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荊棘の愛——52田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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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の愛——52田珊
在那張照片中,時間被從此定格,任是歲月無情,卻也不能再傷他分毫。——題記
我是在方海離去的那年盛夏知道,他並非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我們卻有比血緣關係更深的羈絆。
或許,在那次天台上的意外事件中,我就已經知道了什麼,或許從不知某時,當我開始躲閃起方海向我投來的目光時,我就已經知道了什麼,但……
當這一切,當我臆想中的這一切,以一種不受控製的狀態發展到現在這個無法挽回的階段,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我知道,我們不會有以後,所以,我給予他的這份愛,從一開始就是不求回報的。
在心中為自己畫下一個期許,我努力告訴自己,他是我青春的信仰,盡管這場青春來的猝不及防,走的卻太過蒼涼,但,他在我心中依然如故。
隻是,那愛情的方向,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定錯了方向,有時候,問問自己,後悔嗎?
後悔嗎?我應該覺得後悔嗎?
或許我自己問出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已經做了,又何必再難為自己,但真的當阮玲問我時,我卻在那一瞬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她?
為什麼會是韓遠?我不明白,我輸給了誰?而誰又贏得了他的心?
每次想到這時,我都會同時想到另一個看似和我境遇相仿的女人,她叫溫萊,我後來知道,她應該算是韓遠的青梅竹馬。
而發生在這個女人身上的一切,有時候卻又會投射下我的影子,或者可以這麼說,我會將自己的遭遇努力的往她的身上靠去。
為了什麼?我想,這就應該好比,我們想要努力去尋求和別人的相似之處一樣,算是尋求慰藉的一種手段吧!
但,我們並不相同,除了過程不同外,我們人生的落寞也不相同。
在方海離去後的第四年,發生了兩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
第一件事,韓遠領養了婷婷。
第二件事,我結婚了。
那年,我26歲,研究生剛畢業一年,在一家醫藥公司上班,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
也就是在我結婚的那一年,我從心底,真正意義上的認可了韓遠對於方海的愛。
此時,我緩步走到方海的墓前,當看到那束白菊時,心底有著莫名複雜的情緒。
四年了,他總是第一個來看你的。我想,在多年以後,應該也是如此吧!
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可如今當我再次回味這句話時,腦海中滿篇滿篇的全都浮現出同一幀畫麵。
而在那幅帶血的畫麵中,事實讓我明白,即使當初倍加珍惜,可會失去的,還是會失去。
我握不住你,他……卻也同樣。
而此時,我的無聲退出,卻也為這場卑微的愛,尋了個安靜安然的結局,我們之間沒有轟轟烈烈,我們之間,甚至都不存在愛情,但於我而言,意義卻大過事實,這種情愫曆來辛苦,但直到此時,當看著那束依然掛著露珠的白菊時,我從心底甘之如飴。
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記不清是哪一個下午,當韓遠這樣對我說時,在那一瞬,我卻恍如出現幻聽。
方海,你知道嗎?我是那麼的嫉妒著,他愛你愛的坦然,而我的愛……卻如草芥般卑微。
我也會後悔,如果當初我的愛能如他一般敢於衝破世俗的枷鎖,敢於直麵流言蜚語,敢於在人前說……我愛你,那此生結局會不會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你還會不會離我而去呢?
可直到如今,我依然不能理解自己內心那不忍釋懷的,到底是你的死,還是你的不愛?
愛比死更偉大?還是死比愛更悲壯?
韓遠的那次割腕自殺,卻於無形中給了我他的回答。
我是在醫院見到韓遠的,等我急忙趕到時,韓遠經過及時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看著那張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的麵孔時,我還是在心裏狠狠的驚了一下。
當時是聽蘇晗對我簡短的講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隻是我沒想到你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在韓遠與方海終於能如願以償執手相伴的那三年當中,在他們表麵溫馨的背後,我知道,其實韓遠吃了很多苦,可他卻從不現於麵上。
在那三年當中,方海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在加上失明的原因,基本生活上的一切大小事務都是需要韓遠親力親為,陪伴在側的。
洗漱,吃飯,定期看醫,外出散步……
那個男人,他默默擔負了這所有的一切。
尤其是越到後來,到了方海病情最危急的時候,那個男人,更是寸步不離的守護在他的身邊,能達到不管不顧,不吃不喝的程度,為的,隻是能在方海突然轉醒時,知道自己在他身邊。
他在,一直都在,一直一直……都在。
我知道,在韓遠的心中一直都繃著一根弦,而在那根弦還未斷的時候,每當方海的病情一加重,那根原本就緊繃的弦便會更緊的牽扯著韓遠的心脈。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根弦隻會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緊到最後……不能在牽扯一分時,便是此情的終結。
可我們都沒預料到,那個終結竟會來的如此之快,來的如此,讓人猝不及防。
蘇晗告訴我,韓遠是在辦理完方海葬禮之後的第七天將自己反鎖在屋子中的,這一鎖就是三天,在這期間,能預料到,他一定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照這樣下去,對一個體力本來就嚴重透支的人來說,如何在吃得消,所以在第三天一大早,韓遠的母親就再也忍不住了,是她帶人破門而入,才在浴室地板上發現了已經暈倒的韓遠。
當時,那洇了一地的殷紅,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眸。
我明白,那根一直緊繃在他心間的弦,在那一瞬,斷的支離破碎,連同他死死守護了這麼久的愛情,隨著火葬場那一把大火,一起灰飛煙滅了。
可即使搶救的再及時,傷口包紮的再好,能救回的也隻是韓遠的身體,而他的心……
怕是已經隨著那人一起離去了。
所以,雖然那時韓遠終於轉醒了,但他依然不肯進食,隻能靠打點滴來維持身體的最低能量需求,麵上依舊冷冷的,像掛著一層冰霜,並且不與任何人說話。
如今想來,雖然前前後後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但我想,隻有一件事情留在了我的心上,這一生怕是都再難以忘卻。
韓遠沒哭,從方海死去到下葬,他在這期間人前人後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形容那種心情,那種連哭泣都是奢望的心情。
但我知道,流在韓遠心間的淚,怕是早已幹涸。
到了晚期,當病症加諸在方海身上的折磨已經達到痛不欲生的境地時,我曾在窗外清晰的看到,方海將頭微微一偏,向著那個守護了他兩天兩夜,直到確認了他無恙後,才終於肯睡去的人,在那從白紗後不停流下的淚水中,聽見他說:“好難受,你知道嗎?真的好難受,可我若走了……你怎麼辦?”
他舍不得他,現在生對他已經毫無意義,有的隻是那比死亡更加痛苦的無休無止的折磨而已,但他卻還是不願死去,因為他說,我走了,你怎麼辦?
滿心滿眼,隻此一人。我若離開,你怎麼辦?
那張素描畫是我在老宅中收拾方海遺物時,無意間從床側下的那個櫃子中找到的,當時不知為何,可能是因為櫃子半開著,那上麵已經蒙了一層灰,尤其是靠近櫃口的地方,積落的灰塵更多。
我一開始以為是老宅中原本就有的一副爺爺的舊作,所以也沒在意,直到在不經意間瞥見那上麵畫的人物時,才在一瞬震驚中將那幅畫拿起,抹去上麵的灰塵,認真的看了起來。
那像是他們相對而坐時被無意捕捉到的一個鏡頭卻用素鉛極盡傳神的描繪了出來。
在那幅素描中,是兩張年輕的麵孔對望著,都是棱角分明的側臉,猛地看上去,竟會讓人難以分辨,可若細細去看時,就會很明顯的發現,右邊的那個少年,眼底是一片澄清,無波無瀾的淡然,而左邊的那個少年,暗含在眼底的卻是隱藏不住的一份深深笑意,竟帶著一份寵溺的神采。
那是那時的他們,雖然存在於他們之間,那份來之不易的幸福隻能裝裱在畫中,但卻依然幸福到讓人心生嫉妒。
可如今看來,隻一眼,卻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而就是這幅畫,當我將它放在韓遠的麵前時,在那雙原本毫無神采的眼眸中卻一瞬劃過一絲波動。
隨後,隻見韓遠伸出右手輕輕攀上畫中男子的眼角,我不知道,在那裏,他看到了什麼,但在良久良久之後,久到我們都有些泄氣時,在風拂樹影斜的一瞬間,我清楚的看到有一滴淚自韓遠的眼角邊滑落。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聽到了身邊所有人齊齊發出的一聲歎息。
而在下一刻,在我們都還沒回過神來時,韓遠卻將身邊桌子上放著的那碗飯端起,而後,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那些流在他麵上的淚,此時一滴一滴的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的落入那碗飯當中。
“啪嗒”“啪嗒”“啪嗒”……
止也止不住……
而在那一刻,我看見在場的所有人都落了淚。
我知道,他活了過來。而從今往後,怕是再也沒有人可以令他真正死去了。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在見過韓遠,直到……我結婚。
說起來,我結婚那天意外到來了一位客人,來的不是別人,卻是一個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人,因為來人竟是溫萊。
而最讓我驚詫的是,她是專門從洛杉磯連夜飛回趕來參加我的婚禮的,可我知道,她應該不是來看我的。
這份情,誰都能理解。
可就在婚禮即將開始時,她卻輕輕擁抱了一下我,而後在我耳邊低語了一聲:“恭喜,祝你幸福!”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臨走時,我還是開口挽留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一麵再走?”
她笑笑,隨後搖了搖頭,隻淡淡對我說了一句:“不了。”
隻是後來聽蘇晗說,她至今仍然未婚。
此時,天空竟開始微微下起小雨來,看著墓碑上那張照片中微笑如水的那人,我竟也跟著他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我們之所以都這樣的愛著他,會不會隻是因為,那個藏在嘴角的微笑,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會不由自主的展開來。
而在那張照片中,時間被從此定格,任是歲月無情,卻也不能再傷他分毫了,因他永遠年輕著,永遠鐫刻在我們的心底,永遠的留在了那個淚雨紛飛的季節,那幀讓我們淚眼模糊的影像之中。
他是那個被永恒在時光深處的少年。
我伸手,想要將那些落在照片上的雨水抹去,而就在這時,包裏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接起,是老公,他說:“下雨了,我來接你。”
語氣是帶著與這個雨季不相容的溫情。
那一瞬,我放下電話後,再次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良久良久,我對著那個曾深深藏在心底的人,輕輕的,緩緩的,說道:“哥,明年我再來看你。”
轉頭時,那人已撐著傘,等我在盡頭。
有明媚的笑容落在眼眸,而那已不再是方海的微笑,我試著選擇被愛,在沒有你的天空中,獨自飛翔。
我不再重溫舊夢,目送,你給的珍重。
再見,吾愛!
【葉子:完稿於家,20:14,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