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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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摘些別的,其實也都差不多是無法食用的,所以當時他們幾個人多少都中了招,好在吃得少,隻出現輕微的幻覺,有龍炎和應閑沉著應對,倒也沒出什麼大事,隻是受了些驚嚇。
    後來他們很少進林中深處,隻在村子的邊緣地帶,以防再有什麼意外。說不疑神疑鬼是假的,如果真有其他辦法,龍炎也不會動手殺掉錢藥。他們也想學學古人,饑荒時吃樹葉,樹皮,樹根,可下了肚,卻始終消化不了,最後摳著喉嚨吐出來的全是泥土。
    莊青青當時又哭又鬧,不肯再吃東西,她說這是被鬼迷了,小時候聽過一些鬼故事,有個人走夜路回家,碰見一個老朋友,請他去又吃又喝。第二天一早,別人在路邊發現了他,嘴鼻七竅裏全是泥沙,要不是搶救急時,就死定了。
    想起這些,姚遠懊惱的將植物扔掉,幹脆席地就坐,“應閑,怎麼辦啊,我們出不去了。”
    在來的路上,應閑已經將葉飛的情況告訴了他,“來的時候九個,現在隻有我們四個人了,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算了,回去吧。”應閑沒多說,等姚遠站起來,就朝來時的方向走去。林中霧濃,他們壓根認不到路,隻能靠著方向感,之前備有指南針,但到了這邊也是感應失靈。
    應閑離開那屋子不久其實就有點後悔,這種時候,他不該留胡歸一個人,但那樣的胡歸實在令他感到陌生。
    這次是唯一一次順心意的,他們順利的出了樹林回村中,以前進了林子,就算想回村也非讓他們繞上大半天不可。
    姚遠看他這一路老是走神,猜測道,“你是因為胡歸才出來?”
    見應閑沒應答,姚遠繼續道,“我倒覺得他這樣不錯,自少讓人省心,隻要他不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
    “我原以為他是狀態好了點,性子才會變得強硬起來,但是現在我覺得……”應閑抬頭看向那半山腰的屋子,“這村子裏不幹淨,你說,他會不會是鬼附身了?”
    姚遠腳步一頓,看向應閑,“你這麼說也有可能。那我們可得防著他點,這個瘋子。”
    應閑回頭道,“如果真是鬼附身,我們怎麼防?”然後他又回頭,繼續朝上坡的道上走。
    “你這人……”明明是他先提起的,現在又有被反煽一巴掌的感覺。姚遠舉起自己的手在眼前翻轉,又在空中比劃了幾道,低語道,“驅鬼?”
    應閑推開門,沒看見胡歸,他四處看了看,想著剛才在回村的路上也沒見著他的身影,不禁擔心起來,“胡歸,胡歸?”
    胡歸在二樓的房間裏,他似乎聽到了應閑的叫聲,卻沒辦法回答他,隻能發出輕微的哽咽。他還記得那天自己跟著魔似的,一時衝動想著死,可當疼痛傳來後悔的時候,卻怎麼也停不下來了。
    如今也正是如此,他的雙手不受自己控製,剝離著他身上的硬痂,略略長出手指頭的指甲裏此刻全是血皮。有的小傷在硬痂被剝落後也隻見粉嫩一層新肉,但有的大傷就不一樣了,血絲從內皮層滲出來,然後越來越多。
    但他的雙手不肯放過他,指甲掐在傷口,使勁的按進去,再往邊上撕扯。
    胡歸感覺有人和他並肩坐著,並且貼著他的臉。那個人沒有溫度,渾身冰冷。
    胡歸嘴巴微微張著,上下唇瓣翕合不止,卻沒能發出多大聲響。他用眼角的餘光見到那個人烏黑的發,然後逐漸的,那個人歪著頭正麵對向了他。
    出現在他眼前的情況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恐怖,那是一個長相俊秀的青年,隻是臉色有些過份的蒼白。
    他的眼睛很黑,頭發很長,胡歸正對著他的眼睛,想移開視線,卻無法做到。
    青年伸出他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撫上胡歸的臉,“把所有人都殺掉,好不好?”
    胡歸努力的搖著頭,但他所能做的動作卻十分微小,不過卻足夠那個青年看明白了。
    “不好?你信不信再過幾天,應閑和姚遠就會吃掉你。”
    胡歸十指微蜷著,手指在身體上遊移,摳到了傷口的凹陷處,又掐進去再往外拉扯,他小指頭的指甲上還卡著一條暗色的肉痂。而那青年這麼說著,在他耳邊輕輕的笑,“你舍不得應閑?他人是不錯……”
    房間的門被突然撞開,胡歸眼前的青年在那瞬間就不見了。
    姚遠因房裏的情形就那樣愣在門口。
    “你在搞什麼?!”應閑急步進去,一把扣住胡歸的雙手腕。
    胡歸的雙手有著一股蠻力和他僵持著,但眼神惶恐的看著應閑,嘴巴張合,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應閑初時惱他自傷,但過了會,他漸聽明白了胡歸的意思,卻原來是在不斷的重複‘救我’兩個字。
    應閑心中一窒,將胡歸抱起來轉身下樓。姚遠這時也沒說什麼,走在前頭率先下去,先行找出了傷藥和繃帶。
    胡歸縮在沙發上任應閑給他處理傷口,一雙眼睛卻張得老大,眼珠子一刻也不停留的時時環顧四周,姚遠也被他弄得緊張起來,老覺得這屋子還有別的什麼人。
    他們帶的醫藥用品也沒那麼多,繃帶這次沒再有剩餘,應閑速度比上次要快了些,他收手示意姚遠把染血的衣物拿去放好,見胡歸還是很不安穩,小心將他摟入懷中,手掌托著他的後腦勺,讓胡歸枕在自己肩膀,“沒事了,別怕。”
    胡歸渾身僵硬的維持著這個動作,隻是身軀不再顫抖,應閑以為他是安靜了下來,手臂環得更緊了些。
    在樓上的時候,胡歸隻見到了那張臉,而現在,他看到了青年的整個身體。
    那時候不是他的錯覺,青年的頭發確實很長,他穿著一身唐裝,就像那天自己穿的一樣。青年扶著樓梯從二樓走下來,一路對著他笑,然後站到離他五六步遠的地方。
    姚遠將衣服拿進廚房浸到裝了水的木桶裏,衣服他是洗不來,不過學樣他還是會的,一臉嫌棄的伸手攪了幾下,就轉身離開廚房。
    姚遠剛輕聲帶上門,抬頭就看見客廳中間相擁的兩個人,他牽動下唇角,沒有走過去,坐在屏風這一邊的餐桌旁趴著休息。
    那青年沒有繼續再往前走,他很隨性的走到沙發邊沿坐下,伸手拂了拂遮眼睛的頭發,將它別到耳後。青年的眼睛其實很漂亮,隻是眼珠子黑得十分純粹,被他盯著就有一股子寒氣直從背後冒上來。
    胡歸的視線隨著他移動而轉移,他看著青年將幾乎到腰下的黑發紮了起來,然後又重新對上胡歸的視線。
    “你猜他願意替你去死嗎?”
    “其實我可以放你們離開這個地方,不過有個條件。”
    “把你的身體讓給我怎麼樣?”
    青年也不管胡歸有沒有回應,他低下頭,指腹撫著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經意間翹起了個蘭花指。
    他的模樣不像胡歸那麼陰柔,眉目間較之更為英氣,即便偶爾間有些小家子氣的舉止,竟也不讓人感覺奇怪,由他做出來,徒生一層優雅之感,再配上他的衣著,仿佛這人就是個古代的貴族人士。
    當然,此時的胡歸看著他,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恐懼。幾乎震懾了他靈魂的恐懼。
    應閑一直摟著胡歸,但時間一久就覺得他不太對勁,“胡歸,你怎麼了?”
    胡歸被應閑扶正,視線裏占據的全是應閑,他的瞳孔猛的收縮一下,眼睛這才眨動。
    應閑見他唇色泛白,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又握著他的手,“怎麼這麼冰?你哪不舒服,啊?”
    胡歸發不出聲,四肢酸軟無力,看著像直愣愣的盯著應閑,可事實上又完全沒有焦點。
    “是不是傷口疼?”之前胡歸用刀的時候,傷口基本在前麵,應閑就換了個姿勢,他讓胡歸的後背靠在他懷裏。
    應閑從胡歸的視線離開,那個青年的身影又出現了,他剛才也沒有出聲,見胡歸又能看見他,他才衝著胡歸笑了下。但他並不急著說話,隻是把雙手放到腿根處,然後架起了二郎腿。
    “很難受的話你就睡一會好嗎?睡著就不疼了。”應閑的話像極了哄孩子,但他也別無他法,他不是醫生不知道該怎麼做,這裏也沒有止痛的藥物,能想到的就是用睡眠來消耗時間。
    他等了一會,側過頭看,胡歸還是幹瞪著眼睛。
    應閑捕捉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麼可看的東西,他又抬頭看外麵,外頭天色還有沒黑,他一隻手摸摸胡歸的發頂,低聲問,“要不要吃顆安眠藥?”
    也許是知道胡歸不會回答,他叫來姚遠,請他幫忙倒了杯水,又從胡歸包裏翻找出藥,喂胡歸吃了下去。
    上次應閑帶胡歸從二樓下來後,胡歸的用品也已經帶到了一樓。
    姚遠此時伸手在胡歸麵前晃了晃,應閑責怪的看他一眼,姚遠聳肩,一副您請繼續的表情,繼續窩回屏風後。
    可是胡歸吃了安眠,似乎也沒有什麼效用,仍然是睜著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應閑抬起一隻手,掌心慢慢的覆上他的眼睛,“睡吧,什麼也沒有。我在這裏,沒事的。”
    應閑大概的想起在二樓的那一晚,聽見的奇怪聲音,以及那個模糊的身影。他記得他也是這樣替胡歸蓋住了眼睛。
    那個青年好像做著一個安份的觀眾,靜靜的在看著一場戲。
    直到此時,他才又笑出聲。他的聲音很清冽,聽得出來那是一副好嗓子。“你是來找阮浩景的吧。我記得村口的張家寡婦那時說,她出生到現在,在這村子裏見過的都是蠻牛漢子,村子何曾來過這樣的俊俏書生。兩人啊,算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在荒墳地滾了一夜,結果這好事不小心讓李大鐵給撞破了。你不知道,那張家寡婦和大鐵一直都暗中勾搭著,這醋勁可不就上來了。”
    “別看張家寡婦是個婦道人家,其實看事情可通透了。這外來的畢竟是外來的,遲早是要走的。於是那晚,她又約了阮浩景,可惜去的人卻是李大鐵。大鐵這人,毫不愧對他的名字,氣力可大著,拿著把劈柴的斧頭,就把阮浩景剁在那荒墳地裏了。”
    胡歸雖然讓應閑蓋了眼睛,可青年的聲音卻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
    隨著他的話,胡歸仿佛身臨其境,他看見那晚的月是上弦月,他看見荒墳地有棵枯樹,樹上還停留著一隻夜鴉,然後被墳地的動靜驚得展翅飛走。
    一斧頭下去,阮浩景還沒有斷氣。
    胡歸想動想喊,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大鐵他平時殺豬宰羊的,對付牲口的手法可熟著呢。哦……”青年說到這笑了下,“阮浩景不是牲口。不過在大鐵眼裏一樣一樣的,一團肉,幾根骨。”
    青年就坐在那,老神在在的,一點鬼樣也沒有。
    他終於玩膩了扳指,也放下腿,“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夏犀。”
    “我有一個姐姐,她叫夏靈。我爹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但是他很早就死了。他死了後,雖然我沒有冠上村長之名,不過村子裏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在打理。”
    “若不是你們來尋找鬼村,這個故事可能永遠也沒人會知道。你要是不巧碰見我姐姐,一定不要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她肯定是在胡言亂語,因為她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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