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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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飄浮,恍若記憶深處的那個人,怕是現在正疾縱馬蹄、淡飲一壺江湖烈酒吧?不知自在的風,此時正怎樣吹拂起那人的白衣,悠悠然然,順著歲月的回溯如在眼前……
煙花弄巷裏,絲竹之音靡靡飛舞,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時秋波如飛、舞衣如蝶,酒香從那多情的紅唇流瀉出來。
俊美難描的青年半睜著一雙狹長幽深的鳳眼,懷抱著溫香軟玉,輕巧的拈起女子白皙姣好的下巴,與她調著情,順著酒香吻了上去,鮮紅如血的酒水大多流入女子檀口,也有的漫溢出唇角。他卻並不在意這價值千金的美酒浸濕了身上華貴的錦衣,反而一隻左手挑逗的撫上女子柔滑若無骨的肩背。
“哎呀!王爺,酒又灑了……每次王爺來,總不讓奴家喝到好酒……”女子嬌嗔道。
“難道本王還比不上好酒嗎?唉,琴兒可真讓本王傷心呐……”說著傷心的人輕歎搖頭,神色似是極為痛心,但眼角那抹魅惑的笑意,卻讓他刹那間風情萬種,蠱惑人心,就連偷眼凝視他的女子也怔怔了一會兒。
直到被王爺幾聲低喚拉回了神誌,女子才輕蹙娥眉,幽怨道:“王爺是奴家心尖兒上的人,又怎會比不上一杯好酒?王爺怎麼能無端端的辜負了奴家一番情意……”
青年看她神態,憐惜一笑,正待細慰解語花,卻不料身後的重重珠簾發出不斷的清脆響聲,一人步伐穩健略促的闖了進來。屋內的兩人驚訝的回轉頭,見到來人輕袍緩帶,容色俊秀,氣度不凡,但臉罩寒霜。
“皇……黃公子?”
風流魅惑的俊美王爺瞠目,反應過來後極快的改了稱呼。
來人不耐道:“發生此等大事,你竟還有心思在這裏快活,還不快快回府商量事情!”
青年一怔,長歎了一聲,垮下笑臉,依依不舍與女子道別:“琴兒,看來本王不能與你一度春宵了,真是可惜啊!”他倏地起身,語氣中不舍,行動上卻毫不留戀,不帶一絲拖遝的離去,“黃公子,走吧。”
下了二樓,早早便見門口停著一輛玲瓏小巧的轎子,精致不俗,卻不過分華麗,在這滿是達官貴人聚集的風月場所一點兒也不突兀。
他這皇兄是個思慮極其周全的人,事事都要三思而行,連選個代步回府的轎子也是滴水不漏,真想見見這人失控著急的模樣啊!
青年暗自感歎。當然,打死他也絕不會在本尊麵前說出來。
自七年前德明帝頒布聖旨宣布封他為王後,他便成了這天朝第一顯貴、皇帝身邊最紅的人——五王爺。七年朝堂風流,七年江山看盡,他的的確確當得起“瀟灑莫不識,風流天下知”這十個字。原本這樣的地位及名望該遭到朝中忌憚才是,但他將所有一切隱藏在幕後,私底下勢力暗布,縱遍民間朝堂,表麵卻是遊手好閑、不問朝政、到處招蜂引蝶的閑散王爺。天下皆知——這“富貴閑人”四字,安在他身上,實在是最適合不過了。
——沒錯,他便是當年的五皇子,祈雲卓!
這個被他稱為“皇兄”的人嘛,自然是登基十年的德明帝祈慕亦了。
“皇兄,我怎麼發現這七年你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了?!明明人前總是一副笑眯眯的狐狸樣,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臣弟真是好傷心呐好傷心!”祈雲卓哀哀怨怨的歎氣,學西子捧心。
此時他們已走在了王爺府中從門口到書房的路上。
王爺府位於國都鄢都最繁華的、也最靠近皇宮的三河街上,但這座由祈雲卓親手規劃、親自督造的府邸卻成了鬧市中一處十分清靜的幽境。
回環長廊迂折如帶,淙淙溪流明滅不定,處處皆可見蔥蘢佳木、清豔繁花,耳聽見那泠泠作響的水聲,更見風景環環相扣、欲斷未斷,一時之間隻令人身心愉悅、煩憂盡消。
邊欣賞著這少有的美景,祈慕亦淡淡笑開:“朕在這世上的親人已不多,你可算其中一個。”所以有時才會露出真實的情緒。
先帝一門心思全放在朝政與溫貴妃身上,其實後宮嬪妃不算多,又因宮廷爭鬥,所以隻有五位皇子、兩位公主。他是大皇子,先皇後唯一所出為二皇子,當年的慧妃所出三皇子則六歲夭折,雲深雲卓分別為四、五皇子。
祈慕亦登基後,親手將鴆酒送給了野心勃勃、不甘為臣的二皇子,留下沒有威脅的雲深雲卓。
從此,他身邊多了個忠心耿耿、低調聰慧、看似享受富貴卻無心權勢的五王爺輔佐,而四弟……翻眼成殊途,可歎可歎。
思及此,祈慕亦複雜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弟,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心情極為矛盾。
七年前他為著自己其實在兩人之間也推波助瀾了一把,然而七年來看著鬱鬱寡歡、強顏歡笑的五弟,他……也漸漸動搖了心思。畢竟那時所為實在是迫不得已,新皇上任根基未穩,的確需要一個忠心有能的人,現在他羽翼已豐,應該放開五弟的雙翼了……嗎?又想到某一天五弟酒後吐真言時的無奈神傷,他心中輕歎。
祈雲卓卻沒想到短短一瞬皇帝心中轉了這麼多心思,聽到皇帝此語,一怔,臉色微變,想到另一個人,沉默半晌,待進了書房,轉移了話題:“皇兄,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吧。”
知道對方想起了誰,祈慕亦不欲戳破,繼續道:“前日那和親而來的南國公主不是說要下嫁於你嗎?朕已得到暗報,她是打算在你們成親之夜搗鬼,好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她趁亂獨自歸國,剪除南國大皇子黨羽,當上南國女帝!”
“什麼?”
祈雲卓喃喃,如此大事,他也不由嚴肅起來。
“而且……她嫌計劃不夠周密,還想賠上你一條命。若你在這幾天內喪命,朕自然會懷疑起南國使團,她無需成親,煽風點火一樣可以陰謀得逞。”祈慕亦擔憂道,“所以這幾天你要小心點。”
看氣氛凝重,祈雲卓正欲揶揄自家皇兄幾句,突然臉色一白,捂住頭,痛呼一聲,苦笑:“皇兄……看來、你提醒的晚了……”
“你怎麼回事?”祈慕亦一驚,忙扶住他,喚來王府管家福伯叫請尚留在王府的幾位禦醫,把他放到床上。這時祈雲卓已頭痛得昏過去了。福伯急得不停擦汗,礙於祈慕亦在此不能失禮。
禦醫們匆匆趕到,一個個切了脈,沉吟良久,為首的一臉難色:“皇上,王爺是中了毒,這毒……恐藥石罔治了……”
“劉瑜,你可知你這句話,已經足以治罪了?”祈慕亦十分擔憂,不怒反笑,“去把宮裏所有禦醫叫來!警告他們,今日若沒個辦法,禦醫院的每個人都要為五王爺陪葬。尤其是你,株連九族。”
他本是含笑翩然的仁君,此刻一怒,麵無表情,雖是淡淡的一句話,沒有波瀾,凜然的威勢卻叫人心驚肉跳。
劉瑜情知這毒也許禦醫院的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毛骨悚然間靈機一動,連忙跪下道:“皇上,微臣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可救王爺!”講到這裏,劉瑜頓了頓,有些怯怯的補充,“但這人……要找到需費極大功夫……微臣怕王爺撐不住……”
“誰?”
“一個江湖人——‘白醫仙’白深,人莫知其容,影如驚鴻,慣著白衣。這個人醫術之高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皇上,若能求得此人醫治,王爺能解毒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劉瑜小心翼翼抬頭想看看皇帝的臉色,對方的神色竟在聽到白深二字時緩和了不少——難道他眼花了?
“……但王爺所中的毒威力非小,名為‘煙華無蹤’,若毒發,會讓人骨肉盡銷成灰,風一吹便再無蹤跡。王爺隻有半月時間……”他又語重的再次提醒了一遍,“可是白深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音訊渺然……”
他正想說“天下無人知曉”,誰料皇帝臉色完全恢複了平靜,唇角竟然還微微一挑,露出莫測的微笑:“白深?朕想,朕應該知道他在何處了……”
嗬嗬嗬,他正擔憂自己這倔強的五弟會一輩子沒心沒肺的活下去,卻沒想到一個天賜的機會從天而降了!雲卓啊雲卓,你小子因禍得福,可千萬要珍惜啊!當然,更不能忘了他這個皇兄的襄助啊……
至於那個南國公主麼……下場如何,端看是對方算無遺策,還是他技高一籌了!
八千裏路雲和月,煙水濤濤,雲氣渺渺,春風駘蕩溫暖,可陡一轉到那黃沙狂飛的大漠,便到處是炙熱的日光與炎炎的熱風,燒得人心底煩躁。
路遇沙漠外的最後一個驛站,名貴的汗血寶馬長嘶一聲,猛然停在驛站口,馬上的人一身月白長衫,俊秀無倫,秀致眉宇間微露的倦意讓人心生憐惜,幽深含笑的鳳眼微微上挑,挑出一點魅惑的風情來,而他一舉一動,莫不是優雅高貴,雍容的氣質裏添上幾許慵懶的風儀,勾人一陣沉醉。
——真是風華絕代啊!
心裏暗讚,可心知這人身份一定極其尊貴,驛夫不敢多言亦不敢怠慢,小心扶人下了馬,牽著馬進了驛站的馬廄喂食,待這俊美青年好好歇息了一會兒,補充了體力,又牽出一頭駱駝來。
“不用了,我不會深入大漠,你隻需給我準備幾天的幹糧與水就好。”
——一見到駱駝,青年立即擺手:這也太破壞他風流瀟灑的形象了!
青年轉而又問,“血鋒喂飽了沒?”字正腔圓,連聲音都極為好聽,清越如笛,字字如珠如玉,驛夫陶醉其中,愣了半天才意識到青年所說的話。
揣測“血鋒”就是那匹汗血寶馬,驛夫忙答道:“已經飽了。公子,您現在就出發嗎?”
青年看了看日頭,道:“明天吧。”
驛夫看了看那頭駱駝,不希望這樣的人在沙漠中有個萬一,還是有點擔心:“可是……”
“沒有可是!”狠狠一瞪驛夫,幹脆的截斷對方的話。這幾天連續趕路,他沒有心思和耐心去維持自己的好態度,見惶恐的低下頭去,青年無趣的進驛館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