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月光暗淡，星辰疏亂。
    夜裏竟伸手不見五指。
    挑著朦朧的燈盞，我半臥涼亭長椅上，懶懶地看著湖麵唯一的亮光。
    清靈，渺然，曖昧又孤獨。
    一如其人。
    冬風乍起寒。
    我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明知身子受不住，卻任由理智掩埋，不想回去。
    微風拂過，湖麵泛起波瀾，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攪碎了燈光。
    我麵無表情地盯著湖麵，見它被一陣陣風吹得亂，欲靜不得。
    忽然記起一句詩：“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端肅……
    我終於明白和釋然了我的情思。
    我收了經書，撤了筆墨，藏了木魚。
    可是你不知道。
    我寧願我還不清楚，還迷迷糊糊傻傻地待在這裏。因為清醒了，就意味著我要忐忑不安地陪伴在你身邊，珍惜每一朝夕，又患得患失惶恐不及。
    你，不是我的。
    我不隻一次地擔憂過，如果未來某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妻妾，我該如何自處？難道以男兒之身，厚顏無恥地留在府中，尷尬地依附你而生？
    不，我做不到那樣。
    端肅，倘若你明白了我的齷齪心思，還會待我那麼好麼？溺寵般仿佛待愛人……你這般待我，到底是何意？你知道的，隻是沒有人點破，你就可以繼續裝作無知。
    端肅，你，喜歡我麼？
    我望向蒼穹，那裏一片漆黑寂靜，無論什麼東西，都會微笑著默默接納。
    “寒星冷月，對影無蹤。貪歡一晌，更惹秋風妒。”我閉上眼，唇邊呢喃著，“狐裘不耐五更寒，隻恨一生沉夢，不知是客。”
    “空念相思無果。良人未伴，一腔多情冷煙注，隻與孤燈訴。”
    猛風一灌，吹滅搖曳的燈盞。
    我自嘲一笑，這下可好，連孤燈也不願聽我廢話。
    也許我靜靜臥在長椅上的背影，也充滿落寞吧。
    王爺又去勾欄吃花酒。
    一夜又一夜，每次回來都倒頭就睡，第二天又去。日夜顛倒，最是有害身子，他以為自己年輕力壯，便這麼厲害地折騰麼？
    早朝一概生病擋著，私下卻精神抖擻去青樓。
    人人都道豫王風流，更是在京城中流傳一句“若問貌美風流郎，直指貴胄是豫王。”
    其中諷刺意味，甚是濃重。
    有時，我幾乎分辨不出“以奢靡換平安”，是不是他淫欲托出的借口。
    或許是悲景所染，今夜我似乎太過多情傷感，傷春悲秋得倒不像是自己。
    自嘲笑笑，提了滅燈，想早早離開，結束這個荒唐夜晚。
    可是，就算回去，他不在身側，哪裏不是一樣？
    回眸望向湖水，卻是一點燈影也沒有，隻是一片黑暗，更兼冷風灌頂，寒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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