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四十九回 屋漏偏逢連夜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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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發亮之時,近百人的隊伍便出發。幸而隊伍中還剩一名巡邊將士,有他引路省去不少尋路功夫。
一路行來蕭啓暗自掐算時辰與路程,若是蘭筱筱平安過了巳時便能遇到才是。日頭高懸,影子越來越短,卻不見身後有人來。慶王爺一顆心越是不安,隻差一步三回頭地看。時近午時,一行人在路邊小憩。蕭啓口中啃著硬邦邦的幹糧,卻是盯著草叢深處的動靜。才歇了不到盞茶功夫,就見山道遠處幾名將士抽刀,隨即大喊:“迎敵!”
慶王爺提槍而起,安排了三十名將士護送公主和大周官員先走,剩下四十餘名將士留下迎敵。沒有女人與書生的拖累,縱使對方人多,抽身而退亦非難事。蕭啓引兵掩殺過去,待到解決完這波死士,身邊的將士隻剩下二十餘人,其中十餘人是鏡鑒司的劍手。顧不得打掃戰場,隻草草取用了趁手的兵器和裝備,一行人便往前趕去。
待追上先行的隊伍之時,卻聽得後麵人報錦衣衛覓得隊伍蹤跡。一行人在山道隻得邊戰邊退。退出數裏之外,隊伍裏的將士、劍手幾乎被對方盡數拖住,已經沒有得力的護衛之人。蕭啓不敢停步,隻得帶著人穿山而行。
三十餘人在山裏摸索的半天,終於又見平坦山路。還未曾行上幾步,蕭啓便察覺到身後一陣驚呼。待他回身,隻見一白衣劍客麵前陸續倒下無辜之人,丫鬟婆子在殺神的劍光之中嚇得四散奔逃。見兩位公主麵前已無護衛之人,劍客長劍一揮便直取凝香公主咽喉。
這一劍來得極快,凝香驚駭之中臉色還未來得及發白,長劍就已經刺到麵前。慶王爺手中長槍一抖,腳步一推,瞅準縫隙鑽了過去。隨後槍尖一挑,蕩開利劍,一把將呆如木雞的凝香公主推到一邊。長劍悠然一轉,直刺蕭啓胸膛。
慶王爺銀槍一撩卻是如同撞在頑石之上,無法撼動那柄利劍分毫。情急之下,隻得側身讓過,利劍擦著左肋而去,皮肉一涼,竟是豁開好長一條口子。
“本王何德何能,”蕭啓與人拉開距離冷笑道,“竟讓梅大人能從金陵追來此處。”
梅逸泊不願與慶王爺打嘴上官司,隻是向兩位公主行了禮,道:“為了大燕,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公主是大燕皇戚,想必能體諒下官苦心。”
蕭啓朗笑出聲:“弄半天梅大人不是來取本王性命的。隻是……二位公主像是沒有盼來娘家接人的轎輦,卻是等來了彎刀。”
丹綺心中一寒,本想著南燕錦衣衛殺了北周人來迎自己回去的,卻是被梅逸泊一劍割斷了所有的念想。她與凝香正值花季,還未好好品嚐人生的甘甜,便要她們以“家國大義”為重,拋棄性命“慷慨赴死”、“為國捐軀”。堂堂一國公主,到頭來隻是兩國權貴手中博弈的棋子,心中豈能不悲涼?
丹綺上前一步,挽了挽耳際的鬢發,道:“本宮與妹妹已經嫁入大周,大燕的國事卻無能為力,還請梅大人自行費心才是。”說完便領著丫鬟婆子跟著北周官員沿路逃去。
梅逸泊雙目微睱,並不在意那些逃遠了的人,隻是輕揮長劍,一一尋出慶王爺身上的破綻,就算今日蕭啓有諸天神佛護佑也難救他一二。
慶王爺手持銀槍雙腿微分,下盤微低,隻盯著那柄追魂奪命的長劍。方才與梅逸泊拆了數招早已領教了對方厲害,他亦知曉此番一戰絕無勝算。
蕭啓向來心氣高傲,當年與韃子大軍鏖戰月餘戰至糧絕都不曾萌生退意,時至今日自然不願一路夾著尾巴逃命。山道之上的梅逸泊於蕭啓而言不過是另一場張掖郡之戰,隻見他握緊手中的長槍,將真氣提到極致,隻身迎敵。
梅逸泊長劍一撩搶先攻來,彷如拈花一般的輕盈劍招,卻灌注了十成的真氣,如泰山壓頂。蕭啓長槍一橫,抗住梅逸泊下劈一劍,梅逸泊真氣強橫,慶王爺又是硬抗此招,悶哼一聲,連退三步。梅逸泊逼近數步,銀槍竟是被他壓下數寸。長劍觸肩,梅逸泊幹淨抽劍,便在對方肩上留下一記傷口。蕭啓吃痛,迎敵招式還未出手,便被梅逸泊料定先機處處鎖死,毫無還手之力,數招下來,卻是又添了幾處傷口。
雖說慶王爺被劍招封死,但對方總能在關鍵時候時刻化險為夷。梅逸泊見索命利招又被對方避開,心裏頭也是有了幾分計較,手中長劍一轉比先前快了不止半分。隻見利劍當胸刺來,迅疾如風,慶王爺避無可避。
殺機已至,千鈞一發。忽見一人躍下,刀上真氣凜凜,鬢發無風自動。危急關頭,梅逸泊見人突然襲來,隻得暫且丟下蕭啓,生生扭轉劍勢回防。兩人真氣互撞,山道上狂風乍作,一陣飛沙走石。一刀一劍在真氣之中嗡鳴,嗡鳴之聲越來越急,逐漸連成一線,宛如龍吟。龍吟之巔真氣爆開,二人皆被氣浪彈開數步。
蘭筱筱右臂微抬,看似空門大開,實則無招勝有招,防得毫無破綻。一人一刀將蕭啓護在身後,冷聲道:“王爺速走。”
九品高手的對決,即便是凶險異常,蕭啓也插不上手,留在此處隻會讓人分心,隻得先走。
梅逸泊輕彈手中利劍,長劍清嘯,猶如九天鳳鳴。蘭筱筱隨性站在原地,呼吸吐納具是自如。二人之間靜謐異常,不見真氣流轉,更尋不到一絲殺氣,而那帶著暑氣的秋風到此,轉眼便寒如殘冬。
忽然間,似乎天地間所有的光華都集中在兩柄利刃的邊緣,一刀一劍留下一線銀白。在日光之下,梅逸泊的長劍耀目,劍是白色,衣袍亦是白色,人與劍渾然如一體。而蘭筱筱手中的刀在最初的光華之後,沉澱為一線濃黑,將光華盡數收斂,驀然沉寂。
刺出的一刀一劍,速度並不快,也沒有尋常武者的管用的花哨把式,就是這麼平凡一刺,甚至連初出茅廬的劍客出手都比其耐看。雖是簡單至極,但所有的殺意卻具是凝聚在這極為簡單的招式之中,刀鋒劍刃真氣纏繞,一旦被“咬”,隻怕此生便無第二次出招的機會。
高手過招,勝敗便在一念之間,心之所在,鋒刃所指,殺意所至。
刀劍相向,一劍指胸,一刀鎖喉。兩人手法具是一樣快,刀劍相觸,真氣相擊,霎那之間兩道身影交錯而過,雖不能散氣為刃,但真氣鋒芒勝過兵器。長劍割開了蘭筱筱護身軟甲,引出一道血色。唐刀刀鋒吹開了梅逸泊頸間皮肉,亦是在白色的衣領上染就一抹殷紅。幾滴血珠散落在黃土之上,點點如花。
兩人各為其主,各擔使命,尋不出敗的理由。不能求敗,便隻能求勝。
雙方錯身而過,卻是利用真氣強行扭轉方向,再度攻來。沒有討巧的手段,隻有索命利招。鏗鏘之聲錚錚入耳,招式所過皆是留痕才去,二人身上的金絲軟甲在這刀劍鋒芒之下猶如普通布料,拆了數十招,便餘數十痕,痕痕見血。
二人交手不過盞茶光景,身上劍傷刀口落滿要緊之處,滿身血色駭人,刀劍也因劈砍滿是豁口。
刀劍再度相擊,真氣爆鳴之中隻見兩把利刃應聲而斷,兩人偏頭躲過奪命飛刃,棄械對掌。四掌相對,山道上真氣四溢,罡風不止,二人烏發具被吹散彷如墨緞。兩個九品高手麵色如常,在真氣的流動中盯死了對方的一舉一動。真氣猛然暴漲,二人均覺得筋脈脹痛難忍,胸中髒腑氣血翻湧。一念之間,二人同時收力,手肘後撤又直線出拳!
拳頭如錘,如龍,簡單,粗暴。真氣提到極致而出,似要在這一擊之中泯滅天地!
林中真氣轟鳴,百鳥驚而亂飛,紅塵失聲失色,眨眼之功,翻覆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