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江湖業 第21章 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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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兩日過去,不知為何,湘王隻是將昭兒關押在地牢中,並沒有急著提審,雖沒有用刑,卻也隻供給些汙濁的水,讓她不至渴死。
不知青城一派如今是何情況,她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而她此刻也沒有能力走進這個世界。
她似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事,那時她是神女,闖了禍師傅總會護著她,天尊責罰大不了就是禁足長跪,歲月漫長,都覺得隻是小事。
如今她身為凡人,隻得一副凡身肉體,她像凡人一樣可能會經曆生死病痛,命運就如同浮萍一般,隻得隨波漂流。她總說自己修天道,修永恒,哪知在輪回麵前,永恒卻顯得那麼遙不可及,無怪乎太風說他要讓每一刻成為永恒,她總有些明白了。
深夜,軍營裏一片沉寂,小窗漏下小片月光,隻有這一道淺淡的光束照在黑暗而潮濕的地麵,顯得地牢格外淒清。
因為虛弱,昭兒一直處於思緒朦朧的狀態,鐵門外兩個看守她的護衛,生了個火堆飲酒禦寒,酒過三巡,已有些微醺,能隱隱聽到他們低聲交談。
“這鬼天氣,比湘洲冷多了,在外頭熬一夜,不喝點酒可真受不了。”
“還不知道要熬多久呢,上頭不鬆口,我們就隻能在這守著。”
“王爺真是為了長生不老藥來這的?你說那得是啥味兒啊?”
“噓!別嚼那舌根。要我說,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老藥,青城教要有那等仙方,以前死的那些老道士,都是傻子不成?王爺啊,根本就是為了七殿下而來。”
“七殿下?我隻知道皇上有六位殿下,大殿下和二殿下早年夭折,三殿下和四殿下戰死於沙場,五殿下體弱多病,六殿下上個月薨了,皇上都一年多沒有上朝了,聽說病得挺重,那些大人們都暗地裏鬧得不可開交,都在說這龍椅該誰來坐呢,怎麼,現在又多了個七殿下?”
“我娘舅家的表哥的二叔父在京裏是個三品大員,聽我娘舅說,皇上的七殿下一直流落在民間,不是皇上不想他回宮,是他自己不願回去,眼下這情勢,要是七殿下再不回去主持大局,這朝廷還不知要亂成啥樣呢?”
“怎麼,七殿下在此地?”
“那可不,王爺要是不使點手段,七殿下是絕不肯回宮的,長生不老藥這等飄渺的物事,不過就是個幌子,那些愚民要信便信,王爺這般英明神武,心裏明白著呢。”
“哎呀,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要是七殿下立馬就回去了,這一回宮可能就是要做皇帝了……”
聲音越發低了下去,後麵說的再也聽不清楚了。
湘王原是為了七殿下而來?可他為何要到青城教演那一出圍山逼方的好戲呢?七殿下難道竟是在青城教內?如七殿下果真身在青城,他若開口求情,想必湘王不會為難真人與聞風他們,難怪這幾日並沒有聽到任何關於青城教的消息。
倘是他們無恙,便還安心些,隻她自己落難在此,飛亮若是尋來,應當能救得了她,大概是她的天劫未除,他也不能背天而行。
也不知又過了幾日,昭兒昏昏沉沉中,隻覺得軍營平素喧鬧的嘈雜聲竟沒有了,駐紮在此的軍隊似已經撤去,就連地牢外原本每日從不間斷巡邏的守衛也斷崗了。
她亦不是走不得,被困於一個小小的地牢便要動用日月,隻怕要招人笑話,若是想用輕巧些的方法,就真要感謝那桶黑狗血,直把她淋了個通透,在南山仙翁那裏捎來的符也跟著洗了個澡,而今全沒了法力。
也罷,如今她就是出去了又當如何,誰又想要看見她,誰又需要她做些什麼,不如就在此等著看是不是要教她也輪回一遭。
“昭兒姐姐,昭兒姐姐……”鐵門外忽然有人在輕拍著門喚她名字,昭兒原以為是幻覺,又聽了一陣,叫聲越來越急促,顯得十分著急,那聲音聽來也覺得有些熟悉,便靠到門邊抬手輕敲了幾下表示回應。
那外麵的人驚喜道:“昭兒姐姐,你在裏麵是嗎?我是辰風啊。”昭兒登時被激醒了一般,她想要與辰風說話,張了口才發覺幾日沒有與人交流,喉嚨裏幹澀無比竟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一邊使勁去拍那門,一邊猛咽著唾沫去潤濕喉嚨,好半日才吐出兩個字來:“辰風……”
辰風聽到她聲音,急忙道:“昭兒姐姐,你退後,我用劍劈了這鎖救你出來。”待昭兒挪讓開位置,隻聽得幾下當當聲響,鐵門被一踢而開。
那小道衝了進來,見昭兒無力般倚著牆,滿身皆淩亂渾汙,雙眼便紅了起來,“昭兒姐姐,他們這樣待你,可恨!”
昭兒忙扶住他雙肩,辰風看起來也並不是很好,小臉上粘著汙泥枯葉,道袍也被刮破了好幾道,不知他是如何到這裏的,不禁覺得憂心,問道:“辰風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你師傅師兄他們還好嗎?”
辰風咬了咬嘴唇,眼神閃爍卻沒有說話,知他必定隱瞞了什麼,昭兒急得抓住他肩膀搖晃,“是出了什麼事嗎?”卻見辰風悶哼了幾聲,牙也齜了起來,忙鬆手將他道袍肩膀處斜拉下來,他身上竟有許多新的傷口,被她用力搖了幾下,還在滲出血來。
“為何會受傷,是湘王為難你們嗎?”她腦海中隻閃過這一個可能性,可辰風卻拚命搖頭,盡量大聲道:“不是,昭兒姐姐,王爺昨日已經退兵了,師兄叫我來這裏找你,原本昨日就該來,可是昨夜山上出了事,我是從後山小道繞開那些人才下得山來。”
昭兒努力從他話中揀出最重要的字眼,“湘王退兵了?山上出了什麼事?那些人是誰?”
辰風忽然淚眼朦朧,“王爺走後,唐大掌門領著括蒼,崆峒,昆侖那些師兄,非說我教內有長生不老仙方,說我們能蒙過王爺卻蒙不過他們,師傅師叔與他們據理力爭,他們便動起手來,把許多小弟子都打傷了。”
“什麼?”昭兒大驚,剛離了虎口又遇到蛇蠍,那些所謂的道派同盟與世交,逼方不成竟要動手來搶不成?
辰風已哭得雙眼通紅,哽咽道:“他們非說是師叔親口同他們講的,又說道盟四派同氣連枝,理應分享。師叔最是耿直之人,從不打誑語,他說沒有見過那些人便是沒有見過,他們卻怎麼也不信,師叔他,他氣不過,竟然自刎以證清白……嗚嗚嗚……”
辰風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昭兒被驚得一愣,青霞道長竟然被逼自刎,山上的情勢一定十分緊迫,慌忙問:“那你師傅與大師哥二師兄他們呢?”
“師傅年事已高,平素隻潛心問道,他被唐掌門暗器所傷,而今不知傷勢如何,大師哥帶著我們勉力抵擋,那些賊人仍堵在山門前不肯罷休。”
辰風邊說邊抽噎著,他忽抓住昭兒衣袖,眼神中透著希冀,“昭兒姐姐,辰風知道你們聖天門神通無比,求你救救師傅和師兄弟們,我知大師哥那日所說之話定傷了你心,可是二師兄為了救你已經隨王爺走了,如今能救我教的就隻有你了。”
昭兒震驚無比,她慌得有些口齒不清:“辰風你剛才說什麼,你二師兄隨王爺走了?他為何會隨王爺走?”忽然她想起那日聽到的守衛對話,心中浮起一個念頭,“難道,他是……”
她不敢想,亦不願去想,印象中,那唇紅齒白的可愛少年,是那麼地簡單而樂觀,他以除妖降魔為己任,更仰慕著寧死不屈的英雄,他應是留戀著這需要他行俠仗義的江湖,可他的真正身份竟是她心中此刻所想的那一個嗎?
“二師兄是當今皇上的七皇子,師傅早已知曉,師兄弟中他隻與我說過。我從前問他為何要留在山上做道士,他說道法能救人心,又逍遙自在,他願做道士而不願做皇子。他本不願與王爺走,王爺說若是師兄不隨他回宮,他便要將你帶回去,取你的血做藥引為皇帝治病,師兄便立即說願意隨他回去,隻要王爺把你放了。”
太風啊太風,哪怕要勉強自己做不樂意的事情,你還是願意犧牲自己而救他人。昭兒歎氣,她不過是遇到一些感情挫折,便自怨自艾,更甚至蜷在一角自暴自棄,太風修的人間道比之她修的天道,如今看來才更像是永恒之道。
“辰風,我們快走,快上山看看,我們去救你師傅他們。”辰風猛點點頭,昭兒剛要走,便覺得頭重腳輕,像踩在雲上一般,她扶牆定了定神,瞥見辰風腰間別了個水葫蘆,一把拿來仰頭飲了幾口,又深呼吸了幾下,這才覺得精神了許多。
辰風忽又想起什麼,在腰間解下一柄劍交到昭兒手中,一見那劍,昭兒便忍不住鼻梁發酸,這正是太風為她所鑄的那柄輕劍。
辰風輕聲道:“師兄走時一直叮囑,叫我帶上水和劍來,說你會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