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陰影
    日複一日的平淡，我在旗冰的照顧下，漸漸康複了。也不知是用了什麼靈丹妙藥，腿上居然一點疤痕的樣子也看不出來。
    坐吃山空！
    我又要工作了。聽旗冰講，老頭子將我安排到港口去了，好像路還蠻遠的。
    我猛然間明白了，這個老滑頭果然無所不在的剝削我啊，難怪大發慈悲的給老子配車，原來是怕我耽誤幫他賺錢啊？！
    在我的印象裏，港口那種地方，就是那個大上海裏麵的情景：一幫搬運工，老牛般幹活的地方。
    車子在路上平穩的行駛，我依舊要死不活的苦大仇深，一臉憔悴的愁容，沒什麼焦距的瞧著窗外。
    漸漸的，出現了低矮的房屋，農田……沒有繁華的蕭瑟，一如我此刻的心。
    到達港口辦公場所，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小少爺，這裏就是港口。”我剛下車，旗冰就給我介紹起來，“這裏海關，還有商檢，這是集裝箱公司，那邊，你看，是堆場。”
    我朝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心頭，猛的為之一振。
    山一般高的四方鐵皮箱子，一排排，一層層，整齊的堆放在一起，宏偉而壯觀！
    看著那些不同顏色的集裝箱，我想到了氣吞山河的氣勢，還有排山倒海的魄力。我一改頹廢的麵目，精神十足起來，亢奮的問旗冰：“我要幹什麼，是去吊那些箱子嗎？”
    “哈哈——”
    旗冰聞言，樂不可支的笑著，還按著肚子說：“小少爺，老板要是聽到這話，恐怕他想要跳海。”
    我惱怒，說：“笑什麼，老子不就是個外行嗎，至於嗎？”
    “對不起，對不起，走吧，我們去熟悉一下工作環境。”旗冰推著我，向其中一棟氣派的大樓走去。
    我舉頭瞻仰了一番，好像是海關什麼的，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標識。
    進了大樓，我們來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但是紙張卻沾滿了每個角落。裏麵有兩三個人，都是大學生模樣。
    好像他們都很忙，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個不停。
    “旗哥好！”
    “旗哥好！”
    “……”
    裏麵的人一見到旗冰，忙不迭的過來打招呼。
    “嗯，辛苦了，辛苦了！”旗冰一邊應答，一邊將我推到他們的麵前，介紹道，“這是簡北，新人一個，多多照顧！”
    “旗哥，你放心好了！”一個長著滿臉痘痘的高壯的男生，哥倆好的遞給旗冰一支煙。
    “好，就你小子帶著吧。”旗冰嫻熟的接過煙，痘痘臉連忙給他點上。
    我第一次見旗冰抽煙，在雲煙繚繞中，我發現他的神態舒緩，那種長袖善舞的姿態很明顯。
    而反觀我，土不拉幾的站在他的身邊，甚至連手腳都不知要放在哪裏是的好窘迫，儼然是一個剛從大學裏放出來的毛頭小子。還有更可悲的是，我當前的生存狀況，形同仰仗了他的權勢，偶得一席容身之地。
    我鬱卒的想：我到底哪裏不如他了？
    “下班我來接你。”
    旗冰將我交給那個痘痘臉後就離開了，很灑脫的，連多瞧我一眼都沒有。
    我不得不驚訝，旗冰居然不再監督我了？！
    這等於說，我自由了！
    但是，我卻沒有預想的興奮，反倒有點失落。要是放在以前，我巴不得那條跟屁股蟲，有多遠滾多遠！
    天啊，我到底是怎麼了？動輒就傷感。
    我以前怎麼沒覺得自己是一個多愁善感類型的人啊？！
    難道，難道，難道是很久沒排解了？！荷爾蒙過剩累積，連帶情感興致泛泛？！
    我拔拔手指算算，好像自從進了這個身體後，一次也沒對那些大波美女意淫過！
    哇靠，這在前世是絕無可能！
    莫不是，莫不是這具身體……我越想越絕望，心中的猜測越來越接近事實了。
    簡北，你果然勇敢！當時，你一定是得知自己陽痿，才英年早逝的吧！
    那，現在，繼承你身體的我呢？又該何去何從？
    不——
    我縱然很崇拜士可殺不可辱，可現實我隻能英雄氣短。死，那得要多大的勇氣啊！
    “坐吧，喝點水。”
    痘痘臉熱情的遞給我一杯水，他憨憨的嗓音打斷了我悲痛的遐想。
    我盡力維持自己的情緒，扶著椅子坐下。待我屁股還未沾到椅子，有一個人從外麵闖進來，氣喘籲籲的問：“**箱子還到場了嗎？”
    痘痘臉旋即在旁邊的電腦上‘啪啪’的敲了幾下鍵盤，回他：“到了，到了。”
    “他媽的，那個死變態，非說沒到……”那個人聞言，嘴裏不停的罵罵咧咧。
    我被他急吼吼的樣子震到，愣愣的瞧著他們的互動。而待我想瞧清楚那個人的臉時，他又火燒屁股的跑出去了，手上還抓著長長的紙張。
    “我們去大廳轉轉。”
    待那個人走後不久，痘痘臉就領著我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下麵的一樓，就是痘痘臉口中的大廳了。
    兜兜轉轉，不一會兒就到了。
    終於見到廬山真麵目了，半弧性的櫃台，高高的，沒有窗戶遮擋。
    老遠就能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有人在嗡嗡的小聲講話，還有一些人叫著奇怪詞的，好像還有人‘碰碰’的敲著桌子……如上自習課一般，紛亂吵雜。
    櫃台外圍站著神色各異的人，他們大多跟我一般年紀。
    “這就是大廳，我們申報的地方。”痘痘臉玄乎玄幻的介紹。
    而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了。
    在我的眼前，清一色的，穿著製服的公務員。他們的神情，言笑，甚至微微的一口呼吸，都讓我的血液緊張。
    『……國家明文規定，這是禁止進口，編碼書去查查，……』
    『……稅還沒繳納，怎麼能放行……』
    『……保證？口頭保證嗎？你們視監管的職責什麼，兒戲嗎？……』
    『……』
    這些令我血色全無的話，同我的記憶慢慢重合。
    『你知道鄉下阿婆的稻糧用來幹什麼的嗎？……老鼠！專為供養他們。目前，主要問題是要在原本的預算中增加支出。既然阿婆都沒有申報，審批程序就免了……我們來規劃一下你畢業後的宏偉藍圖吧，村官怎麼樣，學以致用，可以教阿婆使用現代化。』
    『……』
    我前世的爸爸，偉大的蔣先生，我竟然死過一次才明白：我對您隻剩懼怕，再也不是敬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