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魚 第十八章 殊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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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兩個,與其說是愛情故事,更像是場鬧劇,故事很簡單,女子是江南名妓,藝名煙雨蒙。
女子名震江南,有著江南女子才有的風韻與才氣。
男子是衍氏的青年才俊,女子暗暗對他留了心,使盡了全身力氣,卻發現男子戀的是一個尋常商販子女,便是對麵小酒館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叫小蝶,和煙雨蒙的貼身小丫鬟同一個名字。小姑娘大大咧咧,卻長得一副好皮囊,大眼小臉,櫻桃小嘴,梳著兩條大辮子,招呼客人的聲音,能穿過一條街。
輸在這樣一個小姑娘手上,煙雨蒙怎麼咽得下,便是尋常女人用的手段,找人去找那一家子的麻煩,這對江南名妓來說,小菜一碟。
也像尋常的故事那樣,男子卻與小姑娘因亂結緣,之後的日子,男子卻隻去對麵的小酒館了。
那日男子在一場酒宴上喝醉了酒,女子是作陪的紅顏知己,趁著與男子的往日交情,便將不省人事的男子帶回了自己的屋子,春宵一度。
女子是存了心思的,那日後,女子懷了孕。
衍氏不是尋常人家,不管肚子是誰的種,都不會願意背負這樣的名聲。
那日,女子高昂著頭,在眾人的豔羨中,踏進了專門來接她的馬車。
對麵的酒館小姑娘也在圍觀的人群中。
女子隻覺得天特別的藍,雲特別的白。
女子沒有進衍家,更沒再見過那個豐神俊逸的男子。
迎接她的是一個富貴女人,在門口,當下便給了她一個巴掌。
還留了四個字“囚禁至死”。
下人當下跪地領命,喚的是“夫人”。
女子抬起頭,看到院子的牌匾上寫著“滄浪苑”三個字。
隻是她住的,也不是這個院子。
而是角門後麵的一個小院。
從此以後,她的天空,就是抬頭的這四四方方。
不是沒有想過爬牆逃走,隻是接下來的懲罰更是身不如死。
直到管家告訴她,如果再逃,那麼隻能因為小產,導致一屍兩命了。
管家讓她好好想想,是現在都死了,還是至少活一個。
而活著的那個,最差,還能姓衍。
女子明白的徹底,日後便好好呆著,懷孕的日子,衍家並不虧待她,好吃好喝,讓她得以安全生產。
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女子明白,世間萬般無奈,唯有這一次,總得了結果。
她抱著孩子,請求管家,讓她帶著孩子走,天涯海角,總不會再與衍氏有任何瓜葛。
管家搖頭,告訴她,為何醒悟的這般晚。
第二天,她便再也沒見過孩子。小院的大門從那一天起,再也沒有開啟。
整整十二年,她才見到他,她知道他叫衍莫,意在莫須有,這兩個字刻進了她的骨血,在無數的白日黑夜,她就靠著默念這兩個字才不至於自盡以求解脫。
第一眼見到他,兩人都有一些惶恐。雖然隔著門,他們聊過無數次,隻有這一次,可以麵對著他,看看他。
女子又哭又笑,卻不敢走近他。
他慢慢走近了她,為她撂了頭發,眼神裏竟然是那樣凜冽。凜冽地讓她心驚。他十二,隔著門,她以為,他還是那般天真無邪。
想了一晚上的話,終隻化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隻笑了笑,沒說一個字。
走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笑了,她覺得此生或者又是值得了,她朝他點點頭。
他終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她笑,眼淚從眼角不停劃落。
不多時,管家拿了白綾過來。
她輕輕撫著三尺白綾,仿佛第一次從產婆手中看到他,這樣鮮活無知,那時候她才知道,他才是她的一切,她的天。隻是,永遠永遠不再有機會。
她不再猶豫,管家為她搬來了凳子,她站在凳子上,與管家說道:“請幫我帶個話,安好。”
管家一如往常的麵無表情,隻說:“你放心去吧。”
在坐上馬車的一刹那,管家從苑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麵,高聲宣道:“東仆院,沒。”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上了車,仿佛管家在說的是“保重”。
隻是泛白的指甲,和手掌滲出的血絲,懂得他此刻是如何的翻江倒海。
到達洛陽的時候,迎接他的還是小穆。
他在那裏,便是跟著小穆,住在他的書房隔壁,那本是通到書房的西門的通間,將西門關死之後,便做了他的臥房。
三天後,他得知,小穆是現宗主的第六個孫子,,人人喚“六公子”琴棋書畫,文韜武略皆通。
隻是因早產,先天體質極差,雖延請名師,但也隻能強身健體。
他是從小穆口中知道,衍氏的孩童有一些是要“見命”的,那天,他在書房練字,小穆教習,他忍不住問了,小穆告訴他,因先天不足,自己是沒有資格“見命”的。
他在那時,居然鬆了一口氣。
衍氏的武功教習,居然是當代的青風山一方道長的大徒,叫陸秦山,江湖中鼎鼎大名,使得一手好劍,送於他“劍仙”別號,聽小穆講,衍氏對此人有大恩,此人俠義,為報恩願留在衍氏做的教習。
他是沒有資格被教習的,他跟著小穆去習劍,隻站在場邊看著。也從未有人注意到,小穆身邊有這樣一個人。
那日小穆傷寒,一晚上院子裏人進人出,隻聽下人說怕是要不行。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跑進去看,小穆臉色發青,人事不知。
他輕輕喚他,終見他微微醒來,嘴唇喃喃。
他附耳靠近,終聽得“我怕不行,你要自強。”
那一刻,他握著他的手,使勁握著。沒有說一句話。
第二天,他跑去練武場,跪在陸秦山腳下,求他。
陸秦山沒有為難他,隻是好奇他是哪裏蹦出來,他便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聽完後,隻見陸秦山搖頭說道:“原來你就是衍莫,別的衍家弟子我是可以教習,就隻你是不行。”
他不明白,求他,每日求。
直到那日晚間,他被一個黑衣人捂住嘴巴拎到了郊外林子裏,才知道真相。
“你不必叫我師傅,我教你一則是你誠心,二則你實在是練武的好材,雖然現下是晚了點,但看你的眼神,我是不用擔心。隻有一點,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教的你。我也不會教你本門功夫,隻能教你些偏門所得,你要謹記,在不能自保前,切莫輕易露出你會功夫一事,萬一暴露,我不會救你。”陸秦山說完,當下就開始教他運氣之法。
日後他加倍苦學,日益精進,連陸秦山都連連讚歎。
隻是有一個問題,他始終不明白。
來到衍氏這麼久,就算父親並不願意見他,為何連一點他的訊息都不得而知。
那日晚間,他脫口問了這個問題。
陸秦山看看他,隻說道:“當年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你父親是宗主的小兒子,宗主的七個兒子中,一個在“見命”時便沒了,剩下的,就隻有你父親,你父親有多大機會我不知道,隻是連這樣的事情都沒辦法處理好,那麼肯定是不會再有機會得到那個位置,更何況,他的嫡妻乃是當時的吏部尚書史家嫡女。後便再也沒有在衍氏聽到你父親的消息。”
至此他不再問任何關於父親的問題。
過了兩年,陸秦山要走,交給了他一個布袋,裏麵有一本小書,並告訴他,裏麵有一個故事,隻是故事並不完整,等到故事完整的那一日,裏麵就會有一個玄機。
他將此書贈與他,告訴他,他以後的目標,就是找到玄機。
他拿著書,點點頭。
隻是在陸秦山轉身時,沒有見到抱著書袋的他,眼神凜冽。
他的誌向,從來就不是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