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辛夷醉 第六章我本匪家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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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獻回自己的住處換衣服,一路又氣又好笑,這麼多年來隻有他整別人的份,哪能輪到自己被整,看來遇到對手了。蘇獻換了衣服又從頭到腳整理了一遍,出了門想去找知古,可知古不在,才想起來知古出了穀替陸師叔辦事去了。想去找世安又怕他奚落自己,正泄了氣往回走時卻見知訓師叔帶著張玨和倪蘭迎麵走來,蘇獻向知訓施了禮便避過一旁,讓他們三人過去。可知訓卻停了下來問蘇獻世安在哪兒?
蘇獻一頭霧水,細想起來也有幾日不見了世安,也不知世安去了哪裏,便恭謹問道“是不是在知謹師伯那裏?”
知啟道,“我原本以為他又去給你大師伯采藥去了,可去問了一趟大師兄,他也不知道世安在哪裏,我正想去找你,不想在這裏碰上你。”
蘇獻也不知世安去了哪兒,心想著這家夥去哪兒也不說一聲,真不夠意思,於是跟知訓道了安,去找知謹。
蘇獻還沒進藥園子就遠遠看見知謹在院子裏,知謹也瞧見蘇獻轉身進了屋,蘇獻跟了進去,一隻腳才跨進了屋裏,就被知謹拉進了裏屋,十分嚴肅跟蘇獻說世安出事了。
蘇獻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知謹表情凝重就知道絕非小事,“世安怎麼了?”
知謹示意蘇獻先別說話,拉著蘇獻出了裏屋到了後院,又從後院進了另一間屋子,蘇獻見到了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臉色紙白的世安,蘇獻吃了一驚,忙走過去看世安到底怎麼了,卻被知謹拉住,低聲說“世安毒發了”。
蘇獻奇怪,這世安好端端的怎麼就毒發了,心裏一想不對啊,什麼叫毒發了,難道以前中過毒?忙問知謹“什麼毒,能解不能解?”
知謹歎了口氣,將蘇獻又拉出來到後院,將事情始末講給蘇獻聽。
原來世安在進穀之前就中了毒,知謹受人之托將世安帶入穀中,安排到知訓門下,隻是知謹每年將世安找個理由派了出去找一種奇花大元音香,等找到了再由知古將世安帶回來。世安所中的毒,毒性奇特,四季交替時這毒便跟著變化,春夏秋三季隻需根據不同季節,泡藥浴即可。隻有到了冬季毒性才會發散於外表,這時候泡藥浴根本不頂事兒,隻能用大元音香來控製,一片大元音香可保世安一個冬季安然度過,隻大元音香並不好找,而且采摘後藥效保存期又短,因此世安每年冬季都需要出穀,隻是今年還沒入冬這毒便被引了出來。
蘇獻從來不知世安身中奇毒,聽了知謹所說十分震驚,“世安為什麼從來都不跟我說這些?為什麼會中毒,是誰下的毒,今次這毒是被什麼給引出來的?”蘇獻腦袋一團亂,心裏有多少問題都問了出來,問完了又覺得沒問到點子上,又補了一句,“現在這引出來的毒要緊麼?”
“很要緊,在冬至前沒有大元音香的話,隻怕世安回天乏術。”
蘇獻忙問,“這大元音香去哪裏找?”停了停又問“這東西長什麼樣子,師伯你給我畫下來。”
知謹將早已畫好的大元音香交給蘇獻,蘇獻一瞧,傻了眼“師伯,這像棍子一樣的東西就是你所說的奇花大元音香嗎?”
知謹叫蘇獻跟他一起又進了裏屋,在書櫃旁摸索著找起來,邊找邊說,“知道你會有此一問。那香爐裏時常點的元音香,不管顏色還是香味都跟大元音香這花一模一樣,隻是你若將它摘下來便會立即開花,兩日後結果,那果子就是兩片肥厚的葉子,而這葉子便是世安的保命良藥。”,知謹將翻出來的《奇花異草錄》遞給蘇獻,“這大元音香長在常年極寒的玉黃山山頂上,隻是這花生長周圍卻沒有冰雪,也不長任何植物,就連動物也不會接近,因此十分好找。我每年都會找些借口叫世安去玉黃山采藥,其實便是去尋大元音香的位置,隻等到了入冬的時候直接摘回來就好。”
蘇獻聽完覺得此花真是世間少有的奇葩,不過想象這花的生長環境讓蘇獻覺得好笑,在一片白光光的冰地,有一片什麼都不長的地上直挺挺的光光的立著根細棍兒,真是有股子讓蘇獻有股難以言說的擰巴勁兒,蘇獻看著手中的書,清了清嗓子,“這花平時有什麼功用沒?”
“要說起這花,知道的人在這世上真是不多,就算是有人發現也不會太在意。這花平常人吃了沒什麼,也就是驅寒的功效,可這花對身中‘憫絲’的人有奇特的療效。”
蘇獻很詫異,憫絲是當今世上無藥可解的毒,現在這奇葩棍子竟然能解毒,真是枉費了製毒者的一片苦心,卻轉念一想,不對,難不成世安就中了憫絲?正欲開口,知謹卻像早就知道蘇獻會問這個問題,道“世安一開始中的的確是憫絲毒,可是後來又中了一另一種毒,這種毒隻在南沽才有,叫濾情。說來也算世安命大,因為這兩種毒,毒性相互克製,在世安體內又相互融合,才混合成現在隻能控製卻沒法根除的毒,故人托我解毒,我絲毫沒有辦法,隻是每天看醫書,鑽研這兩種毒的毒性,可這些年來卻絲毫沒有進展”
“是誰要對世安下毒,究竟是為了什麼?”蘇獻好奇,接著又不忿起來“世安中毒的事,還有人知道沒?還是就我一個不知道。”
“以前這事隻有何難師叔,知古和我知道,現在何難師叔閉關,知古又不在穀中,我又要照顧世安,實在想不出別人來,隻能找你了”知謹接過蘇獻手中的書,放回書閣子,“你要去趟玉黃山,找大元音香,記住這事不能讓他師父和其他人知道,知道了世安在這穀裏也呆不下去了。世安入穀時我將將才失了弟子,又發誓再不收弟子,才將世安托了知訓教導,因此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蘇獻聽了知謹這些話,雖然麵上點著頭,心裏卻想這托師伯照顧世安的是誰,為什麼世安中毒的事不能讓大家都知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下這兩種毒在當時還是孩子的世安身上,十分的說不過去,即便現在有人下這兩種毒也說不過去,這世安到底是在什麼家庭,是什麼人?
蘇獻終究沒問,低著頭想了半天,正起身準備回去的時候,卻又想起一件事來,問知謹“知訓師叔剛才來問你的時候,你大可說世安是去玉黃山采藥去了,為什麼又說不知道呢?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世安失蹤了,等世安好了卻又怎麼解釋無緣無故的失蹤?”
“你放心好了,我說不知道世安在哪,是想讓你以找世安為理由出穀尋藥,你平時不被允許出穀,也是因為你年輕不定性子,這趟出去了可千萬要小心,等世安醒了,就跟他師父說被後山的瘋子給纏住了出不來。萬一告訴他們世安因中毒而昏迷不醒,怕有些想瞞的也瞞不住了。”知謹說完看著門邊兒的蘇獻,交給他一包東西“你就好好去找那藥,記住,摘了那花的時候千萬注意不要讓花汁滴到皮膚上,否則那顏色永遠也洗不掉。”蘇獻覺得這花忌諱真多,又一想這‘棍子’連憫絲毒都能解了,即使嬌氣毛病多也是理所當然的,就像大師伯一樣,但凡有才能的人都會有跟人不一樣的喜好和特點。
蘇獻正推門出去,卻又聽知謹道“這穀裏不知道哪裏進來了條紫貂,你且小心,這畜生咬人,世安的毒就是被這小東西咬了引出來的”,蘇獻‘昂’了一聲便走了,還沒走兩步又折回來探著頭問知謹“師伯,我今天收拾明天便走,也沒機會跟師父說,你若是見到他老人家跟我說說,可別忘了啊!”知謹點頭示意知道了,跟蘇獻揮了揮手,便又進了裏屋。
(八)蘇獻出穀2
蘇獻回去打開知謹給他的包裹,一把剪刀,一本《奇花異草錄》,一張去玉黃山的地圖,一個盒子裏麵裝著一個封蓋的瓷瓶,還有一個錦囊。蘇獻打開錦囊,裏麵包了七八顆藥丸,心想大師伯還真細心,將這些東西又重新放好,又包了一套裏衣這才覺得東西全了。
鬧了一早晨,蘇獻此時覺得腹中空空,往屋外瞧了一眼大約也是到吃飯的時候,又整了整衫子準備去吃飯,卻又想起瀟瀟來,打算吃完飯後再會會這小丫頭。
吃的有點撐的蘇獻,走得十分慢,大約是今天早飯沒吃,所以午飯吃得格外多。山合穀裏雇來的廚子做飯十分討巧,每次做飯都做的一人一碗剛剛好,隻是菜式每天都會翻新,一個月不重樣兒,這讓穀裏上下吃的都十分舒心,而且廚子計量本領高超,不會做多,即便菜多也不會剩下。今天蘇獻跟那端菜的小夥子說把世安的飯一並端到他這裏來,因此就吃多了。
磨磨蹭蹭到瀟瀟那裏敲了門沒人應,蘇獻想,大概是去吃飯還沒回來,可又一想不對啊,吃飯的時候沒看見她,於是又敲了敲,依舊沒人應,推了門自己進去。屋裏一切照舊,隻是桌子上地上多了許多寫廢了的紙,跟一個趴在桌上睡熟了的瀟瀟。
大約蘇獻喝了兩盞茶,瀟瀟才醒來,蘇獻看到瀟瀟的臉,沒防住一抖差點把茶盞抖地上。口水和著紙上的墨跡,在瀟瀟臉上印了一個“喬”字的上半邊,估計臉壓著衣袖,衣袖上的褶子也印在她臉上,衣袖上也都是墨跡,這些印上去的本來也可以帶過去,隻是右邊嘴角那一大砣墨又是怎麼回事?
蘇獻覺得這輩子再沒有見過像瀟瀟這樣一個經常讓人目瞪口呆的女孩兒,尤其是瀟瀟又用滿是墨跡的手揉眼睛,更加讓蘇獻覺得開眼界。蘇獻看著眼前的瀟瀟,忽然想起了大元音香,他覺得這瀟瀟跟大元音香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奇葩!
瀟瀟醒來,腦袋還有些不清醒,隻覺餓得難受,沒精打采的坐著呆望麵前自己寫的字,不經意一轉頭嚇了一跳,蘇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屋裏,她竟一點都沒察覺:“你來幹什麼?”也許是剛起來沒吃飯,說話一點力氣都沒有,聲音頗小,瀟瀟清了清嗓子:“你又來幹什麼?”
蘇獻忽然覺得氣悶,十分費解她為什麼總能這樣理直氣壯,就因為他爹是山賊頭子?一個山賊頭子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值得整天掛在嘴上嗎?
蘇獻說:“你覺得我現在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瀟瀟很餓,十分無力於回答蘇獻的問題,翻了個白眼道:“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蘇獻氣結,雖然他明明白白的看見瀟瀟連舌頭和牙齒都是黑的,可是也笑不起來了。他的的確確是吃的好飽,可也不是沒事幹啊!他來這裏想教她怎樣用筆,順便跟她說說需要注意的地方,明天就要去玉黃山,隻是想來交待一下,沒想到瀟瀟如此沒大沒小,蘇獻極為氣惱,道:“你這丫頭,形容不整,膚貌不潔,說起話來也這樣刻薄,這樣自大。”
瀟瀟愣了愣,不曉得蘇獻這是在罵她,卻隻聽他又開口說道:“你大概隻適合在鳳南山上當那土匪頭子的女兒。”
大約今天蘇獻的心情著實不好。一大早興衝衝教瀟瀟寫字卻讓她潑了頭冷茶,回去又發現好友世安毒發,知古又不在。連找個人說話的地兒都沒有。
瀟瀟細想蘇獻的話,隱約覺得是在罵她,可後來聽到蘇獻說她適合回到鳳南山,態度立馬轉變,眼睛放著歡喜的光,幾乎是撲倒蘇獻跟前,拽著蘇獻的袖子眼巴巴看著蘇獻,說:“蘇獻哥哥這是要帶我回鳳南山?”
蘇獻張著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覺得要麼自己有問題,要麼瀟瀟有問題。剛才蘇獻話說出口就覺得是不是說的過了,卻不想這缺根筋的丫頭根本沒聽出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也許是跟別人不同的視角。
又也許是人們那傳說中的逆向思維。
更也許,她斷章取義的技巧已經達到了一種境界。
還也許,是年齡小吧。
可是在蘇獻九歲的時候已經口能言詩,筆能墨畫了。
世安九歲的時候已經能起劍弄弓,頗有模樣。
知古九歲的時候也是口舌如簧,思敏善辯,穀裏其他人各有各所長。
可是瀟瀟讓蘇獻感到十分沉重,想來想去也不想不出現在的瀟瀟有什麼本領。
看著眼前糊的亂七八糟,卻滿麵期待的瀟瀟,蘇獻無語,隻能叫她先去洗把臉,收拾收拾桌上地上的廢紙。
瀟瀟屁顛屁顛的去了,蘇獻看著瀟瀟,覺得活到現在也不會有今天這麼多的無奈。
瀟瀟此時的心情卻十分好,跟蘇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即便肚子還餓著,即便洗臉洗黑了一盆水又重新打了一盆也沒完全洗掉墨印,也抵消不了能回鳳南山的喜悅。
蘇獻頭一次看到如此歡快的瀟瀟,看了好一夥,輕輕笑了笑,歪著頭跟瀟瀟說:“這冬天鳳南山上的狼最多,現在山燒沒了就更沒什麼吃的,也隻好吃人了”。
這句話顯然十分切中要害,瀟瀟轉過頭來看著蘇獻,疑惑道:“難道你不送我回去?”
蘇獻搖了搖頭:“我將你送到山底下,你自己上去就好,課業這麼重,我還要早早回來溫習!”
蕭蕭忽然很沮喪,垮著臉說:“你真不送我上去?”說著就嗚嗚的哭起來。
蘇獻玩心大起:“聽說山上燒的黑漆漆一片,什麼東西都沒了,刮起風來,滿山都是嗚嗚的響聲,就跟你現在的哭聲一樣。”
“騙人,你騙人!嗚嗚~~~”瀟瀟掛著淚道:“什麼東西都沒了?那為什麼還有狼?”
這丫頭的邏輯其實還蠻好的麼,怎麼前麵我說的話就是聽不懂呢?蘇獻說:“這山中的飛禽走獸自然比人有靈性,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比人跑得快,你若是不信,自己再去看看好了。”蘇獻從小就知道捉弄人是非常好玩的一件事情,尤其現在捉弄瀟瀟,讓蘇獻感覺十分良好。
瀟瀟繼續嗚嗚的哭著,邊哭嘴裏還邊說蘇獻騙人,雖然瀟瀟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裏明白恐怕是回不去了,哭了好一夥,抽噎著問蘇獻:“那你能幫我打聽我爹的下落嗎?”
蘇獻點了點頭道“可以”
瀟瀟又說:“你現在能給我找點吃的嗎?我哭得好餓。”
蘇獻起身,說:“這穀裏吃飯都是很有時間的,你若是錯過了便沒有了,隻能等晚飯了”
瀟瀟聽了直覺得委屈,心想以前雖然也經常餓肚子,但也不像現在明明有吃的卻吃不到嘴,想著想著又要哭出來。
蘇獻蹲在瀟瀟跟前,笑道:“我那裏還有點心,你若肯喊我好哥哥的話,我便給你”
瀟瀟連想也沒想,一口氣叫了七八聲“好哥哥”,最後又自己添了一句“蘇獻好哥哥”。蘇獻沒想到瀟瀟為了填飽肚子竟這般沒操行,隻是最後那句“蘇獻好哥哥”叫的可圈可點,讓他十分滿願。將瀟瀟從地上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可要記著以後都這樣喊蘇獻哥哥,乖乖聽話,總有一天蘇獻哥哥會送你回鳳南山的。”
瀟瀟點頭應了聲,擦了眼淚,叫蘇獻領著去吃點心。
走半道兒上,又見倪蘭從迎麵走來,蘇獻跟倪蘭點了頭算是打過招呼,隻是瀟瀟看到倪蘭直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瀟瀟又一次感到這穀中的仙子真是多啊,從前看到顧鸞覺得即便是仙子也不能這麼漂亮。哪想到看見倪蘭更覺得天上地下隻此一人了。倪蘭也跟蘇獻點了點頭,隻是又多留意了一眼瀟瀟。瀟瀟見這位紅衣仙子看著自己,臉頓時又紅了,手足無措的感覺又一次襲遍全身。她覺得見了這樣漂亮的人,即便是死了也值了。
倪蘭走了過去,瀟瀟回過頭看著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走吧,她不像你仙子姐姐那般可親。”蘇獻也轉過來看遠去的倪蘭,瀟瀟轉過頭來跟蘇獻說:“這個姐姐似乎比顧姐姐還漂亮”
蘇獻莞爾一笑道:“快走吧,肚子不餓了麼?”。卻隻聽瀟瀟說:“這姐姐看的我都忘了餓”。
“你一個女兒家竟然也被迷成了這樣,瞧你這點出息”蘇獻拉著瀟瀟繼續走:“她是世安的師姐,也是現在穀中最漂亮的女子。隻是性格太冷淡,不與人多親近。”
蘇獻說著倪蘭,話語間流露著絲絲怨歎,卻不想瀟瀟跟他說:“這樣不是才更好,更像個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