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秋天，新港最舒服的季節，夏天的餘溫還沒完全褪去，海風卻越發涼爽，吹在身上很舒服，比春天的乍暖還寒讓人愉悅。
    為了應付公司裏的糾紛，我必須成為殷衛得力的助手，所以整個夏末晚上我都是在補習班度過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冬天做準備。十月份一過，我就要被送到美國讀兩年的大學，雖然我對人生地不熟感到恐懼，但我沒有選擇。
    “小以，你不用勉強啊，我其實隻是開玩笑的，那些東西我都可以教你，怎麼說我也是哈佛商學院畢業的。”下課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我坐在殷衛的車裏，疲憊地實在不想說話。
    “我要去，免費出國的好事怎麼能錯過呢？”
    “我可以休年假帶你出去玩啊，周遊世界都沒問題啊。”
    “你廢話好多啊，讓我去也是你，不讓我去也是你，我決定了，我要去，起碼比開董事會好多了。”
    “…………”
    這看似很有主見的一席話，卻是逢場作戲而已。我的人生還是不能由我掌控，我明白，我的下半生都會因為報恩這個可笑的理由為殷家賣命。但我心甘情願，畢竟我可以感到殷衛對我是真的好。
    說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對殷衛的防備我竟完全卸下了，那種因為同年經曆而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竟被這個男人輕鬆地打破了。
    “隻有兩個月了呢……”他喃喃的嘟囔。
    “又不是生死離別，您就別在像個大媽一樣嘮嘮叨叨了。”我輕蔑的教訓他，可又不禁去想，沒有殷衛的日子會怎麼樣呢？與其說能逃避他永無休止的胡鬧，還不如說……將要再次麵臨孤單。
    沒關係，反正我之前也是一個人。
    最後兩個月裏，殷衛幾乎時時刻刻和我黏在一起，而且這似乎為他每天晚上抱著我找到了借口。
    “你變態吧，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抱著別人睡，弟控啊！”
    “嗯……控你。”
    轉而，過了國慶節，中秋節，月末，兩個月裏我沒日沒夜地背著，終於我的英語也學的差不多了，雖然那些該死的單詞幾乎讓我崩潰，但我還是勉強通過了托福考試，留學簽證也一切妥當，接下來就是處理好國內的事安心等待十一月的到來。
    殷衛一個星期都沒去公司，開車帶著我到處走，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強迫我拿到美國，甚至還在洛杉磯給我租了兩年的別墅。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會害怕的！”
    “沒關係，我每天給你打電話。”
    “不要，我煩你。”
    “那你就一個人露宿街頭吧。”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我最討厭這個表情，忍不住一拳砸在他身上。
    時間就是在我和殷衛吵吵鬧鬧的聲音中逝去了，我離開的那天殷衛正好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所以是老李送我去機場。
    “所副總，少爺囑咐我告訴你到了美國之後遇到什麼困難就第一時間聯係他，是在不行隨時都可以回來。”我拉著殷衛準備給我的特大皮箱走進機場，回頭看著老李。
    “告訴殷衛，我沒那麼脆弱。”
    到底，我最後離開的時候也沒看到殷衛，我平生第一次坐飛機竟就是國際航班，而且是單獨一個人。
    “果然他很討厭呢……”我用手劃著手機屏幕上殷衛和我的合影，心裏滿是怨念。
    “唉……又不是生離死別，真是的。”我自嘲的撇撇嘴，“等我回去你就受死吧，白癡！”狠狠丟給照片裏的殷衛一瞪，關了手機。
    機票是頭等艙的，在這種倉位裏我這個年紀是不多見的。但恰巧，我旁邊的座位就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
    我是一個內向的人，不會輕易和陌生人說話，除非……
    “你去美國旅行嗎？”飛機還沒起飛，那男孩似乎有些無聊，和我搭話。
    “呃……我去留學。”
    “哦……”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黑發少年，五官極為精致而且清秀，身材很消瘦，看上去比殷衛更加弱不禁風。總之，我對於他的第一反映就是幹淨，好幹淨一個少年，就好像水做的一樣，眉宇間那股英俊的感覺，倒和那個叫樂翼的酒店老板有幾分相似。
    “你呢？也是去留學嗎？”我注意到怎麼看他有些不禮貌，趕忙找話。
    “是去上學，但也不算留學了，我就是在加利福尼亞出生長大的。”他向我笑笑，那笑極有殺傷力。
    “哦……這樣啊……”
    “哥哥，你是哪個財團的少爺吧？”他看著我別在胸口的殷氏財團logo的徽章問我，那是我為了說服自己完全融入殷家而時常佩戴的東西。
    “呃……不是什麼少爺啦，我是被人家收養的而已……”說到收養兩個字地時候，我的心又震了一下。
    “收養……”男孩重複了一遍那個敏感的詞彙，我的心又猛烈抽搐了一下，接著，他似乎是自言自語，“被收養的日子，不好過呢……”
    “你才是真正的少爺吧。”我看著他一身很休閑的衣服，話多多少少有點酸味。
    “嗬嗬，還好吧，我就是一無可救藥的富二代，沒什麼出息了。”他調皮的笑笑，我感覺這個人不像那些新聞裏的富二代那般讓人討厭，看來我得重新審視這個群體了。話說在別人眼裏，我不也是和他們一類的人嗎。
    “我叫張樺，如果在美國有困難隨時可以找我哦，我還能帶你去家裏玩。”他一直保持著笑容，寫了他的電話號碼給我。
    既然人家主動介紹自己，我也不得不開始我最不喜歡的自我介紹了：“我叫……所以，就是因為所以的那個所以……”
    “嗬，新港真是有趣的地方，那麼多奇怪的名字……”
    好吧……我還是尷尬的很，潦草的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他接過去很仔細的手進錢包裏。
    我很快就發現張樺開朗又容易相處，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他得知我第一次坐飛機後更是和我說了一大堆的事情，還幫我點了餐食，拿了毛毯，將近十個小時的航次有他陪著，輕鬆了不少。
    到了美國，他幫我取了行李，過了海關，最後在大門，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
    “你怎麼走？”他問我。
    “打車啊，我租了公寓。”
    “哦，我有人接，先走了。”他向我揮揮手，拖著箱子走了。我有點舍不得地目送他，看到一個高個子青年接過他的行李，帶著他走了。
    那男人的麵孔好熟悉啊，腦子裏簡單的想了想，商場，服裝……
    怪不得眼熟，買衣服的地方幾乎都能看到他，Eric！那個上一季新港最紅的男模，據說是在香港初到後過來的，當時我因為好奇在網上查過這個男人的資料，除了身高體重生日，其他介紹幾乎沒有，甚至連他的本名都不知道。而他上個月好像宣布退出模特界，正紅的時候退出，怎麼想都奇怪啊……
    莫非……想到張樺，我似乎懂了什麼。剛剛對張樺產生的好印象一掃而空，哼，我輕歎，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能讓人放棄全部的尊嚴，低賤到出賣身體……
    而我呢，在外人眼裏有什麼區別？我多次在公司裏聽到過員工間流傳著我是殷衛情人的說法，雖然我不曾理會，但這黑鍋我背起來還真是累……
    正因如此，我才要成長，我要有能力挑起公司的重任，告訴那些家夥我不是吃軟飯的！
    我恨恨地想著，上了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