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不識愁 第018章 煉紅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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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病看了半晌再未動手碰那盒子,若真是蓮花流水的盒子,且不說打開後會有什麼毒粉暗針,便是打開這個沒有缺口的盒子也要費去不少氣力。
他回過頭去看長歧,卻見她撕去一截衣袖正細細替那人擦拭臉龐。沈無病走了過去,打量那人容貌,歎道:“無怪乎我看著這身衣衫眼熟的很,原來是雲少俠。”
長歧蹲在雲輕回右側,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右手則在後托住他的後腦,問道:“輕回師兄受傷,容雁門被殺,都是與那雙吞珠有關聯麼?”
雲輕回五官明晰、眉宇溫良,一身輕靈武功愈發使得他人看起來俊逸清雅。沈無病不禁讚道:“天下第一美人水晚晚為了雲少俠跋山涉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見長歧翻了翻眼,沈無病這才清咳一聲道:“容雁門在天月堡這麼多年,對堡內自當比雲少俠了解更甚。我猜定是雲少俠跟隨容雁門來至此處,而後覺察不對,便進到祠堂之下,誰料容雁門在上被人殺害,雲少俠又在這地下遇到強敵被傷。眼下若要知曉是否與雙吞珠有關……打開那個盒子,或是選個密道進去。”
長歧道:“輕回師兄昏過去了,不知何時會醒……眼下隻能先將他留在此處。”說著以指代梳,將雲輕回的發絲攏在一起,用自己袖子上的長纓替他束好。
她的意思便是先不動那盒子。沈無病負手踱步,將四條密道進口處上方的字一一看過,“少陰、少陽、太陰、太陽,長歧姑娘,你覺得該選哪個?”
長歧輕輕放下雲輕回,走到寫著太陰二字的密道之前,“我選太陰。”
沈無病點點頭,燃著火折子隨長歧走進了太陰之道。“敢問長歧姑娘,為何選太陰?”
長歧摸了一把牆壁,覺得濕濕黏黏十分不自在,“這地方太過陰森,我就選了太陰。”沈無病愕然,著實沒想過她選得緣由如此簡單。
這條密道與祠堂牆中通道一般狹窄昏暗,長歧舉著油燈不知此向通往何方,卻見油燈火焰比之前盛了些。柳風開曾對她說過:倘若去到什麼密道暗室,但凡火折子或油燈能燃起來,那個地方就不會把你悶死。
長歧耐著性子走下去,不知柳風開為何會注意到天月堡的祠堂。她忽然想到自己昏過去前容承寬還問了柳風開“何出此言”,便開口問沈無病:“去災,柳風開在祠堂……後來說了什麼?”
“一見長歧姑娘你暈過去,柳樓主便急急將你抱回客院,讓姬少俠叫來大夫為你看病。眾人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沈無病溫和淺淡的聲音在密道之中緩緩傳來。
長歧道:“容雁門被殺,他們還當真能夠休息?天月堡辦滿月酒的事招來許多人,人口混雜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也算不得巧合。”
“隻因柳樓主應了容堡主會將此事弄清楚,且是在兩天之內。”沈無病溫和道。
長歧懶洋洋地“噢”了一聲,停下腳步。她舉著油燈探了探,麵前果然是一堵牆。眼下再無前路,他們隻有回頭一個法子。
“噗”一聲,長歧在一手碰上那麵石牆的時候,另一隻手上的油燈忽得耗盡了油,猛地熄滅了。沈無病頓覺不對,果然“梆”一聲巨響,兩人後方又落下一堵石牆。
方寸之地,亮光也隻有沈無病手中的火折子。長歧還欲看看自己究竟摸到那麵牆的什麼地方,就聽“隆隆”聲自頭頂傳來!她仰頭看去,竟然是兩寸厚的石板豎著往下落。
沈無病拉著她貼著側牆而立,直到那塊石板將這方寸之地又隔開一半,兩人才輕輕呼氣。因著十分狹小的空間,長歧又聞到了沈無病身上那股舒涼淺香。
沈無病慢吞吞地抬頭,看著又落下來的石板,“這樣總在一半的地方落石板,人最後會不會瘦成一根竹竿?”
長歧點頭應聲,“定然會,不過我不想變竹竿。”
沈無病指了指愈發靠近頭頂的石板,“石板不厚,長歧你先托住它。”這會兒倒是不喊什麼“長歧姑娘”了,長歧笑了下點點頭踮起腳高舉雙手阻止石板下落。手掌上的壓迫還是不小的,長歧吐出一口氣,不再言語。
沈無病蹲下去,手順著黏膩的牆壁摸索著,火折子亦在牆邊照亮。牆根處是牌九大小的小石磚,與上方牆質大有不同。沈無病用手指摳了摳,竟叫他摳落一塊下來。
“誒誒誒?”長歧忽覺那塊石板下落的力道變大,一時被壓得曲腿不支。沈無病連忙將手中那塊石磚按回去,又急急起身用手撐住石板,對長歧道:“你去把牆根處從我這邊數起,第九、六、十九三塊小石磚摳下來。”
長歧依著牆根處放的火折子數了數石磚,一一照做,果然石板不再下落,沈無病鬆了鬆手勁,卻還是將手扶在上麵。“然後再摳下第十、二、二十這三塊,而後是第十一、五、十八這三塊。”
待長歧摳下第十、二、二十塊時,沈無病手上的石板竟慢慢收了回去,而之前已經落下的那塊石板在長歧摳下第十一、五、十八塊時也收了回去。
長歧坐倚在牆邊,抬頭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沈無病拿起火折子靜靜站著,“壟父喜好打牌九,在這個上也贏了不少錢,他這一輩子也敗給過人,還敗給同一個人三次。恕禾九年六月十九、恕禾十年二月二十及恕禾十一年五月十八三天,他輸給了和襄宮的昭穎整整五百兩銀子。”
長歧嘿嘿笑了聲,“傳言昭穎不是冷傲孤絕的麼?怎麼他也會陪人玩牌九?”
沈無病也似笑了下,“不知道……”
長歧借著火折子的光,看了看那麵石牆,站起來,衣擺還兜著那九塊石磚,“我是不是把它們按在這上麵就行了?”沈無病將火折子推近,看了看密道盡頭那麵牆上的九個小凹槽,拿了塊石磚比了比,大小倒是一樣。
“九塊都是一樣的,每塊該放在哪個凹槽?”沈無病問了句,又懸空點了點石牆正中微微凸起的那個地方,“隻怕你方才就是碰到了這個。”
長歧摟著衣擺,望了望九個凹槽。若是以那塊凸起為中心,這九個凹槽有五個倒是圍著它的,卻有四個離著比較遠。她往邊上又看另一個凹槽,這下其餘八個離它都差不多遠。於是長歧便將石磚挨個放進其餘八個當中,都未有什麼異動。
還餘一個石磚,長歧轉頭看了看沈無病。指了指之後落下來的石牆上的一個凹槽,沈無病道:“放在這裏看看。”
長歧走過來,將最後一塊石磚擱了上去。又是“隆隆”作響,密道盡頭那麵石牆便緩緩收了上去。
“嘿,還是不能按原路回去嘛。”長歧笑了下,“果然瞎選的就是沒什麼好路。”
石牆那邊,卻是四壁亮堂,正中擺放了一張很高的木床,床上躺著一個人。長歧一見這般場景,頓時睜大了雙眼,眸中晶燦。
那人兩手各戴一枚碧光流轉的扳指,應是雙吞珠了,長歧就要上前細看,卻被沈無病拉住扯向身後。長歧見他像是護小雞似的將自己擱在身後,不免好奇,腦袋仍是自沈無病的肩膀向前探了探。
她這才留意到那人隻是瘦削,卻不是老夫人那樣瘦得皮包骨。沈無病忽得轉身拉住她要往二人來的那條密道跑去,卻驚見那麵牆竟無聲無息地合上了!
耳畔風聲獵獵,長歧尚未反應過來,已被沈無病壓著倒向地麵。“轟”的一聲,那股風擊在了牆壁上。長歧見那床上的人坐了起來,正半睜著眼看向他二人,不禁愣了愣。
沈無病匆匆起身,正對那個老婦人,作揖有禮道:“晚輩見過前輩。”長歧心中“嘿”了一聲,也站了起來。
那人衣著華貴,花白的頭發間插了四支碧玉簪,整個人看上去森冷木訥。三人便如此僵持著,兩人不敢動,一人卻不知為何不動。
長歧想到雲輕回胸前那灘血漬,似是能感受到方才那般勁道的掌風落在身上的鈍痛,不禁顫了顫指尖。這塊地方不算大,縱使雲輕回使得“踏水飛燕”這般厲害的輕功也架不住這看似木訥的老婦人掌風橫掃一通。
不過雲輕回還是逃了出去,長歧想至此處便偷偷看了眼沈無病,他卻正打量著這四方之地。
那老婦人緩緩躺了下去,又如他們才來時一般靜靜睡在床上。
長歧的手被人握住,她側首看去,卻見沈無病對自己眨了眨眼。長歧順著他瞥向的地方看去,隻見一尊觀音像通體鍍金的置在地上。
沈無病稍稍移了下腳步,那老婦人便坐了起來,著實將二人驚了一下。長歧手心開始冒冷汗,她似乎能想象雲輕回也是這般小心翼翼試探一番後,最後用踏水飛燕這樣迅疾的輕功飛向那尊觀音像,結果還是被老婦人狠戾的掌風劈了個重傷。這麼想著,她便愈發不敢動了。
沈無病猛地扯下腰間掛著的玉佩,反手一擲!眨眼間那老婦人已經坐起掌風急追玉佩而去,不待玉佩落地掌風已將它劈成了碎玉!
“轟”一聲,觀音像上方的石牆裂開,露出後麵似是通道的一方景象。原來沈無病丟擲玉佩就是朝著那裏去的,故而老婦人一掌劈去,反將通道劈了開來。
兩人總不能一直傻站著,這樣下去還是一死。看著老婦人又躺了下去,長歧簡直是哭笑不得,這又算什麼事呢?
猛地被人摟進懷中,長歧“誒”了一聲,卻見沈無病抱著自己跑向那條密道。長歧又見那老婦人坐起捏掌,霎時心髒都似不能跳動!
掌風劈來,長歧未及合眼,卻被沈無病圈在懷中,一齊滾向了那老婦人。
待到“轟”一聲在耳邊炸開時,長歧還被沈無病抱著沒反應過神來。沈無病緩緩呼出一口氣,後背貼著那張木床低頭看了看懷中呆愣的長歧,居然又溫溫和和地笑了下。
長歧見他笑了才回神,“你這是?”
沈無病坐起來道:“她幾番出掌,眼睛半睜,隻動上身,是以我猜床邊這裏的位置她覺察不到,我們也會安然許多。”因著床比較高,沈無病半坐起來居然也沒冒出頭去。
長歧也被沈無病扶著坐起來,盯著他清亮有神的雙眼,半晌輕歎道:“若是卯垣王朝所有書生都如你這般,隻怕一統天下也是小事一樁。”
沈無病溫文笑了下,正要鬆開長歧,卻見牆壁忽而開了一道,自內緩緩走出一人來。
那人衣衫上的白荷繡紋素淨淡雅,與長歧的衣衫花色一樣,正是持劍而來的柳風開。清俊精致的麵容上神情淡淡,發絲因通道之中的氣流而輕輕揚起,頎長挺拔的身形靜靜立在緩緩關上的密道之前。
長歧看到他未及提醒他“不要動”,隻見柳風開合掌並劍直逼床上人而去。
隻聽“撲呲”兩聲,長歧眼前就多了雙繡紋繁複精致的銀色靴子。她緩緩抬眼看去,隻見柳風開正微微低著頭,目光淡淡地看著自己。
“還要抱多久?”柳風開冷聲道,“快起來。”
長歧應聲站直,一臉訝異地看著他,“小風,你怎麼在這裏?”
沈無病卻不管這些,他隻起身看了看那老婦人。一柄滴血的長劍正牢牢釘在床角,老婦人雙手已被砍下,人卻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倒在床上。
“該是我問你怎麼溜到這裏來的!”柳風開擺夠了臉就一個彈指狠狠落在了長歧的腦門上。
“我與去災去茅房來著,結果都迷路了,就到這裏了……”長歧囁嚅著,低著頭可憐兮兮的樣子。
柳風開哼了聲,“怎麼你們沒一起掉進茅坑裏呢?掉到這裏多沒意思。”
“掉在這裏沒意思沒味道,掉進茅坑有意思有味道,我還是喜歡沒意思沒味道的,對吧去災?”長歧看向沈無病。
沈無病自然順著她點頭,卻氣壞了一旁的柳風開。
長歧見柳風開掏出個竹節大小的木筒,走過去將老婦人手腕處鑽出的兩條紅豔小蟲灌了進去,便問他:“這是什麼?”
“我哪知道?”柳風開賭氣開口,也不知說得是真是假。
長歧隻得可憐兮兮地看向沈無病。沈無病倒是不想開口,可見她這個模樣好笑得很,實在無法隻得開口道:“這是北域的煉紅蠱蟲,一般用在將死未死之人身上可以控製他的神誌。不過這種蠱蟲卻不能順著血液流動,隻能盤踞一處,故而通常是放在身體的什麼地方就能控製哪個部位,也隻能控製那個部位而已。”
柳風開看了眼沈無病,取下四壁上的一盞青燈,“走吧。”長歧努努嘴,朝著沈無病做了個鬼臉就跟上了柳風開。
三人順著老夫人劈開的那條密道回去,除去地上不時出現的一灘一灘血跡,倒也沒別的什麼。長歧忽而攥住了柳風開的衣袖,小心問:“輕回師兄失這麼多血,不會出什麼事吧?”
柳風開半晌後才道:“我方才替他上過藥了,多歇息些天就好了,不礙事的。”
長歧這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笑起來。待她又回到那昏暗的四方之地一看,雲輕回胸口果然是被白紗包紮了起來,人也是平躺在地上。
“小風你哪兒來的藥和白紗啊?”長歧歪著頭問柳風開。
他指了指少陰那條密道,語調懶懶散散道:“我從少陽之道來,而後去了那裏,發現了老夫人的遺體,順便發現了許多藥,就拿來給他用了。”
長歧訕訕笑了下,又問:“你為何是從少陽那兒來?少陽少陰都在左手邊,你又怎麼跑去右手邊去了?”
柳風開道:“我在老夫人墳塚處發現棺材之中根本無人,便順著進到了這地下,出來後發現走得正是少陽這條密道。壟父武功自來劍走偏鋒,我便想到應走少陰這一路。恰好又見雲輕回頭發上紮著你袖口的帶子,我去了少陰沒見到你,就猜到太陽太陰你會選太陰,八成又是什麼‘太過陰森’之類的緣由,果真不假看見了你。”
長歧又是訕訕笑著,“那老夫人遺體……”
“你就不能安生一點?”柳風開皺眉說完,而後開始細細看那桌上的盒子,“沈無病,你知道這是什麼盒子?”
長歧還在奇怪柳風開是如何知曉沈無病的名字的,就聽沈無病不急不緩道:“看花紋像是‘蓮花流水’的第十五個盒子。柳樓主倒是可以用方才的兩隻煉紅蠱蟲試試,如果開得了便是北域‘祁門司’的‘大沽匣’。”
柳風開取出木筒欲開那盒子,沈無病卻是走進了名為少陰的密道。長歧看了看這兩人,想了想便跟著沈無病一道進了密道。
柳風開倒出兩隻蠱蟲的手頓了頓,有點失神的模樣。兩隻蠱蟲圓滾滾地繞著木盒之外爬了會兒,便開始爬上盒身。盒子四周的花紋似是流水般繞行了一圈,兩隻蠱蟲卡在兩紋隻間,反向爬去。待到兩蟲再次碰頭,又一齊開始啃咬木盒,很快盒子上就出現了一個小洞。待到兩隻小蟲都鑽進盒中的時候,“哢”一下,盒子便應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