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前塵往事(三)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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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藍如洗的天空把朵朵白雲襯得銀亮而富有立體感,平展的天空下麵是一個充滿生命氣息的世界。
    翠綠的樹葉悠閑地與風曖昧,遠處不時傳來嚶嚶鳥韻。
    街道上是普通的人群,有著自然野樸的麵容,為著自己的目標無聲無息地穿梭在市井人群中。
    此乃凡間。
    真是與萬年不變的地獄有所不同。
    “霽兒,你在這麼曬太陽,小心回到地府不適應。”語卿笑嘻嘻地遮住眼睛,躲避太陽的追逐,看向我。
    因為沒怎麼見過陽光的緣故,我興衝衝地奔到漫長的土道中間,躲避每一個樹蔭,盡情地享受陽光浴。
    “語卿哥,你別管他,說不準待會他就變成一朵“焦”花了。”小白一臉憋笑的表情,雙肩抖動。
    我當時理解成一朵“嬌”花,所以還對他美美地笑了一下。他便笑地毫不掩飾,花枝亂顫。語卿也在那裏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齒。
    好奇歸好奇,如果我要持續曬下去,估計真得成曬焦的花朵了。抬頭望望頭頂那方明亮的天空,眼睛都要閃的睜不開了。
    想想那種慘不忍睹的場景,我真希望頭頂上有一把移動紙傘。
    語卿優雅地走過來,一把月白色紙傘便撐在我的頭頂。
    “知我者,語卿也。”
    他隻是淡然一笑。如山間明月,暮穀習風。
    “語卿哥真好!”小白還在那裏悵惘,另一把傘就遞到了他的手裏。小白頓時就樂了,喜滋滋地撐開傘,快速地向前奔去。
    看著他快速向前的背影,真有一種白色雲煙疾馳而過的感覺。忽然想起剛才我們在忘川邊的場景。
    “墨尚,我和霽兒要去塵世,你們要不要去?”
    “啊!肯定滴!”小白大聲疾呼,我在那裏都要笑傻了,這個可愛的傻瓜,語卿問的是你嗎。
    “不去!”
    “你!真是的!就知道整天修煉、修煉!在修煉,就煩躁死了!”
    小黑危險的眼神盯住小白,“你現在要是可以引魂,你自可不必修煉。”
    “你!”小白的長眉一皺,嘴一撇,“我就是要去!”
    小黑不做聲。
    “語卿哥,你們去凡間做什麼呀?”
    “霽兒想看人間的儺(nuo二聲)儀。(1)”
    “啊?什麼是儺儀?”他一隻手無意識地騷騷小腦袋。
    “這都不知道,怪不得你叫小白。儺,簡單說就是,凡間人們在特定的季節驅逐疫鬼的祭祀儀式。”
    當時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儺”,還是語卿告訴我的。我現在就洋洋得意地現學現賣了。我怎麼這麼欠揍。
    語卿無奈地笑看了我一眼。
    “啊!你都知道!我更要去!”
    最後,我們不管小黑一臉的鐵色,手拉手奔赴凡間了。
    其實私自下凡要是被酆都大帝知道,(當時的酆都帝還是冥修的老爹)我們就準備挨罰吧。可是,竟然風平浪靜了那麼多年。
    多年以後的現在一想,墨尚也挺不容易的。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所愛之人,竟然如此忍耐枯寂無聊的修煉,前提還是犧牲陪伴他的時間。
    誰愛誰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喂,卿葛閣,你不要穿這麼惹眼的紅色衣服好吧。”“你看看我倆都是白衣。”我還指了指自己和小白。
    “好~~~”他答的很是溫順。
    所以,此時凡間的我們便是白色三少年組合。
    “到了嗎,卿葛閣?”我小時候從來不好好喊他的名字。當自己可以好好地喊著“語卿哥”的時候,自己也就長大了。
    “看!前麵就是我們要去的一個小村落。”
    他指給我們看,瞬時也把紙傘收了。在凡間,大晴天下打著油紙傘,好像在告訴別人“我是鬼,我怕曬”。然後他旋轉手指,再張開時,瑩白的手心裏是三塊藏青色的沉玉,光芒暗隱。
    “這個夠我們呆到傍晚的。”然後他讓我們都帶上。
    “太好了!終於到了!”小白長呼一口氣,白淨的小臉已經有點紅了。估計是剛才跑得過快。
    一個古老荒涼的村落,仿佛被時間遺忘的場所。
    破舊的祠堂,灰褐色的深柱上貼著驅疫祈福的黃色條幅,在明烈的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芒。
    前麵一個大展台,上麵擺上了儺儀需要的器具。地下是熙熙攘攘的不到成百的人群。
    大家爭先恐後地朝台上望著,內心裏熱切地等待儀式的隆重開始。
    我們三個悄然混跡於人群。其實,也不需要悄然混跡,因為我們幾個都是小孩子的模樣身高,被大人們裹挾在人群中。加之我們幾個人的打扮與本村人員風格不同,一看就是外來客。但是這裏的鄉民無暇光顧我們,隻是翹首台上。偶爾有人低頭看看我們,也隻是藹藹得笑一下,嘴裏說道,“這娃子,靚仔噶。”
    單調的皮筒鼓發出幽幽愴愴的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昂,仿佛要傳到遠方的天界和冥界中去。
    忽而一個巫師模樣的人款款上台,雙臂上下左右前後地揮動,仿佛在與天界通音。繼而彎腰伏地,嘴裏念著不知道什麼的咒語,像是在與大地對話。
    低沉的古音忽然變得高亢而奮起,使人群猛地一陣。但是依舊一派靜穆肅然,隻聽到衣衫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聲悠遠的長笛音緩緩飄來。
    隨之而來的是幾位戴著麵具的人們扮演的神仙。從他們的裝扮來看,應該各代表不同的身份。
    我向左看了小白一眼,他正津津有味地研究著每個人的身份。在向右看了一眼語卿,他看著我困惑的神情就淡淡地笑開了,像是水中擴散的漣漪。蔥白的食指放在好看的薄唇上,那意思是不要說話。
    然後溫柔地拉過我的手,低下頭,在我手上寫著什麼,癢癢的感覺很舒服。
    原來他告訴我,那幾位人版神仙分別是:觀音、魁星、財神、判官、關公。
    我恍然大悟,很受用的點了點頭。然後他笑了,攥住我的手緊了緊。
    等每位神仙戴著麵具各照了個麵後,便開始了儺戲。
    神仙們紛紛下台,把舞台留給了凡間。
    人們在神仙下去後,就躁動歡呼起來,真是強悍的生命力象征。
    接下來唱了兩出戲,一個是《打赤鳥》,赤鳥是災難的象征。一個是《關公斬妖》,這個妖是多種妖魔的集合體。通過村民野潑潑地演繹,讓局外人不禁產生一種感慨:人們對鬼是毫無畏懼的,對神也是不卑不亢的。他們的舉止動作和獨特的方言係統好像在說:鬼,去你的吧!神,你看著辦吧!
    人類真是有趣。最勇敢是他。最懦弱也是他。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紛紛湧向村口。
    原來是關公斬妖的那個妖怪跳下台跑了,村民們為了除妖,竟紛紛追上去。
    “哈哈哈哈!”小白笑地前仰後合,“他們怪會演戲!群眾入戲倒是挺深!”
    所有的人群都去追趕那個扮妖怪的人了,除了我們幾個。
    真是調動全村人參加演戲!很高明!
    “卿哥哥,我們……”還沒有說出下麵的話,我就順著語卿的方向向前看去。
    榮耀秋菊,華耀春鬆。
    隻見前麵一個弱冠(二十歲)黑發紫衫少年,眉宇清俊,眼眸墨蘭,鋒利如芒,周身散發著一股寒寒淡淡的超塵之氣,一把典雅閉合的墨扇自然地握在手裏。此時回身正麵無表情或者說冷冷地看著我們三個。他旁邊是一個十二三歲的書童,此時也正好奇地打量我們。
    我的目光正好與紫衫少年相對,下意識地緊了緊語卿的手。他讓我莫名地感到害怕。
    小白停止了笑聲,好奇地挑了挑眉。
    紫衫少年的目光漸漸下移,定定地看向我和語卿交握的手,麵上毫無表情。
    那一瞬間我竟想把手從語卿手中撤離,放在自己的袖口裏。
    有些人,他隻是定定地望著你,就可以讓你安靜抑或恐懼。
    注釋:儺:神秘而古老的原始祭禮。《詩·衛風·竹竿》“巧笑之瑳,佩玉之儺。”現今在我國的湖南、江西、河北、重慶、四川、雲南等地,具有廣泛的儺文化分布。
    據說很多知識分子都不知道這個字怎麼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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