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絲劫 第二十一章·一世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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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一世癡狂
我眼前驟然一亮,看到那人從容而至,仿若這桃紅柳綠都從此失了顏色。
廩君來了,我連忙迎了上去,他對我淡淡一笑,眉宇間籠罩著濃濃的疲倦與煩悶,我心頭一緊,連忙想問這是怎麼了,可廩君卻輕輕攬過我,他將頭埋在我的脖頸間,“噓……別說話,讓我靠一會。”他便這樣靜靜的抱著我,站在這碧水雲天間,遲鈍如我,卻也隱約感到發生了什麼不尋常之事。
後來,他告訴我,西南邊陲的蠻族貿然來犯,殺害了他的族人,擄掠了他族財產,他說:他率領族人順流南下,本是為了尋一片廣袤土地,為族人所居住,他手中握有的兵力雖多,卻苦於供給不足,況不熟於這西南地形,比起這土著蠻族自是占了下風。
這些凡人的兵法戰謀,我似懂非懂,可與廩君相處多日,我卻看懂一點,廩君他是一個愛民如子之人,我輕柔的用手撫平他皺起的眉端,他的子民,哪怕是損失一兵一卒,他怕是都會憂心自責吧。
那日,我偷偷做了一個決定,那個決定背離了我守護鹽水畔四周生靈的職責,多多少少也將我與他的結局推向以悲劇收場的深淵,但我有何辦法呢……因為從一開始我就下定決心為他解憂,因為那時的我竟是如此愛他。
我覺得,廩君仙術雖是比我強大,但卻無法以一敵百,就好像他雖是人王伏羲的後裔,可卻是一個凡人,凡人的力量和眼界總是會被太多東西束縛,我挽蒼雖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頭小仙,卻也是一個在這鹽陽混跡多年的仙,唔……有一句話怎說來著,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這說法雖是不雅,卻也是極對的,有一件事,廩君做不得,可我卻可以輕易做到——操作這鹽水湖四方生靈。
我是鎮守這鹽水湖的女神,與這四方生靈自是熟稔,其中以蟲族最甚,因為這與我的本體有關,我與挽碧皆是由流螢修煉而成。
蟲族雖是渺小,可這渺小的蟲族,便如那聚散浮沉的流沙,看似微不足道,看似渺小無力,可在這聚散分合之間,凝結成的力量,足以將一切掩埋。
幾日後,廩君與西南蠻族會戰於鹽陽,大獲全勝;而這場勝利皆是源於一場蟲瘟蔓延於整個蠻族,蠻族死傷無數,再無力應戰,而那場戰爭中,我畢生靈力耗費一空,從那日起,夜晚的我再也無法化為人形,隻有變回流螢一點,等待著的黎明到來……
雖是耗盡了靈力,那場戰爭並未在我生命裏留下太多後悔與遺憾,我心中殘留的隻有一絲絲對蠻族的愧疚,因為我也未曾想到,那場蟲瘟竟是如此凶殘,萬蟲無法控製地在那些蠻族人心髒中生根,產卵,繁衍……而那些蠻人最後死於萬蟲嗜心!
可這絲愧疚,在我連續幾日修養靈力,以及再次見到廩君之後便慢慢消逝了,我想我果然是個不稱職的女神。
拂曉的第一抹晨輝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便再次變回了那個碧衣女子,我在湖邊俯身,臨水照花,頷首微笑,綽綽身姿,肩如削成,腰如約素,雖是麵色蒼白,卻也是極美的。
正思索間,那湖麵的倒影卻是多了一人,他一身湛藍色長袍,像極了這藍色天幕,我一身湖綠色長裙,便是這黛色湖光,他自我身後輕輕攬住我的腰肢,相擁的身影倒映在這鏡湖之上,我看著湖麵倒影淺笑不語,這碧水雲天,真不知是天融入了水,還是水映照了天……
良久,我緩緩開口:“聽聞你此番大獲全勝?”
他淡笑,“嗯,伏羲先祖庇佑,天降祥瑞。”
伏羲庇佑,天降祥瑞?!我身子一僵,也隻有凡人才會相信這種鬼話,他的先祖伏羲子孫後代遍布天下,且不說他記不記得有一個叫做廩君的人類沾了他的血脈,光是現在炎族黃族南北大戰,就夠那些神仙喝一壺的了,現在的仙族是各抱陣腳,擇良木而棲,也隻有無聊至極的三清宮才會來管管我們這種地頭小仙,可惜鹽陽山高皇帝遠,不在三清管轄範圍之內……
我心中有些不忿,就好像你努力做了一件事,卻得不到認同,我側頭看他:“你相信天降祥瑞之說?”
他正色道:“那是自然———”
我緩緩拉下臉,他勾唇一笑,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滿眼都是寵溺,“自然是不信的。”
我大喜過望,卻又幾分詫異的問他,“你為什麼不信?”
他朗聲一笑,“嗯,老天做事,自然要做的浩浩蕩蕩、張張揚揚,這等拙劣的手法自然是我的挽蒼所為。”
說我的手法拙劣!我心頭大怒,本想發怒,可聽到那句‘我的挽蒼’,卻再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問我:“挽蒼,你可願與我一起離開,我帶你去尋一方淨土,從此神仙美眷,鶼鰈情深。”
我沉默不語,為何非要選擇離開呢,難道這碧水雲天不算淨土嗎?若是以前我定會毫不猶豫隨他離開,可是你想,現在我連人形都無法維持,又怎離得開這片我賴以生存的土地呢。
“廩君,其實我——”
“廩君哥哥!”我的話被一聲清脆的嗓音打斷,廩君緩緩放開我的腰,一個身著嫩黃衣衫的女子向我們走來。
“廩君哥哥讓阿靈一通好找,原來是在此躲清閑啊。”那女子極為嬌俏,她看向我說道:“這位便是挽蒼姐姐吧,姐姐果真美人一個,阿靈還說廩君哥哥近日裏怎生魂不守舍的,原來是被姐姐攝了魂魄,奪了心神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挽蒼隱居太久,不太懂得現在凡人的打趣方式,可那女子的話真心讓我不豫,我覺得首先我挽蒼是神女,並不是那妖狐魅族,我與廩君兩廂情願,她怎麼能說廩君是被我惑了心神呢,再者說,我覺得她既然喚廩君‘哥哥’,那麼按照凡人的輩份,她就該喚我一句‘嫂嫂’,而我挽蒼隻有挽碧一個妹妹……
我看了看廩君,他似乎並沒有覺得那女子的話有何不妥,他看了看那女子,眼神極為溫和,“阿靈來得正好,我真想向挽蒼提起你呢。”他又看向我,“這是相靈,五族中相族族長的掌上明珠。”
我沉默不語,心想同樣是名字,他叫我‘挽蒼’卻叫那女子‘阿靈’……
許是我沉默太久,廩君臉上稍有不豫,他拉了拉我的衣袖,“阿靈在與你說話。”
我抬起頭,見那女子嬌弱的臉上閃過幾分委屈,她眸光盈盈,“姐姐不歡迎阿靈嗎?“
此話一出,廩君麵色又差了幾分,所以我說:“沒有。”
我看了看廩君,這般嬌弱可人的女子,世間怕是沒有哪個男子不喜吧。
我的心頭仿佛堵了什麼東西一般,鬱結不暢。
我覺得我是不是有些太患得患失了。
可你想,我是如此愛他,為他不惜虛耗一身修為,為他不惜犯下重重殺孽,隻為他對我說出那三個字,可仔細想來,他竟從未對我說過那三字,他說過願與我結發,願娶我為妻,可惜凡間男子可以娶妻,卻也同樣可以納妾。
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明白挽蒼並非太患得患失,挽蒼不過是太過癡狂罷了。
向來不悔的,一世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