回了屋，掃了下牆上的時鍾，十二點多了，怪不得肚子這麼餓。
    剛剛消停了一會兒，殷衛就開始敲我的門。真是後悔，我幹嘛回來受他的折磨。
    “幹嘛。”我把門拉開一條縫，殷衛穿著睡衣站在門口，隻扣了幾個扣子，從胸前的開口能看見他和臉一樣白的皮膚。那種膚色是因為虛弱而呈現出來的。
    “吃飯去吧。”
    “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殷衛用手吃力的扒開門縫，闖進我的房間後靠在門上。
    “我要吃盒飯。”
    這是我在美國無聊的時候想到的折磨這位闊少爺的方法之一，每次看到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子我都有點憤世嫉俗的情懷，讓他吃點苦會是什麼樣呢。
    “好吧，就去你過去打工的地方。”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他似乎心情格外的好，讓我都很是羨慕。
    時隔半年，殷衛閃亮得有些刺眼的車子又停進了那條小巷。空氣裏已經沒有夏天時的那股黴味，巷子兩旁堆著殘雪，上麵落滿了汙黑的灰。
    小時候很憎惡冬天，沒有溫暖合身的棉衣，屋子裏也不過十幾度，連偷吃的剩飯剩菜有時候都是帶著冰碴的，要在嘴裏會發出玻璃打碎般悅耳的聲音。那是就會掩耳盜鈴般捂住嘴，怕讓人聽見。送盒飯那會兒，冬天的午後沒事坐在店裏，溫暖而安逸，不似夏天那般熱的讓人窒息。
    老板還是過去那般的肥胖，我和殷衛走進去的時候他還是客套的說了一大堆套話。這男人的生意不大，確總以國際連鎖餐飲機構那些亂七八糟的要求規範自己，就連我在那時候都要每次送飯的時候恭恭敬敬說上一堆有的沒的，很讓人反感。
    “呦！我當是誰呢，這部小以嗎，咋上這兒來了？有事？”他在桌子上放上菜單，顯得很熱情。
    “沒事，就來吃個飯……”我笑著把菜單推給殷衛，他略微緊了緊眉毛，默默地看。
    “哦……”老板那張堆笑的臉有點扭曲，“對了小以，你找到那個人了麼？”
    “誰？”我疑惑地看著他。
    “就你上次過來的時候我跟你講的那個人啊，夏天那會兒你辭職之後總來店裏找你的那個。”
    “他啊……人間蒸發了……給我一份咖喱雞腿飯。”
    “我也要和他一樣的。”殷衛趕緊跟在我的話後邊說了一句，嚇得我手一抖，差點摔碎了舉起來的杯子。
    殷衛不是我想的那樣嬌貴，吃盒飯也吃得很開心，看來他今天是真的高興。
    回去的路上，他的好心情似乎又在做祟，平時不怎麼說話的他講個沒完。
    “你知道嗎，利文頓被我收購了。”
    “那……那個叫樂翼的現在幹什麼去了？”
    “他走了。”
    “死了？”
    “唉！你說話真是難聽，隻是離開了而已，動了嗎？”
    “哦……”我對樂翼去了什麼地方並不感興趣，此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收購利文頓的利弊問題。
    “對了？誰人間蒸發了？”殷衛壓低聲音，詭異的問我。
    “嗯？”
    “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說誰人間蒸發了嗎？”
    沒想到這小子耳朵還真是好使。
    “Eric！”我沒好氣的說。
    “那個前一陣子很紅的男模？確實有一陣子沒出現了呢……”他側頭看看我，“你喜歡他？”
    “廢話！那麼帥誰不喜歡。我要是張成那樣早就交到女朋友了。”
    “好像樂翼原來還說過我和他長得挺像的呢。”
    “誰？”
    “就你說的那個Eric啊。”
    “你別自戀了，你看你白的，一點男人味都沒有。”
    “切，我在床上才有男人味，想不想試試？”
    我的臉瞬間紅的發燙，趕緊搖頭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