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情絲深重
    有人說這世間每一個女子，無論美醜貧富，心中都曾藏有一段美麗的邂逅，這邂逅便是如此美好，讓你彌留心際久久不散，以至於最後浮華褪盡，你記得的隻有落花微雨和他俊朗如畫的眉眼……
    我覺得這句話說得極為形象，人這一生，諸如清流碧川奔流至海，逝水隨風，漂泊無依，但在這居無定所的漂泊中，總會有那麼一個時間，在那麼一個地點，與那麼一個人不期而遇，一眼傾城，這或許便是常聽凡人所說的緣法吧……
    所以我始終相信，在這輕舟碧藍的雲水間，我將會遇見一個眉眼如畫的人，那人將禦著清風，步履從容來到這青痕綠柳的湖岸邊，我對著他婉約一笑，他便對我輕誦：“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為此，我免不了受了挽碧不少調笑，她說我懷抱著那麼一顆幼稚的心，妄為她姐姐。
    大抵是我的誠心終於感動上蒼，老天真讓我遇見了那樣一個人……
    我隻記得，那日的湖畔當真是如此澄澈啊！清水洗滌過的碧湖，那湛藍的天空仿佛融入其中一般！我在那日遇上了他。
    那人懷抱一把七弦琴，從容的坐在翠竹雲水間，整個人淡然雅致的就像這黛色湖光，那時的我，尋聲而至，並不識得那把七弦琴，隻覺那琴聲瑩白通透，白玉一般的琴，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看向他，腦海中竟然隻剩一個詞：君子如玉。
    風姿雋爽，湛然若神，那人唇角微微上挑，他抬起修眉俊目看向我，我隻覺自己融化於一抹秋夜裏皎潔月光，又聽他的柔聲道：“在下隨性一曲，卻不料引來了仙子……”
    他清朗一笑，從此便抓住了我的心。
    那個人叫做廩君，後來他告訴我，他是上古五族之首，統率著人族大半力量，他雖是人族，可我感覺他的神力遠遠在我之上，因為他也是人王伏羲的直係後裔。
    他說到伏羲，眉間有一種驅之不散的淡淡哀愁，就仿佛這碧藍的天幕，漂浮了一朵流雲一般，我自是聽過人王伏羲大帝的名聲，看著他惆悵的樣子，我心頭猛然一緊，他，或許是心高誌遠，卻懷才不遇吧……
    我覺著，那麼溫和致雅的一個人，眉間不該帶有那絲惆悵，就好像他手中的琴曲，太過淒清悲涼，並不襯這碧水雲天，無端的想要為那人解憂，我盈盈淺笑，垂下頭以遮掩那抹羞色，“你的琴音雖是空靈悠遠，卻不襯此情，此景，公子一曲相贈，小女子便以樂為報，禮尚往來……”
    我看了四周的景色，碧水芙蕖，青山黛遠，甚好。於是我以全部靈力，為他織出空靈一曲，水聲泠泠，清風拂麵，汐潮拍岸，綠柳翠竹，勃勃生氣。
    那如玉的男子撫琴淺笑，優雅淡定的看著我，眸中溫和卻又深邃，“仙子一曲，踏破凡塵超脫俗世，流音浮雲有如飛霜點墨，便是最擅琴曲之仙人配上最好之琴也不及此曲半分，在下慚愧。”
    他竟以如此典雅的詞藻讚我的琴曲天下無雙！
    我突然覺得這心頭驟然被照亮，臉上止不住笑容，可又想起挽碧說過，凡人男子都喜歡矜持端莊的女子，我連忙斂了心神，對他莞爾一笑，垂眸不語。
    其實當時我想對他說：若你喜歡，我便為你奏上一生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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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情愛便是如此沒個正理，有的人兜兜轉轉幾十年，最後也不過落下一個錯過，有的人一步擦肩，一眼回眸，被那司命星君大筆一揮，仙人月老紅線一綁，寥寥數日也就成了一段緣法。
    我琢磨自個與廩君十日便定情，並不是這緣法來的太快，而是九重天上那個糊塗老頭已經將我忘記了幾百年，估計是十日前那酩酊老頭突然酒醒，在角落裏翻出‘挽蒼’那麼一個名字，便為我纏了那麼一段紅線。
    幾百年的等待也並不算長，幸好挽蒼遇上了廩君，我偷偷想。
    雖然我算不上真正意義的仙族，而廩君不過是有著仙族血脈的人族罷了，可我覺得，遇上我與廩君，神仙美眷這個詞也不過如此。
    這十日裏，他日日來此為我彈琴，我便伴著他的琴曲，為他跳舞，我覺得，這老天當真不公平，它似乎將所有的完美都賜予了廩君，他俊朗如玉，他驚才豔豔，他還是五族之長，神力強大，手握半個人族的命運……
    想我挽蒼活了幾百年，可所見所聞竟然不及廩君的三層，我心中難免不忿，可回首又想能讓強大如斯的廩君為我傾心，隻能說明我比廩君更加厲害！昨日我對挽碧這麼說，她輕啐了我一口，敲了敲我的腦袋說：真不害臊！姐姐你的臉皮是愈發厚了！
    這小賤蹄子，竟敢取笑我，可我說的明明就是事實。
    那日廩君與我坐在湖岸邊，我本想問他以後作何打算，其實是想要打聽清楚好趁機將他留下，可話題還沒有岔過去，卻突然聽他說：“別動。”他定定盯著我的臉，一雙溫潤清眸，卻仿佛炭火一般灼燙著我的臉龐，他緩緩向我靠近，我看著他好看紅潤的唇角，腦袋‘嗡’的一下大了，我覺得渾身血氣上湧，不自然的舔了舔嘴唇，他唇角上揚，在離我麵側半寸的地方定住，他抬手在我頭頂一撫，好像取了什麼東西下來。
    “好你個丫頭，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廩君漸漸離遠，他唇角好看的揚起，一雙眸子帶著玩味，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他指間夾著一片竹葉，是剛剛從我頭發上取下的。
    我的臉似火一般灼燙，原本要說的話早已被拋到了九重雲霄，我暗罵自己真不害臊，我竟以為……以為他會吻我，半響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是被他作弄了，我抿了抿嘴唇，覺得自己要是怒而不發，未免太對不起我神女的身份，我攬了衣袖正欲發怒，他卻輕輕將那片竹葉湊到嘴邊，悠揚的曲子便傾瀉而出……
    我聽出來，這正是我與他初遇時，他用那把七弦琴所奏的曲子，一曲作罷，他抬首看我，“如此美妙的曲子，果真不該用棱音冰弦彈奏，那把殺琴果真壞了此曲的境界。”
    “這曲叫做何名？”我問他。
    他看著我，意味深長的一笑，“此曲喚作《青絲重》，青絲重亦是情思重。”最後三個字他說的極為溫柔，他眸光溫潤的看著我。
    他說：情思重……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所聞，我當即就愣在了原地，他俊朗一笑，挑起我一抹青絲，“凡間夫婦常用結發寓意同心，所聞‘同心結盡千千縷，今宵魂夢知何處。’挽蒼，讓我為你挽一段青絲結可好？”
    我隻記得，那日他的眉眼，比昆侖墟上的溫泉還要柔和。
    我滿心歡愉，看了看碧湖，廩君也該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