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不識愁 第016章 天月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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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病慢吞吞地朝那個黑影走去,長歧攥著他的衣袖跟在後麵。
“怎麼會少一隻眼珠呢?”沈無病仰頭看著那慘白瘮人的臉,問道。
長歧“哈”了一聲,也借著月光向那死人看去。那人左眼果真凹陷下去,眼角掛著點點血跡,身上別處卻幹幹淨淨。看那人穿著打扮,應是個有錢有地位的公子,卻死在了天月堡這偏僻的地方。
長歧蹲下來看了看那人的鞋底,“這人的鞋底倒是沒沾上多少泥土。”
沈無病抬起腳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有一大塊一大塊的黑泥黏在下麵。因著下午化雪,泥土濕潤得厲害,人走上去自然會沾上泥土。
“這人用輕功飛過來上吊?真是有意思……”長歧道,“不過,也很可能是別人抱他過來上吊。”
沈無病湊過去看了看那人腰間玉帶上的小木牌,溫和道:“他是天月堡堡主容承寬的義子容雁門。長歧姑娘,你方才稍稍蹲下就能看見他的鞋底了,可見容雁門懸的真是挺高。這裏又沒有什麼凳子石頭,他不用輕功飛身上吊便隻能腳踏這顆樹的樹幹,而後將頭伸進這白綾之中。”長歧點點頭,繞到容雁門身後的那顆高樹前,仔仔細細看了看,雖說沒有燈籠照亮,但借著月光也是可以將樹上與樹皮顏色不同的地方看出來的。如果容雁門要腳踏此樹借力,那麼腳上的泥土很有可能蹭在了樹幹上,可是長歧並未看見樹幹上沾有黑泥。
“容雁門是被殺?”長歧輕輕問了句,“若是他踏葉而來,那葉子抖落雪花也是能看出來的。可是矮樹上的葉子多多少少還掛著點雪花,並未有何處明顯落光了雪,哦,除去我們走來的那個方向,葉子上的雪花被我二人碰落。想要葉尖踏雪不留痕……”
“長歧姑娘的二師兄雲輕回倒是能夠做到。可容雁門武功自來不是走的輕靈一派,他的武功剛烈、內力純厚,一把裂崎砍刀,也是赫赫有名的。”沈無病接話道。
長歧忽得問他,“去災是何時來天月堡的?”
“今日辰時。”沈無病道,“雲少俠與我一同進的天月堡。”
長歧眨了眨眼,“莫非還來嫁禍不成?”
沈無病沒答,卻道:“眼下我們是走不得了,隻能等人過來,不然幹係又說不清。”
長歧哼了聲,清咳兩下,扯著嗓子放聲尖叫起來。沈無病站在原地,沒多久果然來了幾個提燈的人,看起來像是家仆。那幾人走近一看,見兩個大活人邊上吊了個人,吊著的還是自己的主子,當下慌慌張張地跑去找堡主去了。
長歧與沈無病很快等來了天月堡的堡主容承寬,還有柳風開姬豐等前來堡中做客的人,卻沒看到滄習山的雲輕回。長歧暗暗握了下掌,見容承寬先是一臉不可思議地忙叫人將容雁門的屍體弄下來。燈籠一多,此處也亮了不少。沈無病將來的人掃視一眼,而後垂下目光,看著已死的容雁門。
柳風開見了長歧也沒上前與她說話,而是微撩衣袍,走到容雁門身邊蹲下來看了一番。修長的手指按了按容雁門兩頰、脖頸兩側,又看了看被白綾勒出的印痕,柳風開側首道:“他死了至少一個半時辰。”
容承寬皺著眉道:“柳樓主可有瞧出雁門是否遭人下毒?”
“不是毒,是吊死。”柳風開起身,接過姬豐遞上的帕子擦手,問長歧:“你二人一早便在此處?”
長歧點頭,“我與去災迷路了,偶然看見這裏有人吊著。”柳風開一聽“去災”二字,便朝那位相貌平平的文弱男子看了過去。沈無病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輕輕頷首一笑。
“雁門是被殺的,他輕功不甚上得了台麵。”容承寬低頭看了一圈,恐是與長歧想得一樣,便如此道。
柳風開回身看著容承寬,“容堡主都這麼說了,看來是懷疑滄習雲輕回殺了您的義子?”
“白狄,你去看看雲公子身在何處,請他過來一趟。”容承寬轉而吩咐身邊叫白狄的家仆,家仆應聲而去。
“地上是沒有什麼痕跡,但是那裏可是有的。”柳風開指了指容雁門懸吊的那棵樹上方,“折了一大截樹枝啊,看斷痕,掌風倒是可以劈成這樣。”
“對了,容堡主為何不懷疑這兩人?”柳風開看了看長歧與沈無病,“他二人首先發現雁門公子,若是他們在小徑上先殺害了他,再將人帶至此處懸起來,那麼除去他們走來的地方有明顯的痕跡,別處也是不會有痕跡的。”
容承寬一愣。
長歧道:“倘若我在時辰上撒謊,我是一個半時辰前殺人的,那麼雁門公子脖子上的於痕倒也說得過去。隻不過他的衣衫上除去有些雪花融掉的水漬外,並無髒汙、也沒有刮痕,我們自己從那邊走來肩膀上可是有刮痕的。錦袍自來繁複,若要將人舉高衣衫不壞,那還要將其衣袍下擺卷起來,可是雁門公子的衣衫很是服帖,並無卷折的痕跡。雁門公子裂崎砍刀從不離身,我二人不會武功,又是如何讓他連刀都沒了、不下毒就置他與死地?”
柳風開似是笑了下,不過很快又道:“不知容堡主為何一下子就懷疑到雲輕回,我們趕來時,恐怕不會有人跑進來前還留意下草葉上的雪花是否抖落。”
容承寬問道:“柳樓主此話何意?難不成還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殺了兒子不成?”義子也是兒子,容承寬從未虧待過容雁門,他的吃住用行與自己親生兒子容遙一樣。
“容堡主誤會了,我並未說您是凶手。”柳風開道,“我隻是很想知道,那幢小樓裏究竟有何乾坤?”眾人隨著柳風開的視線看去,隻見離這片小樹林不遠的地方,有一小樓,昏暗地立在那兒。
容承寬道:“那樓是我容家的祠堂,並無什麼奇特之處。”
“照理說,如若有人將雁門公子帶來此處吊著,並非一定要選擇那麼高的地方,費力氣得很。”柳風開悠悠道,“再者,雁門公子的左眼為何會被挖去?您不覺得祠堂裏大有玄妙麼?雁門公子的臉正對那幢樓,不偏不倚地懸掛在正對祠堂的一顆高樹上。樹對臉對同一個地方,未免太過湊巧,容堡主不如帶我們去一看究竟。”
長歧冷的指尖發顫,頭又昏沉起來,身子輕輕晃了晃,沈無病連忙扶住她。白狄跑過來對容承寬道:“堡主,小的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雲公子。”
長歧反握住沈無病的手腕借力站直,跟著容承寬往祠堂走去。沈無病覺得手腕上的另一隻手燙得嚇人,便憂心地看了眼長歧,隻見她眉眼彎彎地對自己笑了笑,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柳風開見他二人走得急近,手還牽在一起,當下皺著眉喚道:“阿暖,過來。”長歧隻得鬆開沈無病乖乖走了過去。
眾人來到祠堂內,容承寬讓家仆點上燈。空蕩蕩的祠堂亮了起來,白幡靈牌,也叫人看了個清楚。長歧往後退了兩步,靠近沈無病站著,微微低下頭。
因著亮堂了起來,所以長歧臉頰上的粉紅也能看見。旁人定會以為她是與喜歡的人站得近,羞怯得臉紅。而沈無病卻是知曉她此時正發著熱,抿了抿唇想要對長歧說什麼,卻終是一字未道。
柳風開見狀氣得不想理她,隻走上前去將靈牌挨個看了看。“容堡主,怎麼不見老夫人的靈牌?”
不待容承寬開口,已有人搶先說道:“柳樓主未免擺大了架子!要容堡主開了祠堂,眼下又問人家娘親靈牌,是否有失尊卑道理?”
柳風開淡淡笑了下,“敢問關彥大俠,誰尊誰卑?道理又是何道理?”
關彥冷笑道:“縱然柳樓主你年少有為,不過身份擺在這裏,容堡主乃是我們的前輩,後輩說道前輩,未免不成體統。”
柳風開懶得再說,卻是容承寬連忙道:“彥兒勿要胡說,柳樓主是老夫特意請來的,不可怠慢。”
“柳樓主也是知道的,家慈早先被人誤殺,如今正是葬在這祠堂後麵,未設靈牌。”容承寬對柳風開道,“祖宗留的規矩,女眷不設靈牌。”
長歧見那關彥長得秀氣卻眼神凶惡地盯著柳風開,不知怎麼她下意識地就看了眼沈無病。
沈無病沒有看任何人,他眼神溫和地看著祠堂的地麵,似在找什麼。長歧眨了眨眼,抬起頭看房梁。一低一抬,這兩人著實好笑得很。
柳風開問道:“冒昧問容堡主,與老夫人一同下葬的祭品中,可有什麼寶貴的東西?”
容承寬不知他為何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問出這樣的話,倒不像柳風開平日裏的為人。“隻有家慈生前最喜歡的兩枚扳指。”
柳風開點頭,似笑非笑道:“隻怕這兩枚扳指引來了賊。”
容承寬一怔,“柳樓主何出此言?”
長歧抬著頭,眼前亮亮暗暗的圓暈一圈一圈的,隨即她笑了下,就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柳風開一驚,正要去接,沈無病卻已抱住了長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