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小女  第五章 奇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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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朝雲顯然是沒有想到賀淺會跪在他麵前,這才往後一瞧,馬上趴伏著一位傷重的男子,他低聲道,“起來說話吧,趕快進館。”柳嫣幫著他們把陳驍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來,送進了醫館。聽見響聲披衣出屋門的方屹一瞧他們抬回來的人,整個如遭雷劈,愣愣地站在濕氣頗重的院子裏,一時已無反應。
    安頓好陳驍之後,賀淺坐在他身邊平靜地問道,“他情形如何?”柳朝雲站在窗邊,夜色清明,可青門的夜晚確實如此空曠。“他渾身的經脈都被挑斷,即使能活過來,恐怕也就一輩子躺在榻上,連想要再走都是奢望。。。。。。你還要救嗎?”
    賀淺望著榻上陳驍的臉,聽著他從喉頭傳出的極為輕的痛苦呻吟,當下說,“要救。”柳嫣注視著陳驍暗黑色的麵部,直言道,“除了經骨斷裂,他還中了毒,眼瞼呈紫色,麵目黑暗,四肢的末端都有出血點,這種毒,不是尋常的毒,在青門根本沒有見過。”
    “這世上,有毒藥就有解藥。”賀淺打斷她,“我不信會莫名出現一種毒藥。”站在一邊的方屹此時說道,“毒藥雖不產自大冀,可既然是北煜的人帶走驍,那這毒,必定是北煜的奇毒,而解藥,也必定隻有北煜有。”方屹冷靜思考過後的話語得到了賀淺的認同。“離青門最近的北煜縣城是桑格吧?”賀淺問道。
    方屹一聽他這麼問,頓時就明白他想做什麼,“公子,萬萬不可,青門離桑格尚有百裏之遠,這百裏內,是一片黃沙大漠,若對方向掌握不佳則極易迷失在大漠之中,況且大漠之中狼狐成群,夜晚更甚可怖,若是一個人,幾乎不可能存活下來。”
    “如今是風沙正旺之季,大漠更增添了許多不定因素,你若一意孤行,恐怕非但難以求得解藥,還要斷送自己的性命。”柳朝雲轉過身,接了方屹的話,“你一直在南地生長,可能對於邊境之地不甚了解。”
    “柳先生的顧慮極是。”賀淺站起身,對柳朝雲微微作揖,“無論如何,賀淺感激柳先生還願意收留朝廷之人,先生不僅是文武全才,還有一身濟世的好本領。賀淺隻想問柳先生,醫者何為大?”他眼中閃著光,柳朝雲對著他道,“救人性命為大。”
    “那好,既是如此,先生又何苦勸我?”他駐足麵對陳驍,眸光很是堅毅,“救他,就如同救我自己。”柳朝雲見他如此,便也不再加以反對,方屹卻急了,“公子!”“休要再說,我已經決定了。”柳嫣怔然立於一邊。一人一馬,白袍座下栗色呼嘯,這樣,就能跨過那片無垠沙漠之地?她自小生在這,長在這,她最清楚大漠的威力,一旦窮凶極惡的環境到來,任是再如何有武力,單槍匹馬也是行不通的。
    “嫣兒,你同他一起去。”就在此時柳朝雲不大不小的聲音傳到柳嫣耳中。她震驚地轉身望向自己的爹爹,低低叫道,“爹?”
    賀淺側目,“柳先生,多謝好意,隻是我不需要讓別人替我一同冒險,一同承擔,陳驍是賀家的人,他的事就是賀家的事,並且隻是賀家的事。”柳嫣聞言頓覺賀淺的不知輕重。他看上去溫和有禮,實則卻桀驁清高,他看似通情達理,卻總是那樣咄咄逼人,對他壞的人,他能置對方於深淵,而對他好的人,他卻要拒於千裏之外。賀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嫣兒畢竟熟通去桑格的路,如今方屹傷勢未愈,而你身邊隻一匹馬,如何能行事?”柳朝雲聽賀淺這話,也不覺被潑了冷水,而是難得的好脾氣解釋。
    “賀公子莫非覺得我是累贅?”柳嫣這時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就這麼開了口。賀淺黑漆的眼神停在她身上,隨即笑道,“我如何會有這種想法?隻是受人之恩,難以相報。”他真是極為固執的,但柳嫣卻也是不依不饒,“賀公子如何能保證一人一馬翻得過山丘,擋得過這大漠的酷熱,即使躲過這些,你一身錦袍,與北煜截然不同的身形,到桑格也不會用北煜的話交談,如何能行事順利?往返數日,途中無定數,瞧陳公子的摸樣,更是不能久拖,你確定能攬下他的性命?”
    賀淺望著她,竟是沉默了。他眼裏有碎光,神情似在沉思,柳朝雲未料女兒會說這番話,此時瞧賀淺的樣子,看來是要應允了。賀淺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微微一點頭便道,“麻煩柳姑娘了,賀淺恭敬不如從命。”他隨即對著方屹伸出手,方屹不愧為在他身側十幾年,他的一個動作方屹便知他心中所思。方屹從懷中掏出一塊還溫熱的玉石,放置於賀淺手掌中。
    賀淺雙手合十,閉眼默念,隨即將玉石塞入陳驍的手中。柳嫣在那一刻能夠瞧見賀淺眼中的疼痛與隱忍,陳驍雖品級隻算他的隨從,可他身為堂堂中樞府大都尉的獨子,卻能為自己的隨從去舍身求藥。
    柳嫣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這麼特別,卻又這麼令人捉摸不透。賀淺斂目,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去收拾一下東西。”退出屋子後,柳朝雲把柳嫣叫住,父女二人站在皎潔通透的明月下,柳朝雲負手而立,柳嫣就站在他身後。
    “爹,你還是不忍心見賀家的人出事。”柳嫣極為了解自己的爹爹,他雖表麵冷淡,可這層皮囊下的心,這些年有多痛,就有多在意。他厭惡涼州那地方,厭惡在那裏的人,可這厭惡的背後,實則是因為曾經對他們深深的感情,無論是對涼州,還是對那些故人。
    “二十餘年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柳朝雲歎氣,“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我以為帶著你在青門過普通的日子就行了。”可世事不如人願,青門這幾年的繁華與動亂更迭,柳朝雲和柳嫣也都看到了,北煜虎視眈眈,當年大意失了青門,看來還是難以咽下這口氣,隻待時日,一雪前恥。看著這一些的柳朝雲又怎會無動於衷?對於歸朝,柳嫣知道自己的爹爹其實是心動的。“爹,不管你去哪裏,嫣兒都跟著你。”塞北的雁兒,江南的花,湛江的那一邊,是怎樣的景致?她想到每次爹提到涼州時亮著的眼睛,不由得想跨江一探。
    “此去桑格,應當多加小心。”柳朝雲轉過身,“雖然你並非頭一次去,但之前都是有我陪同。”他目光柔和下來,靜靜望著自己的女兒,忽然說道,“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我總是在自責辜負你娘的囑托,沒有好好照顧你。”柳嫣喉頭一哽,不知柳朝雲今夜為何有如此大的感概,“爹,你對我極好。”
    “我隻希望你,平平安安,像大部分女孩兒一樣,學琴學書畫,以後能有個好的歸宿。”柳朝雲低歎一聲。柳嫣從小就不碰琴弦,可摸到箭就異常歡喜,十三歲那年就跟隨柳朝雲翻過沙丘去桑格采藥,也跟著他學射箭。她雖有不同於邊境女子粗狂的外表,可性情卻還是大而化之。她骨子裏的倔強就和柳朝雲年輕時候如出一轍,他總怕自己這個獨身女兒終會吃苦。
    天微微亮時,大雁就在天際飛過,賀淺關上屋門帶著包袱出了院子來到馬廄,遠遠薄霧中就見一抹紅色已然站在那裏等他。他一怔,上前幾步,果然見柳嫣身著紅裙站在自己的馬旁邊,她身後是準備妥當的包袱,不大不小,瞧她神情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你很早。”賀淺牽了馬出來。柳嫣低著頭在踢地上的石子,她也不知怎地,昨夜竟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睜著眼對著簾幔出神,等到驚覺,已是寅時。
    她沒有接著他的話,而是問“這匹馬,叫什麼名字?”她猶記得他坐在馬上的摸樣,與直直照射下來的日光融在一起,竟在刹那分辨不出人與仙,恍惚了她的眼,她從未見過有男子能將馬控製得如此之好,那情態那姿勢,胯下駿馬似乎就是為他度身而存在的。
    提到馬兒,賀淺嘴角不經意地抿起,“流雲。”簡簡單單的二字。他摸摸馬兒棕色的鬃毛,駿馬乖順地低下頭,嗚噎一聲,似是在邀寵。行如流雲,身輕矯健,流雲真是好名字,馬兒也是上等的好馬。
    二人將背上包袱放置在馬上,兩人一人站在流雲的一側,到了城門口被攔下檢查。守門的一件賀淺的打扮摸樣,就猜測出他並非青門本地人。在此處見到南麵的人,守衛魏三很是驚訝。賀淺似乎注意到了魏三打量的目光,他微微偏過頭掃過魏三,魏三卻被攝住。明明是很普通的男子,可魏三總覺得有不一樣之處,或許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氣息,讓尋常人想近卻不得近。眼見白袍男子與紅衣女子還有那馬兒的人影漸漸出城走遠,他才低歎,“這些日子,進城出城的都是些奇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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