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眼熟，略略一想，竟是那日柳端肅帶蘇雲衣回府，在主臥門口立侍的小侍童，好像還被自己罰跪了片刻。
    在冷風中跪了不少時間，想必心裏存著怨。
    “你本是在王爺身邊伺候，怎麼會去西廂房？”我早就知道那日柳端肅把一侍童打發去西廂房伺候，卻不知是何人，現在想來，定是堂下站著的了。
    “小的……小的被王爺派去伺候蘇姑娘……”那侍童怯怯道。
    我起身撿起賬簿，慢條斯理道：“蘇姑娘怎麼失蹤的？”
    “小的不知道……小的就在院裏打了會盹，虎兒哥哥進來送吃食，小的……小的便尋不見蘇姑娘了……”那侍童道。
    “侍主不利，反使人失蹤，不知去向，你道是何罪？”我淡淡道。
    那侍童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臉上還掛著幾粒疙瘩豆子，他見我如此模樣，幾乎要哭了，更是語無倫次不知道說著什麼。
    我冷冷道：“打十個板子，攆出王府去。”
    一句冷冰冰的話，將那小侍童所有求情的言語堵在口中，不得說出。
    他怨毒地看了我一眼，被人連拉帶拽地弄走了。
    我閉目，絲毫不再理會。
    那侍童看著也是單純孩子，那日連著衝撞我和柳端肅，今兒蘇雲衣被我安排出府，又攤上了他，我不由好笑。見此情景，不如將計就計，攆他出府，倘若他心有不甘，必定要大肆說王府種種，以求得報複快感。
    王府出來的人都說豫王府種種不是，好事者肯定要添油加醋再倒一遍，那麼，毀名隻在朝夕。
    端肅，你真想以敗壞名聲來求平安，我陪你。
    至於蘇雲衣……
    我覺得她可信，原諒我，我必須給我們留條後路，一旦此招不再有用，皇帝起了殺弟斷患的念頭，至少我們還能有一棲息之所，多層保障。
    端肅，且記著，無論你要怎樣，我都是站在你身邊的。
    不會離去。
    永遠。
    都不會。
    拈玉，你不知世事坎坷，未來不可輕許麼？一朝你憤然離開，回想今日，又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公子，小侍童已經被攆出王府，可要人去尋蘇姑娘？”
    身邊的人一語將我思緒收回。
    我道：“不必去尋。蘇雲衣原本就不是王府中人，至多算個客人，她的去向如何，也不需要我們操心。王府不過是她暫棲之所，隨她去吧，莫要去尋。”
    那人憂心道：“蘇姑娘怎麼說也是個無依無靠的人兒……”
    “嗯？”我淡淡看著小廝。
    “……是。”那人心裏有些忿忿，麵上卻絲毫不敢違抗。
    屏退下人，我倦倦地伏在桌上。
    我放開蘇雲衣，卻束縛了自己。
    心已不複清淨。
    無法做到也無風雨也無晴，無悲無喜，無牽無掛。
    端肅。
    你為什麼在那日唐突闖進我的人生，又久久不肯退場？
    我沒有寬大的胸襟，我不懂博愛。
    我心裏隻能承載住你。
    隻有你。
    塵埃凝固在陽光中。
    靜，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