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之風卷起地上的微塵，揚上天際，灰蒙蒙的一片，天地之間仿佛再無邊界。隱約中，透過灰茫的天空，看到遠方若隱若現的城牆，頹廢，老舊，仿佛在那裏佇立了千萬年。
    “將軍。”白煜祺的思緒被突來的聲音打斷，回頭看去，原是身側的將士見他久未言語，便上前詢問了。
    環視了一下自己跟隨自己來到此處的幾人，白煜祺思索片刻，開口道，“原地休息，柳城煜隨我前來。”
    明白他心中所想，柳城煜也沒有反駁，安排好幾人後，便追隨白煜祺向那舊城而去。
    “既然帶他們來到此處，為何又不允他們隨同。”追上白煜祺後，柳城煜首先問出的便是此事。白煜祺勒緊馬繩，看著眼前的古城，雖然破敗，但其縈繞的肅穆氣息讓讓人不覺敬仰的，“城煜，我帶他們前來，並不是為了多個犧牲者，隻是因為你我若有個萬一，有人能幫我們斂屍入棺，不至於曝屍荒野客死異鄉。”
    此話聽得柳城煜後頸一寒，“我就知道你找了個送死的差事，但白煜祺，你可給我聽好了，你小子想尋死那是你的事，我可沒這麼打算，收起你悲慘兮兮的那一套，別讓我沾了晦氣。”言罷，馬鞭一揮，向那古城飛馳而去。
    見他先行一步，白煜祺心中暗笑，他就知道讓柳城煜隨同沒錯，這個人身上總有種不畏天地的氣勢。馬韁一甩，向著柳城煜方向策馬奔去。
    二人一前一後在城前停了下來，這座古城由外看去，似是用泥土堆砌而成，就連城門也是看似弱不禁風的木板，隨著風聲還在嘎吱作響，柳城煜看了眼白煜祺，“進城前，你總得告訴我這是何處吧。”
    白煜祺神色沉重的看了他一眼，“此處便是傳聞中的上古遺族烏素瀘族的舊地。”
    “烏素瀘族？”柳城煜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舊城，“相傳烏素瀘族在百年前便已滅族，無人得知他們的故居，這整個民族就是一個謎，而且……”
    “而且古書中曾記載，烏素瀘族在上古時期突然崛起，稱霸一方，又在此後的千年中日漸衰落。”白煜祺接過柳城煜的話，“有傳聞說烏素瀘族衝撞上神，受了詛咒；也有傳聞稱，烏素瀘族其實是上古之神留於世間最後的評判者，他們用自己的雙眼觀察這個世界，並將這一切絲毫不差的告知神靈。”說著，他偏頭看向柳城煜，“這兩個傳聞，你相信哪一個？”
    “我哪個都不信。”柳城煜盯著眼前這座古城，城內的嗚鳴聲讓他感到一絲不尋常，“我隻知道像這種不明不白的地方，還是莫要輕易進去為妙。”
    白煜祺捏緊手心，眉頭微斂，“我是知道，隻不過……時間已經不多了”說著，策馬向城門飛奔而去，柳城煜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喂，白煜祺，你瘋了嗎。”見他離城門越來越近，就在要碰撞的刹那，本來緊閉的城門砰然打開，白煜祺沒有停步，向城內而去。
    柳城煜無奈一歎，追上前去，也進了城，隨著他二人遠去，本已打開的城門緩緩合上，猶如從未開啟一般，靜靜的佇立在那裏。
    街道上空無一人，整座城池寂靜無聲，隻有白煜祺二人的馬蹄聲響回蕩在城中，空蕩的讓人有幾分後怕，見到白煜祺停了下來，柳城煜的心才算落了地，停在他身側，“我說你怎麼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衝上前去。”
    白煜祺眉頭緊皺，神色陰沉，半晌才吐出幾字，“我……看到有人。”
    “什麼？”柳城煜感到陣陣寒意。
    白煜祺轉頭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剛剛在城外時，我看到有人透過那城門的縫隙，看著我們，那人的雙眼……”揉了揉額角，他的眼前浮現出剛剛那雙眼睛，凶狠、冷漠如同野獸一般死死盯著他們。
    “我們還是返回出城，一切從長計議。”柳城煜觀察著這座城池，城中的風雖不大，但卻透著寒意，這份寂靜不屬於一座舊址或著故居，它是屬於一座墳墓的，這座城從裏到外都散發著墳墓的氣息，冷冽而生怖。
    白煜祺長籲口氣，撥轉馬頭衝柳城煜道，“是我魯莽了，不該輕易進來。”柳城煜點頭後道，“且先出去再說。”二人向回行了不久，便覺不對，按照他二人的印象，似乎並未深入城中，但為何走了許久還未見城門，而且，剛剛在城外聽到的嗚鳴聲愈發清晰，如在耳畔。
    “我想……”柳城煜翻身下馬，看著眼前這一切，“煜祺，我們恐怕被困住了，而且這裏除了你我，還有旁人。”白煜祺緊隨其後，跳下馬來，“所以，找出此人，便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二人言語間，狂風漸起，地上的塵土淹沒了屋舍，眼前昏黃一片，分不清白天黑夜。手中拽著的馬兒，嘶鳴一聲，掙紮著拽斷韁繩，消失在沙塵之中。白煜祺一腳踹開一戶房門，拽扯著柳城煜躲了進去，再將屋門閉上，用屋內木桌抵住，二人這才鬆了口氣，環視起屋內。
    屋中盡是厚厚的塵土，許久未住人，都看不清本來樣貌。白煜祺來到床鋪前，將那鋪卷的被褥一掀，倒吸一口冷氣，“城煜，過來看這。”
    柳城煜走上前去，那床鋪上躺著的是一副骨架，看那樣子已經死去數十年，血肉盡數化去，僅剩下破爛的衣衫還掛在身上。“此人是怎麼死的？”白煜祺出聲問道。柳城煜看了許久，滿麵疑惑的搖搖頭，“我也不知，此人骨骼完整，因而不是受了重傷，而看其骨架，也不是年老之人，若是重病，但這屋中並沒有藥罐之類，所以……此人死的蹊蹺。”
    白煜祺將被褥蓋回屍骨身上，心中暗想這一行果如他預料，艱難凶險，這城中還藏著什麼玄機，誰也不知，看向還在屋中四下翻找的柳城煜，他心中生出些許愧疚來，雖說柳城煜隨同，對自己大有幫助，但若是讓其丟了性命，卻是自己不願看到的。
    “煜祺，你看這個。”柳城煜的聲音將白煜祺從沉思中換回，他抬頭看去，見柳城煜手中拿著一張皮卷，“這是……”
    “是地圖。”柳城煜將上麵的灰塵拍了拍，“是這座城的地圖。”
    皮卷上的痕跡雖然模糊，但依稀能夠辨認出這不同於一般的四方城池，它是由六麵組成，南北城牆處各有出入的城門，城中商戶並不是麵街而建，所有的住宅都麵向同一個地方。
    白煜祺點了點城的正中，“這裏似乎有什麼建築在，但圖中並未標出。”
    柳城煜點點頭，“烏素瀘族人一向神秘，他們將房屋建成此樣，與其說是居住，不如說是為了什麼儀式，而這城正中便是關鍵所在。”
    “等風暴停歇，我們去一探究竟。”白煜祺說著，抬手想要將那地圖收起，卻被柳城煜一擋，“慢著。”將地圖卷起收入自己懷中，“城中地形並不複雜，但若想要不費功夫就找到那片空地，沒這圖紙可是不行的。”
    白煜祺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出聲道，“柳城煜，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柳城煜抬袖揮去身側椅上的浮塵，坐了上去，“我隻是覺得如果此番要在此送命，總得知道因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沒有地圖，我一樣能找到城中。”白煜祺偏過頭去，仿佛地圖一事於他可有可無。
    “那也好。”柳城煜拍了下桌子道，“等風暴停了，我便自己去尋，有了這地圖我必定比你先一步抵達，到那時，你就算求著要告訴我，我也不會聽半個字。”
    “柳城煜，你別太過分了！”白煜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他從椅上拽了起來，怒目圓睜的臉近乎扭曲。柳城煜微怔了一下，他沒想到白煜祺的反應這般劇烈，這幅恨不得殺了他的樣子，讓柳城煜怒從中來，抬手將白煜祺狠推出去。
    白煜祺向後退了幾步，被地上的雜物一絆，摔倒在地，柳城煜整了整被揉皺的衣領，瞪向白煜祺，“你讓我來陪你玩命，卻連個原因都不說，究竟誰才過分！”
    白煜祺坐在地上，頭顱低垂看不清表情，柳城煜坐回椅上，也不言語。屋外隱隱傳來嗚嗚的風暴聲，如同悲鳴一般，不知在哭訴什麼。屋內靜的嚇人，就連呼吸也輕若無聲，就在柳城煜已經忍不住要不顧風暴奪門而出時，白煜祺的聲音低沉無力的傳來，“抱歉，是我心急了。”
    在他出聲的同時，柳城煜忍不住鬆了口氣，城中的威脅還沒破除，若他二人在此分道揚鑣，那對他們來說就是在自斷生路。抬步走到白煜祺身前，柳城煜彎腰伸出手來，“這死了人的屋子，地上冰冷，還是起來說話吧。”
    白煜祺抬起頭，看到柳城煜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柳城煜伸出的手，後者一使勁，他便從地上站了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白煜祺心中暗歎，這秘密怕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