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六十一回 霜輕未殺萋萋草(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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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各懷心思出了宣政殿,齊王在工部坐班一日,心裏仿佛被丟在油鍋中烹炸一般。危機已近,整個人食不知味。河堤一案的肮髒齷齪一旦完全被扒拉出來見了光,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被砍頭問罪。
    “沒曾想,老七給咱們的把柄卻是為了梳理工部,”齊王端著茶盞眉頭皺的死緊,全無往日一派閑適的神采,“這件事上是咱們太過心急了。”
    堂下的清客歎道:“隻怪慶王那邊逼得太急,讓咱們亂了陣腳,隻想著先咬上一口,讓他放緩手段,沒曾想卻是一個套子。今日參了他,倒給他了插手的借口。”
    說到此處清客停了停又繼續道:“我聽說是聖上要用兵,但是缺銀子,所以要先洗一洗這朝堂。”
    “若是沒有那位的默許,老七能把手伸得這麼長?”齊王冷笑兩聲,“照這麼個查法,遲早有一日咱們都得搭進去。”
    “那……曲尚書那邊……是不是讓王妃省親的時候提點一下。”
    齊王冷笑兩聲:“本王那老丈人是老狐狸,這件事裏頭早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他自保當然沒有問題,但是要保下咱們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那咱們……”
    “講和,”齊王目光中露出罕見的疲態道,“老七的連環套若是鎖死了,咱們連本都得蝕了。
    多事之秋,愁煞了宮裏的貴人。蕭景瑞這個富貴閑人在秋日裏卻是一點也閑不住,變著花招地哄人去與他玩鬧。蕭啓連日裏忙得不見人影,偶爾還要翻翻大司命宅院的高牆,實在沒有精神與他吃喝玩樂,去了兩次也就再沒去。
    安西都護府的事在沈言的促力下基本已成定局,隻是現下又近年末,北邊又是苦寒,不宜再動,隻派了使節先往西去,與那邊的諸國先行接觸,為來年的計劃做打算。而鏡鑒司的線卻是要隨著使團先布置。蘭筱筱與沈言連日裏忙得昏天黑地,最近都不曾見人。
    現下使團已經離京,又好不容易得了休沐,慶王爺正思忖著與蘭筱筱如何打發,就聽得人說蕭景瑞來了。
    “哎喲我的慶王爺,你家的門檻現下修得忒高了!”蕭景瑞進了花廳,一麵抱怨一麵撿了一把椅子坐下。
    蕭啓看著來人,道:“即便修得有京城的牆高,隻怕也攔不住你。”
    “今兒是休沐,你總得空了吧?”蕭景瑞湊著身子問道,“再拿瞎話搪塞我,我便賴在你府上不走了!”
    “今兒真沒什麼大事,隻是早和人約了。”慶王爺抬起眼皮淡淡回話。
    蕭景瑞一聽,眉毛一豎,氣得跳腳:“誰!竟敢與本世子搶人!”
    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蕭啓也沒說和誰有約,隻是問道:“你這些時日不好好辦你的詩會,在京城裏頭瞎蹦躂什麼?”
    蕭景瑞坐回椅子上,訕笑道:“這不是受人所托嘛。”
    慶王爺沒吭聲,隻等著蕭世子把話兒說全了。果然,蕭景瑞眼珠子一轉,道:“實話說了,今兒不是我做東道。齊王覺著這幾日兄弟之間疏遠了,所以要聚上一聚。讓我來請你。”
    慶王爺一聽,哪裏不知道對方的意思,在這節骨眼上差人來請,齊王便是主動伸手,要與他講和。
    “聚一聚?”蕭啓合上茶碗麵上帶著幾分愁色道,“如今這兄弟已經是七零八落,還有什麼好聚的?去了不過是睹景思人,自己心裏難受罷了。”
    蕭景瑞也知這一年出了不少事,從開春到眼下竟是沒有消停過,隻是他在齊王麵前說滿了話來請人,若是不去豈不是失信於人。
    見蕭景瑞很是為難,蕭啓終於開口道:“離老二遠一些,他可不是個好想與的。若是血濺在身上,可還要老王爺幫你收拾。”
    這話一出,蕭景瑞心裏頭很是不痛快,折扇也不打了,連帶著言語也有些鋒利:“隻是來請你吃酒而已,倒被你弄得蛇蛇蠍蠍。你倒說說,這血怎麼就濺到本世子身上了?”
    慶王爺擱下茶盞盯著他道:“你在京裏不可能不知道朝廷動向,這個節骨眼上人人都在避嫌,你倒好,趕著趟的往上貼。”
    “魏王死了,晉王走了,難道你能忍心將自己的兄弟都逼死不成?”蕭景瑞口氣沉了幾分,語氣也變得狠辣起來,“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竟是半分手段都不肯留?我看你是利刀握久了,自己都要變成鋒芒了!”
    蕭啓卻是絲毫不讓,冷聲道:“本王隻有將他打落塵埃,還能保他一世平安榮華。若是他還斬不斷那些念想,把爪子伸出去,犯了怒,到皇上發落的時候,隻怕會落得淒慘。”
    “那你呢,你就不想要那個位置?難道你手握鏡鑒司如此行事不是以公謀私,排除異己?”蕭景瑞一席話說得字字誅心,似乎要把對方看似淳厚的心腸剖開,看看裏頭是不是寫了“奪嫡”二字。
    慶王爺苦笑道:“你隻想著本王要奪那個位置,卻不知有一句話叫飛鳥盡良弓藏?”
    蕭景瑞還未回話,便聽得蕭啓又道:“你隻知我手段狠,卻不知我為了保全這些兄弟要飛多大心神。每個案子,若是查得輕了皇上不滿意,若是差得重了……隻怕在朝廷上幾個哥哥都過不了關。你說這話的時候可有想想我的難處?你可想過塵埃落定以後我的處境?”
    “鏡鑒司這把尖刀傷人傷己,別人被割得鮮血淋漓,本王自己何嚐不是內傷累累?”慶王爺麵上露出幾分悲色,越說聲音越是低沉。
    一席話說的甚是辛酸,聽得蕭景瑞心裏很不是滋味。現下一個跟他訴苦,一個與他說冤,他本想當兄弟間的和事老,結果現下卻是兩頭為難。蕭世子在花廳裏頭轉了兩圈,終是一跺腳,歎了一口氣,恨聲道:“你們都有難處,本世子不管了!”說罷袍袖一甩,氣衝衝地出了王府。
    慶王爺看著蕭景瑞的背影,收斂了麵色心思,隨後低頭撥了撥飄在水麵上的茶葉。看著茶水中的倒影,蕭啓哀歎一聲自語道:“這年頭,誰不是掙個活路呢?我若鬆了手,誰又肯給我一條活路?”
    茶葉從水麵飄飄搖搖沉到水底,仿佛一隻吃人的獸,靜靜地伏在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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