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小王爺自小便受盡萬千寵愛，從沒有誰敢對他使性子，他自然也就沒有哄人的習慣。是以，他想既然顏澈現在看他煩，那不如幹脆避開她一段時間。等她氣消了，一切都好說。
    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過了個把月，落天閣的楓葉由紅轉黃，漸次都已落盡，一腳踩上便碎了一地黃金。轉眼冬日就降臨，大地漸漸銀裝素裹起來。到了臘月時，閣裏的庭院已積雪若幹寸。若薇和四月穿著鮮紅的衣裳在雪地上又蹦又跳，好不耀眼。寧華、陶漫與三月則靜靜地坐在樹下石凳上，時不時微笑著看那倆姑娘鬧騰。
    要過年了，門主楚懷安不再布置外出的任務，是以閣裏上上下下都清閑得很，拾掇拾掇準備迎新年。平素來去匆匆、經常佩著劍、穿簡便單衣的座下使們也得了空，精心打扮，逍遙度日，享一享姐妹同好、上下同歡的天倫之樂。
    隻有第五使崔雨落一個人悶在房子裏。她的身子不好，受不了涼。她坐在窗口，凝神望著外麵的雪景，眼中有濃濃的豔羨之情。
    顏澈路過雨落的房間時，便看到這副美人含愁的畫麵。她笑笑，抬步走上去，在窗外喊了一聲：“五姐。”
    “小七。”雨落含笑應道，“怎麼不和四月、若薇一塊兒玩兒去？我記得你們以前總是在一起堆雪人。”
    顏澈避重就輕地答道：“手上起了凍瘡，不敢再多凍了。”
    雨落關切道：“哦？有沒有敷藥？我這兒倒是有不少。”
    “謝謝五姐，不礙事的。”
    話音剛落，庭院裏傳來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顏澈回頭去看，原是四月與若薇一起摔倒在了雪堆裏，兩人都樂得直笑。
    “她們玩得真開心。”顏澈轉回頭來，卻發現雨落看著若薇她們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五姐？”
    雨落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低聲地說了句：“是啊。她們這麼年輕貌美，又這麼有活力，難怪公子這麼喜歡。”
    顏澈一愣，接著強笑道：“師父不也很喜歡五姐的麼。”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雨落輕吟了一句什麼作答，可是顏澈沒聽清，正想再問，雨落卻已經起身，悠悠走入廂房內了。
    顏澈歎口氣。五姐自若薇入閣後便不如以往得寵了。論識大體她不及寧華，論聰慧不若陶漫，論溫婉比不上三月，論靈動則差四月不少，論乖巧更是不如若薇，再加上病怏怏的身子，想來，她所有的資本並不多。
    這兩年，她的脾氣也變得愈發奇怪。隻是因為楚懷安說過“隻要本人不願走，我就不會遣散任何一個座下使”，她才繼續留在了落天閣，當時她說：“雨落既入閣服侍公子，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不過裏裏外外，總有喜歡嚼舌根的人在背地裏說她是楚懷安的累贅。
    如今，她便像個深閨怨婦，靜靜地存在於落天閣的一個小角落，仿佛就等著時間，磨光她所有的心氣。
    顏澈很可憐她，所以總是盡力對她好。
    思及此，顏澈又歎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尚在院子裏的五位姐姐。這個院子、這整個落天閣，就好像師父的後宮似的。師父他果然是大經的小王爺嗬，人雖在江湖，卻還是把三宮六院那一套搬了來。
    即使是後宮佳麗也還有個妃位，可從寧華到若薇，姐姐們都是無名無分地跟著他。
    她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她要懸崖勒馬，絕不要成為其中一員，絕不要，泯然於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