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前塵往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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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頂天宮,仙氣繚繞。
“淵兒,你總說天界無聊,現在去人界感受一下吧……”聲音自是一片雍容華貴。
“孩兒對天地人三界都不感興趣。”淡淡冷冷的聲音像是空穀清傲的幽蘭。
一聲慈母的寵笑,“吾兒啊,你這樣,無欲無求,需要拜見一下佛祖啊……”
俊美無鑄的容然上不悲不喜,無怒無哀。
“哎……”一聲難以察覺的歎息,“你且隨竟川下界看看吧……”
忽然喧囂的吵鬧聲逐次漸進,原來是民眾把妖怪趕出村界,然後回來繼續看戲。
尷尬地氣氛被民眾頑強的生命力衝散。我們又被隱沒在人群裏。令人不舒服的眼神也被層層人群阻隔了。
“卿哥哥,我們,還繼續看嗎?”我歪頭看向他。語卿有一瞬間的愣神。
“卿哥哥……”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霽兒,”他投給我一個沒事的微笑。眉眼彎彎,恰如深藍夜空中靜謐的彎月,看不透喜怒哀樂,“如果你和小白想看,我們就繼續看。”
“語卿哥,我不想看戲了,我想去那個台子後麵看看。”小白邊說邊歪著腦袋別開礙事的人向後張望。
然後,我們就去了後台。
“哎,語卿哥,剛才那個美人哥哥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語卿淡淡如水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卿哥哥,沒事吧?那個人,很可怕……”
他拉住我的手笑著看向我,“霽兒害怕了?”唇邊溫麗的笑容,像是淡白的梔子花讓人心緒平靜,“沒關係的,不要多想。”
“沒有多想。”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這裏感覺不好。”
有一種東西,叫做命運。你可以改變它。但是需要你足夠的犧牲,足夠的不顧一切。否則你隻能與它癡纏,被其所縛。可是年少的我們怎麼懂?懂了之後,又怎麼去舍棄?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抬起手,五指溫柔地張開,輕柔地放在我的胸口上。他的手上似乎有一種魔力,瞬間讓躁動不安的心平靜。心跳在他溫熱的手掌下寂靜的呼吸。
“哇!這一口大鍋裏裝的什麼啊?”後台是一個大棚子,裏麵有一口大鍋,鍋裏泛白,冒著濃濃的熱氣。
一個深棕膚色的人笑著看了看小白,“這小娃子真白淨!”繼而笑嗬嗬地解釋,“這是腰鍋,裏麵都是大肥肉片子,專門給唱儺戲的人備的,他們吃這個,吃完要唱整晚戲呢!”
孩子們的注意力總是很容易被別的事情吸引,那種不安感早已拋諸腦後。
此時我和小白站在泛著白沫油膩膩的大鍋麵前,那表情真是五彩繽紛。小白咽了一口唾液,被我捕捉到,“怎麼?你想吃?”
“我,我想吐……”小白眼睜睜得看著鍋裏的肥肉片飄起又落下,像是沸水中的茶葉起起伏伏。
大叔看著我們隻是笑,“現在的娃子唷!”
那樣一個荒涼的村落,能吃上肉該是一件多麼極樂的事。
人生在世總是要有多重憂慮,吃食便是一項。
看完兩場儺戲,已是夕陽染青山的時刻。
人間的夕陽真是漂亮但是卻又哀寂。
浩大的橘黃色天幕抹上淡淡的黛青色,像是一首華麗而又哀傷的樂曲,漸漸拂人心。
“語卿哥,咱們回去吧,我累了……”小白揉揉自己的腿。果真是飄行慣了,都不適合步行了。
“小白,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要多多體會一下凡間事。這麼急做什麼?”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好吧。”
“你在擔心小黑吧?”我調笑他,“放心,凡間時間都短的很,你覺得現在天黑了,其實我們那裏也就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真的?”他似乎很開心。這孩子聽話根本不聽重點,我的重點在“你在擔心小黑吧”。
踏著夕陽的最後一抹殘餘,我們來到了村界。
夜幕漸沉,皎月已緩緩升起。
夜空玄靜,遠處有細瑣的蟲鳴聲。
我手中拿著一隻嫩柳,隨意地抽打周身濕潤的黛色夜氣。
“站住!”
我們幾個小孩都嚇得一愣,其實是裝的。你見過哪個小孩不怕大人的。
隻見村子外,一群舉著火把的顓人,還有兩個翩然的身影。薄薄的夜風悄悄地吹動眼前佳人的衣衫,像是紺紫色的蝶。正是剛才所見之人。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向我們走來。
“我們與兩位公子等候多時了!”啊?我們一陣詫異,等我們做甚?“聽說外來客來看儺戲,我們村也有,為什麼不來我們村觀看?”
我們一陣瞠目結舌。還未待開口,隻聽,“罷了,現在請外來客觀賞我們的舞龍和荷花燈。”
嗬嗬。我們三個孩子一臉可愛的笑容,可內心裏都在歎:樸實善良的民啊!原來在這等著給我們看舞龍。
那兩位公子,書童模樣的人喜滋滋地說好,公子模樣的玉人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微不可及。
那個舞龍極好,舞得惟妙惟肖,舞得虎虎生威,舞得竟像是一隻真正的祥瑞之龍。
是有多麼強悍的生命力才可以支持如斯的熱情?是有多麼豐富的熱情足以讓他們無私為外鄉人奉獻?又是怎樣的集體榮譽感讓他們為自己的文化如斯驕傲?
一舞完畢,憨厚善良的民眾從火紅鮮亮的龍衣中出來,額上已經出現淡淡的汗珠,映著火把的光,像是火焰色的螢火蟲。
“好!好!非常好!”我和小白興奮地鼓掌,那個書童也很開心,大呼“太好了!”而兩個溫潤如玉的人,隻是微微頷首,道一聲“謝謝首領!”
語卿臉上的笑容很明麗溫暖,而那個紫衫美人隻是淡淡地扯了一下薄唇,看不出清冷的微笑。
舞龍的顓民看到我們如此喜歡,都咧開了憨厚的笑顏,露出了在夜幕下顯得發亮的潔白牙齒。
“我們村中有一個夏荷塘,每年的五月十五都是我們的荷燈節。”
“幾位外來客真是來得巧,現在就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如果你們不是這天來,看完舞龍你們便可離開,可是既然天意,總不能錯過這大好機會!”
“看完荷燈節,幾位再走也不遲。”
“天已經黑了,在我們村留宿一晚吧,天明再走便是!”
這些村民善良樸實,沒有距離感,爭先恐後地邊和我們聊天,邊向本村走去。
“哎,小弟仔,你這衣服倒是漂亮,將來也要給我兒子弄一套!”
“我們家善寶就愛和你們這樣大小的娃子們一起玩!”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你的,我的,我們的。幹淨純粹,沒有雜質。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們的夏荷塘是有神性的,隻要你在荷燈上寫下對你重要的一個人的名字,他便會陪你一輩子。”
“真的?”
“騙你作甚啊!”
夏荷塘,夏日綻放的荷花為之名。
從遠處看,一串串暖黃的燈光像是水上流動的波,輕輕擺動慢慢滑行。
幾株亭亭玉立的荷花立在水麵上,讓人沉醉讓人靜。
自古花中嬌媚者,必不香;花瓣千層者,必不實。然而荷花卻是個例。淡妝濃抹卻清香,花瓣層層疊疊卻清實。
近處一見,隻見水光清透,映著暗藍的天空。有花燈浮上者,變成了淺暈色的環。塘邊聚集著男男女女,有的正小心翼翼把一盞燈放入水中,然後雙手合十虔誠禱告。荷燈在他禱告時,便悄悄地像對岸飄去。
“怎麼樣,我們的荷塘漂亮吧!”
“漂亮!”
“你們也快去拿荷燈來放吧!”
“嗯!”
我一手拿荷燈,一手拿著筆,看離我不遠的語卿。隻見他微微低頭,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此時正認真地在花燈上一筆一劃的寫著名字。
“卿哥哥,你在寫誰呢?”
他抬頭看著我微笑,皎月投在他漂亮的眸子裏,閃亮清潤,“不告訴你!”
我撇嘴,切!
“小白,你在寫誰呢?”
“秘密!”他嚇得一手捂住寫下名字的地方。
哼!我快速地在花燈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兩個字:語卿。
“我給你們看我寫的是誰!”我笑嘻嘻地對兩個人笑道。
“我們才不稀罕!”語卿難得有如此稚氣的時候。小白繼續道,“你寫的,我動動腳趾頭都能想到!”
我!哼!快速地把花燈放進水中。
“竟川,你寫的是誰?”溫溫淡淡的水流過山澗的聲音。
“公子,我放的是一隻沒有名字的空花燈。”竟川看著自己的公子,在那疑惑的看著粉色的荷燈,長眉輕皺,好像無限為難。
“竟川,我想寫一個名字在上麵。”墨色的長發由於主人蹲身向下,不乖的分批在白色衣衫前。
“天哪!王母娘娘啊!她知道會很開心的!公子,你快寫吧!”
“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哪個啊,公子?”竟川看著自己的主子看向遠處的幾個鬧得正歡的白衣小少年。
“那個比較活潑的!”
“我的公子啊,兩個活潑的主呢?”
“那個……算了,不寫了……”
“別!公子!我依稀記得好像有人叫他tou兒。”竟川有點慌,他想自己的主子好不容易有點感情,像個正常的人了,總不能扼殺了他這個念頭。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
骨節分明的手指下,出來兩個狂狷俊逸的字: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