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の愛——50韓遠
    或許命運的簽，隻讓你我遇見。——題記
    有些約定注定沒有兌現的時候，但我們依然在明知的情況下，仍然同那個人做著這種無果的約定，一半是為了緬懷過去的時光，而那另一半，卻是為了消磨未來的光景。
    多麼……悲觀的想法。
    月朗星稀，當我望著頭頂上方那幕暗黑的天空時，心裏已經明白這種天氣，又怎麼可能會有流星雨降臨呢？
    突然就想到了他，如果此時，當他看著這樣的景象時，會不會同樣失落呢？
    明明是沒有把握的事情，明明是可有可無的事情，明明是……可為什麼，為什麼那麼迫切的希望著，能在這段不多的時光中將以前留下的遺憾都一一填補幹淨呢？
    或許人本身就太過自私，即使是回憶，也不希望到最後散場的時候，隻留下獨自一人吧！
    可身邊……沒有他。
    說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西林山，可就在中午時分，方海離開了。
    空氣被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連同著呼吸在那一刻，竟然默契到同時選擇了靜止。
    寂靜如死一般，漸漸蔓延開來。
    臨走時，他說了什麼嗎？他說了……
    “砰”“砰”，等我的思緒還沒從那一刻回過神時，遙遠的天際，此時竟相繼綻放開一朵一朵的煙花。
    有繁華一片，卻也有落寞一方。
    是有什麼慶典活動嗎？心底斐然的猜測著。不知道他能看到嗎？
    現在的他在做著什麼？現在的他……還好嗎？
    等思緒被再度拉回時，我快步向著光亮處走去，因為就在剛才煙花破空綻放的那一刻，在那一聲巨響之中，我突然想起，方海說的那句話。
    他說：那封信……如果你想看，那現在就可以看了。
    在此時羸弱的微光下，我小心翼翼的將那封信展開，隨後認真的看了起來。
    幾近是一字一字的默讀。
    韓遠：
    你好！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吧！說來可笑，我想了很久，可還真不知道如何落筆。那這樣吧！請原諒這一次我不再那麼萬事周全的計劃好一切，隻憑自己此時的心緒，想到哪寫到哪吧！
    先說說，奶奶的事情吧！之前我也是在奶奶的日記當中瞧出端倪的，之所以心有顧慮，還是因為，那件事情，我一開始是從心裏不認同的吧！奶奶，奶奶她，其實她真正愛的，並不是……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這件事情時，心裏真的很矛盾，我不是那種思想僵化的人，可因為這份愛，傷害到了別人，那你說，這份愛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可以這麼說，奶奶這一生將時光交給了一個人，而將自己這一生傾注的愛卻交給了另外一個人，我不知道這種做法，是對是錯？尤其是，當我遇上你之後。
    我曾問過奶奶，後悔嗎？可在問出口之時，自己卻後悔了，如今，還有意義嗎？再這樣追究下去，隻怕會傷害更多的人。
    我更害怕田珊會知道這些事情，相比於謾罵或者是冷漠，我更害怕的是看到他們失望的表情。
    我會令很多人失望對嗎？所以我理解了奶奶的做法，沒有了失望，可若這麼做，同時也失去了希望。
    隻是那四個留在日記本尾頁上的字，卻是那麼的讓人難過，莫失莫忘，好一個莫失莫忘，我想，也就是這四個字卻禁錮了奶奶一生的愛情。這或許會是他們在互許諾言時，從未料到的事情。
    你說，又有什麼，才能永恒不變。
    信寫到這裏，紙張明顯有些卷曲發黃，我知道，他哭了，可將自己眼角那滴淚用手背狠狠拭去之後，我在淚眼模糊中努力去看下麵的字。
    有一些事情，我瞞了你，我知道，這些事情，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但，說起慚愧，我真的曾深深的迷惘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必須是我去做這些事情，但現在，也許到以後當我真正做出選擇時，我的最初想法都不會動搖，而我現在想對你說的，隻是對不起。雖然不起任何作用，但，還是應該對你說。
    溫萊於你而言，是一份愧疚，可你不知，於我而言同樣是一份難以安心的內疚，我知道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對等，我也知道你們的愛又與我何幹，可我還是在明明知道這些的前提下，還是為了，為了什麼？我能說，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嗎？
    沒那麼偉大，我隻是想還你一生自由，不要背負任何愧疚情緒的安然活下去。喜歡一句話，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我不能許你現世安穩，那便還你歲月靜好吧！
    隻是不知那時，我還會不會陪在你身側？我，期待著，並遺憾著，卻更感激在這段往昔中，曾邂逅了你，你說，你叫韓遠。
    多好，多好。
    慢慢從樹幹上滑落，跌坐於地的那一刻，我滿腦子就隻想到了方海最後留於我的那唯一一幀景象。
    在臨走時分，當我從沙發上站起時，方海已搭上門把手，而後，我看著他輕輕拉開。
    想叫他，可那一瞬，如鯁在喉，竟發不出半個音節。
    他拉開門，風在那一刻灌入房間當中，將陽台上懸掛的薄紗窗簾輕輕吹起，而後，就聽到一直臥在陽台上的小黑“嗚嗚”“嗚嗚”的叫了幾聲。
    我猛地一轉頭，等再次看向方海時，正好對上他一直凝望著我的目光，有不舍，也有……釋然。
    他笑了，眉眼一彎，淺淺的勾起嘴角的弧度，像一副裝幀在櫥窗中的畫，隻幾筆簡單的勾勒，便足以讓人相思一生。
    我伸手挽留，可因距離隔得太遠，隻在麵前的地板上投影下一個黑色的手影。
    而那個人，那個站在門邊的人，同樣立在原地沒有移動分毫，卻將右手緩緩抬起。
    那……是他在向我做最後的告別嗎？
    時間凝固，呼吸停頓的那個瞬間，全世界的光源仿佛在那一瞬全都聚焦到了一個點上，那是，我們的手影所投之處。
    在這裏，我和他同時投射出的手影，緊緊的交疊在一起，仿佛在那一刻，我們心手相牽，永不分離。
    “我等你！”
    他微微一笑，轉身，再也不見。
    我等你，等你回來，等你……回來。
    往事如煙，卻於此時，幀幀回現。
    【“可能是因為剛才摸黑下樓時，眼睛已經慢慢適應了暗視力，剛才突然被強光一照，大概晃花了眼，休息一會就好了。”】
    那是初見時，那個靦腆又怕麻煩別人的他。
    【“你……為何而來？”
    “為你！”】
    那是在國慶假期中，當看著那個人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感傷時，我曾對他輕許的諾言。
    【“方海……我愛你！”
    “你醉了。”
    “那你就……當我醉了吧！”】
    我想今生，我隻愛他一人，至死不渝。
    【“方海，你能不能試著……哪怕隻給我一次機會，給自己一次機會，去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你房間的那盞燈，一直亮著，就是希望有一天當你需要依靠時，可以有那麼一盞燈為你照亮回家的路。”
    “一個為了愛舍棄八年的女人會再次因了一句話而堅守下一個八年，十八年去守候一個願意從心底回歸的自己，隻因這試圖放下的過程卻也是另一種尋回愛情的過程。”
    “這次，我真的不想錯過……”
    “寧肯錯？”
    “對，寧肯錯。”】
    那是在西林山頂，在方海拒絕我之後，那些曾飄散於風中的對白，你信我嗎？也許從一開始，你就是深信我的吧！可卻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們才會不約而同的相信了那句話：寧肯錯，也不要錯過。
    【“以後天氣會越來越冷，你沒事就別過來了。”
    “你這……算是在心疼我嗎？”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嘴軟一下又不會死。”
    “咱能不賣萌嗎？”
    “……能。”
    “你都沒良心……”
    “我的良心早被你吃了。”
    “你啊！總也長不大，像個孩子，讓人頭疼。”】
    你不知道的是，我長大了，卻是在你離去之後。
    【“你怕我們沒有以後？”
    “不怕。”】
    你口是心非，我無聲作陪。
    【“我想你。”
    “我一直都在。”】
    那些你不曾對我常說的情話，一字一頓，我全都視若珍寶。
    【“前方沒有障礙，我們閉著眼走過去。”
    “恩！”
    “為什麼我感覺此時此刻如此幸福？”
    “謝謝你信我！”】
    維係在人與人之間最牢固的關係，想來，除卻感情，便是信任，雖身處在一片暗黑當中，可依然隻聽憑身邊人的耳語便能義無反顧向前行進的那份信任。
    方海，我信你，你又何嚐不是！
    【“恩？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想你了唄！”
    “…………”
    “喂……”
    “恩，我在。”
    “怎麼突然沒聲了？信號不好？你在哪裏啊？怎麼信號這麼差？”
    “我在家。”
    “哦！好吧！”
    “怎麼了？有事？”
    “沒事……”
    “恩……小黑也想你了！”
    “過年好無聊啊！”
    “你這是沒話找話說吧！”
    “你可以……不用這麼快就拆穿我嗎？”
    “好吧！那……過年是挺無聊的！”
    “…………”
    “要不，我們晚上再說吧！”
    “你……現在有事？”
    “我在給田珊補習功課。”
    “那……晚上聊？”
    “恩，拜。”
    “拜。”】
    【“方海……你們這的狗耐心也太給力了吧！都已經跟了我幾條街了，我就真長的那麼招狗喜歡嗎？！”
    “…………”
    “我沒指你！真的！別誤會啊！”
    “少廢話，你在哪呢？！”
    “實不相瞞，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等我，我馬上下來。”
    “快點！我要被它煩死了！哎……別舔我的鞋！”
    “傻瓜！”】
    那時的我們……多麼快樂！
    【“看起來，她應該很早就認識你了，並且應該是從一個很親近的人那裏知道你的。”
    “偷窺可不像你方海的行為。”
    “那……送傘呢？”
    “這個嘛……倒是很貼心，多久來的？”
    “不想打擾你們……”
    “不夠義氣啊！”
    “哎？”
    “哎什麼？見我有難也不說幫我解圍，害我快被她煩死了，最悲催的是，我竟然還不認識她，笑什麼？”
    “不知道，是誰曾經大言不慚的向我說道，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帥了？怎麼會那麼容易就遭人調戲啊？哦不對！是那麼容易遭狗圍追堵截啊！還是一隻白色薩摩耶。”
    “哎？好像剛才那個女孩問你生氣了嗎？你貌似還沒有回她吧？怎麼了？真生氣了？”
    “氣你還是氣她？”
    “……隨你！”
    “氣你，我可舍不得。”】
    氣你，我可……舍不得，方海，你知道嗎？我舍不得……舍不得你。
    【“看不出來，買東西還挺利索的。”
    “那……有沒有獎勵啊？”
    “喏！如果你想付錢的話！機會讓你啊！”
    “…………”
    “你還沒把我怎麼樣！你瞧瞧，難得的陽光普照，多麼美好的一天啊！就被你一個家樂福全搞砸了！”
    “這隻是前期不可或缺的鋪墊而已，相信我，等一會到了，你一定會覺得不虛此行！”
    “我現在就覺得很虛！”
    “韓遠！”
    “開車時要看前方，你的駕照是怎麼考過的！”
    “那你是影子？大熊？還是米卡？”
    “你啊！現在看起來像大熊，笨笨的！”
    “不好意思，帶你來這裏。”
    “為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
    “也許……有些事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一些？”
    “但也許會給別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至少，我覺得我並不是別人。”】
    【“婷婷相信那些故去的親人，會變成星星一直守望著她。”
    “是啊！這好像還是楊娟告訴婷婷的，等她慢慢懂了以後，就不再哭鬧了，卻時常獨自一人坐在門邊看星星，後來會數數了，便一顆一顆的數了起來，你知道嗎？婷婷竟一直相信等她將天上的星星全都數完後，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了。”
    “我覺得，一定會的！”
    “嗯！一定會的！”】
    方海，你說，等我們死後，也能變成天上的星星嗎？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還會參商永隔嗎？
    【“韓遠！”
    “抱歉！”】
    你曾說，你真愛過我，就不要說抱歉，就算這份愛，最後隻能擱淺。但在那一瞬的奮力一推之中，我突然醒悟，以前想要追尋的所有，都不抵你一人。
    【“你多久知道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來，蘇晗說的沒錯，不是嗎？”
    “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你覺得我還應該信嗎？”
    “我隻是……”
    “隻是拿我當掩護對嗎？或者說消遣？”
    “什麼？方海，我沒有！”
    “你當然沒有，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一定會去那所福利院嗎？你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這一切不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這不是令你生氣的真正原因。”
    “別以為你很了解我。”
    “方海，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不必了。”】
    你予我的愛像落雪無痕，而我……卻傷你太深。
    【“你和……你和方海哥哥……是……”
    “我們……”
    “你愛他嗎？”
    “我愛他，田珊，我明白你心中的想法，但很遺憾，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
    【再見。
    等我。】
    男人也好，女人也罷，我愛的，隻是你這個人而已。
    “這條路，陪我走下去好嗎？”
    【“菠蘿還是蘋果”
    “菠蘿”
    “蘋果”
    “羽毛球還是乒乓球”
    “羽毛球”
    “乒乓球”
    “橙紅還是藍綠”
    “藍綠”
    “橙紅”
    “方海還是溫萊”
    “方海”】
    【“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你說。”
    “這有一封信，請你好好保管，還有，我沒有要你拆開的時候，請千萬不要拆開，可以嗎？”】
    【“他是我的人。”】
    那句話，我說的沒有一點含糊，隻因愛這一個字，抵的過胸中萬千思慮，可我卻試圖去遺漏那最致命的一點，愛這一個字，終究抵不過世事無常，往往在理性可控的同時，感性卻變得更加不可考究，所以，我還是抓不住你！
    【“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想到了奶奶，溫萊，還有田珊，還有蘇晗。”
    “為什麼想到這些？”
    “現在……現在的這段時光隻屬於你和我，而在這之前和之後，我們卻又要停留在其他人的身邊，總覺得這種感覺很不真實。”
    “不真實嗎？是指現在我們在一起，還是指那些……那些我們沒有在一起時？”
    “或許兩者兼有吧！我不知道。”】
    看著你的迷茫，我真的……很難過。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要不……我去做？”
    “真是可惜，我不喜歡會做飯的男人。”
    “那還真是可惜，我們的品味不一樣呢！我非常喜歡會做飯的男人，尤其是……你！要不，湊合著……吃點？”
    “你先吃一口……試試燙不燙，順便幫我驗驗毒。”
    “…………”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了……”
    “你一定不知道，之所以遲遲不肯吃，不是因為覺得難吃，而是因為覺得……舍不得。”】
    “方海，你還有我。你若傷心，有我陪哭。”
    “還好，總算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你，我們回家吧！”
    “好！”
    “你知道為什麼魚看起來總是快樂的嗎？”
    “你怎麼知道它們很快樂？”
    “方海同學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那……為什麼呢？”
    “因為魚的記憶通常隻有三秒，所以當它遊到一個地方之後，等重新回身時，就會以為自己又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從而總是那樣快樂。”
    “1，2，3。忘了沒？”
    “嗯，好像……忘記了！嗯？你是誰啊？”
    “我們也放一個吧！”
    “好。”
    “不寫願望嗎？”
    “希望他們都能一輩子幸福安康吧！”
    “沒有了嗎？”
    “還有……有筆嗎？”
    “啊？什麼？哦……筆……給！”
    “什麼啊？這麼神秘。”
    “願望啊！你說的，我寫好了。”
    “什麼……願望啊？”
    “不-告-訴-你。”
    【“韓遠……再見！”
    “什麼……你說什麼……喂……喂……”
    “方海！”】
    你背向水麵，輕輕倒去的那幀影像，會是我今生永遠的痛。
    “韓遠……是你嗎？你在哪裏？韓遠！韓遠！韓遠……你在哪裏啊？韓遠！”
    “還記得我曾問過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我曾經問過你：這條路，陪我走下去好嗎？但現在，我想對你說，這條路，我陪你走下去。”
    “你應該常常這樣笑。”
    “韓遠，你知道嗎？隻有在你麵前，我才能卸下所有偽裝，才能像這樣……真心露出笑容，或許……也隻有對你，我才能這樣微笑吧！”
    “韓遠，以前我一直覺得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才是最美的，才是應當值得人惦念的……”
    “那現在……”
    “念念不忘……”
    一切隻因，傷情之處，你曾予我，念念不忘。
    “能告訴我，那首曲子叫什麼嗎？”
    “《寂靜之海》”
    以愛譜曲，以心灌音，我為這首歌命名《寂靜之海》，取禁忌之意，隻為將你銘刻於心。
    【葉子：完稿於家，15：28，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