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永遠永遠在你麵前一秒鍾的地方,無法觸及的痛。- 淺霜微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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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1
種種跡象表明,厲野這回是真的生氣了,或許是因為櫻珞任性的不告而別吧。不管她如何想方設法道歉,厲野一律無視。而且同學之間似乎流傳著奇怪的消息——隻有這一點且曳學院和別的學校一模一樣,對八卦尤其熱衷。所以才說小道消息害死人……櫻珞無奈地把耳機音量再調大一些,B-Box衝擊著耳膜。
“呐,聽說那個生物化學老師對厲野有意思哦。”
“不會吧,就那個教二年級的?難怪厲野每次的論文成績都最高呢,厲野他什麼態度?”
“他能有什麼態度呀,什麼都沒表示啦,他長的那麼帥,又有氣質,各方麵都出色,很多人都喜歡他的嘛,他不是還疑似有個女朋友嗎?”
“哪裏來的女朋友啊,最多就是好朋友吧,厲野大多數時候不是一個人在圖書館嗎?我問過,他還是單身。”
“怎麼,你對他有興趣?”
“瞎說什麼,沒有啦……”
傍晚,櫻珞終於成功在餐廳門口堵住厲野,“我要和你談談,在校外沒有人的地方。”
“我拒絕。”厲野連眼皮都不抬,想繞過櫻珞,側身時,或許是疏於防備,一條帶刺的蝶蘿在他的頸項周圍轉圈,稍微移動距離就可以刺破他的咽喉。粉紅色的花瓣蹭著他的經脈。厲野不動了,冷眼直視麵前的人。櫻珞很努力地笑著,說:“還請你體諒一下。”
祈願河邊,櫻珞和厲野客客氣氣地相對站著,那句話怎麼說的?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麵前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不過這兩人之間,說愛還為時過早。“為什麼生我的氣?我記得我已經好好道歉了。”櫻珞竭力掩飾著劇烈跳動的心髒,問。
“你在說什麼?我和你有關係嗎?”厲野慢慢開口,一字一頓地說,或許在外人看來,像極了兩個賭氣的小孩。
“沒關係?你他媽跟我說沒關係?你在玩什麼失憶?我是殺了你姐還是怎麼?一定要把我當千古罪人看啊?”櫻珞激動地口不擇言,厲野不由得也提高了音量,大聲反駁:“蒼冀族戰鬥中我從敵人的大本營裏救了你,為了解開封印誤入奇怪的地方,為了救活你差點被一隻魘殺死甚至不惜再犧牲一條性命。可是你怎麼回報我?剛醒來就玩失蹤,丟下一句我可能會死就什麼都不管了,隨便地回來隨便地道歉,我又不是圍著你團團轉的隨從讓你這麼使喚!我憑什麼這麼死心塌地縱容你!隨你去玩就好了,隨你作賤生命好了,我又不在乎,除了水鯉我什麼都不在乎你他媽的又算得了什麼?!”
殘陽之下,河畔的聲響很快擴散開去,無跡可循。櫻珞聽著厲野聲色俱厲的說著,心裏唯一那一點憤怒都消失了,能量不會憑空消失或者產生,隻會發生轉換。所有那些憤怒,全部變成了委屈和難過。她瘦長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色蒼白。他不在乎,我算什麼,他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明知是氣話,為何聽起來如此刺耳,不,何止刺耳,幾乎要將她捅出一個窟窿來。櫻珞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靜,直視厲野的雙眼:“你從敵營裏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在封印地點,你我相欠的命互相抵消,解開封印,我再欠你一條命。這兩條,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還清。從此我再也不會打擾你了。很抱歉讓你擔心,很抱歉讓你生氣,很抱歉把你卷進麻煩裏,很抱歉不能再和你成為搭檔了。”她淡淡地說,轉身離開,再也不看他一眼。一尾玻璃魚躍出水麵,閃光的鱗片(亮瞎了)晃著櫻珞幹澀的眼。仿佛是火紅的太陽的光。果然他們兩個是無法共存的嗎?她這樣悲傷的想著,身體一側忽然受到一股力量的衝擊,重心失去平衡。櫻珞搖晃了一下,像個失去引線的木偶,墜入河中。
月亮爬上樓頂,今夜月圓。
厲野的瞳孔驟然放大,眼睜睜地看著櫻珞被後方無名的箭射中,掉進河裏。月光下隱約一葉扁舟,唱著死亡的歌謠。
“每到月圓之夜,死神都會來祈願河取走河中人的魂魄,渡往河川彼岸,輪回轉生。”不知是誰說過的話,縈繞耳側。他似乎也對櫻珞說過類似的話。
“掉進河裏的話,會死的吧。”
厲野愣愣地望著河麵上暈染開去的一抹紅色,櫻珞並不是不會遊泳,為什麼連掙紮的痕跡也沒有?
“若不是身體孱弱,便是一心求死。”
靠,這廝莫不是想自殺吧。
厲野躍入河中,徑直向下,潛了大約有三米,才摸到水草一樣滑膩的東西。他費力地張開眼,是一團黑色模糊的線狀物,向下延伸。他繼續向下摸索,突然一隻細白的手仿佛是憑空冒出,緊緊鉗住他的手臂。厲野一驚,乍一看真像是前來索命的水鬼。可是手腕上若隱若現的蝶蘿紋章,可不正是櫻珞嘛!厲野這才想起來綠西島很多活水中所有異能咒術都無法施展,所以依水而居的溟流族人從前都擅長冷兵器。以便在水下戰鬥。櫻珞周圍有量值水玉蘭,這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水生物,形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半透明,現已知與水玉蘭的毒性相差無幾的是澳大利亞大堡礁的箱形水母。厲野嗅到一股血腥味,難怪水玉蘭會聚集在這裏。那支短箭紮根在櫻珞的上臂,有縷縷血水滲出。櫻珞臉色煞白,嘴唇緊抿,河底蓬勃的水藻已經漫延到她的腰上,蠢蠢欲動,準備進一步向上。厲野抽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快刀斬亂麻,切碎了纏在她身上的水藻,周圍的水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騰地縮下水去。
有一種絕望的氣息摧枯拉朽地逼近。死神的鐮刀降至,收割著生命。厲野拖著昏厥的櫻珞不斷上浮。他的視野漸漸變暗,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層黑紗。櫻珞宛如一個毫無知覺的破布偶,完全沒有被死亡的恐懼所影響。厲野奮力上遊,躲避著死亡的侵略。不要死,要活著,不能死。
那隻冰涼的手忽然鬆開了,櫻珞仍然雙目緊閉,手卻放開了。厲野頓時輕鬆了許多,眼前一片開闊,仿佛死亡其實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而生卻觸手可得。還差一米,隻要再向上遊一米就能脫離危險了。厲野回頭盯著緩慢下沉的櫻珞,剛才由她傳達給他的死亡,因她的放手而遠去,由她自己一人承擔。
厲野牽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你傻不傻呀,死亡這等沉重的事,豈是你一個人能承受的?
請用以上關鍵短語造句。
你傻不傻呀,他又不愛你。
你傻不傻呀,你又不愛他。
你傻不傻呀,你這個SB。
裝什麼舍己為人,裝什麼義無反顧?厲野迅速返身抓緊櫻珞那隻沒受傷的手臂,沉沉的黑暗又一次咆哮而來。
“嘩”的一聲響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遠處黑色的浮舟仍然若隱若現。厲野咬著牙把櫻珞拖上岸,放在一堆枯草上。念了一個咒語烘幹兩人的衣服。櫻珞嗆出幾口水,慢慢睜開雙眼,剛一望向厲野又被瞪回去。他劈頭蓋臉地問:“白癡,想死嗎?”
櫻珞茫然地搖了搖頭,張開慘白的嘴唇,“又讓你費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知為何,厲野有種深刻地被耍了的感覺。他無暇分析櫻珞是故意尋死還是被意外襲擊。他站起身沒,拍拍身上的草屑:“你欠我三條命,別忘記還。天涼了,回去吧。”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漸漸涼起來,草叢中的蚱蜢已經幾乎絕跡。學校的楓葉肆意燃燒著,小徑上鋪了厚厚一層金黃色的地毯。
櫻珞在食堂遇到簡單,已是晚上八點多,她剛剛完成兩人份的論文才想起來還有晚飯這一回事。食堂裏還有稀稀落落幾個人,大多都是和她一樣為了完成作業忘記晚餐。她與簡單麵對麵坐著,輕鬆地聊天。簡單忽然提了一個很陌生的名詞,引起櫻珞的興趣。
“雲上城?那是什麼?”她對付著餐盤裏煎得恰到好處的羊排,詢問到。
“就如字麵意思,是雲層以上的一座城池。”
銀質的刀叉在食堂的日光燈下閃著冰寒的光,二十多攝氏度的氣溫和適宜的天氣非常適合聊天。櫻珞暖暖地笑著,提出質疑:“如果真如你所說,那麼城裏的人豈不都是……鳥人?!”
簡單被她逗笑了,點點頭:“的確,據說雲上城的人都長著一雙翅膀,但絕對不是不好的存在。你是否聽說過海國這個概念?尚昊建立的雲上城在無法預測的高空,雲層之上,雖然依現在的科技登入太空早已經不是問題,但至今還沒有人發現雲上城的痕跡。而據我所知,曾經被猜測或許是雲上城的遺跡的地方,正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且曳學院。當然也有人不同意這一猜測,他們認為這裏的帝俊統治的海國的遺跡。眾所周知,翼族的分族——羽族的人數非常少,並且每一個都身懷異能,生有一對翅膀,或許他們的祖先就是雲上城的原住民。而另一種被國家禁止談論的……”他思考著尋找合適的詞語,“就籠統地稱為人類吧,是溟流族的分族,巫族。那隻是他們對外的稱呼,其實他們真正的名字是鮫人。”
“你是指出現在傳說中的鮫人?神話故事裏,他們出生時不分性別,遇到喜歡的人才會轉變為男女,流出的眼淚會變為珍珠,在極深的海底也能行動自如,遊動的速度比任何一種魚類都快。可那和之前說的藥劑有什麼關係?”
兩人麵前的餐盤不知不覺已經空了。簡單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繼續說:“如你所說,那麼為什麼現在根本沒有鮫人的身影?或許被國家不知何故封存的過往是一個原因,又或許是因為適者生存,鮫人的很多特征已經退化。有一種說法,鮫人的力量存在於某些特殊體質的溟流族人中是他們的一條隱性基因,但是一定會有某些方法讓他們覺醒。”
“一份牛排,薯條和啤酒。”食堂的取食窗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厲野與另一個同學說笑著找了一座位,櫻珞揚眉,簡單聳肩,兩人打了一個啞謎,相視一笑。
“好吧,不開玩笑。有人認為羽族和鮫人都在致力於找回故土,傳說中尚昊和帝俊為了讓漂泊異鄉的族人重回故鄉,特意留下一些訊息,或者一些人。據說海國複辟組織和雲上城複辟組織都成立了很多年了,”簡單繼續解釋。櫻珞突然想到一個傳聞,有些費解地揉著眉心,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時有些無法接受。“我聽說一百多年前,藺後死於溟流族的一場叛亂。而實際上,溟流族人隻不過是打著爭奪土地和權利的幌子,試圖從上宮議院手中奪回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東西。”上宮議院是最高國家機構之一,全國性的大大小小事宜幾乎都要得到上宮議院的審批,富人的金庫,窮人的墳墓。“如果我們的猜想正確,那麼他們要奪回的,若非藥劑,就是被國家秘密圈禁的鮫人?”櫻珞輕描淡寫,手指點著桌麵,對上宮議院的厭惡又莫明地多了一分。
已有人收拾了餐盤,簡單點頭表示同意,“在我看來,目標是鮫人的可能性比較大。聽說過嗎?且曳第一實驗室在進行人體改造實驗,試圖用這一些人體來與神對話,甚至將傳說中的君臨者用來做實驗對象,看樣子很熱衷與這類實驗,隻是聽說上述實驗最近不知怎麼,出了點小問題,暫時擱置了呢。”此時藍和簡潔交談著一同走進來,櫻珞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站起來:“謝謝你的各種信息,我受益頗多。”
“不必言謝。”處於禮貌,簡單也站起來,向弟弟招手,“你也教會我許多咒術,對了,之前受你幫助,論文拿了一個不錯的成績。”
“那就好,第一次寫論文總會有些不知所措,習慣就好。”櫻珞剛想再說些什麼,學校的廣播響了,要求所有不想死的學生全部在五分鍾內集合學校大禮堂,校長有重要事情宣布。四人交換了奇怪的眼神,厲野也不急不慢地走向他們,他似乎總是這樣悠閑。
大禮堂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學生們嘰嘰喳喳的交換著各種各樣的信息。沒有人的臉上有過多焦慮的神情。所有人都不擔心且曳學院會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大事。
“啊!我想起來了,據說且曳城要內亂了,已經有一隻軍隊叛亂出城,很有可能往這裏來。你知道的,這裏一直是且曳城最豐富的寶庫,隻要奪下且曳學院,就相當於掌握了半個且曳城。”簡潔突然大叫起來,引得周圍同學側目,當然,其中一些女生側目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長的帥。
“可是不會啊,”藍突然插話,“校長是不會把學校交出去的,隻不過是無可避免的戰鬥而已。”
“嘛,別那麼心急,玩樂至上,說不定這一次戰鬥會被校長當成一次月考記分,好好表現吧。”說話間,簡潔已經摟了路過身邊的一個美女,他有著和哥哥一模一樣的相貌,性格卻大相徑庭,更像是一個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簡單見怪不怪地看著弟弟輕佻的舉動,與厲野聊著什麼,櫻珞並沒有聽的很清楚。他們兄弟兩個出生於國際知名品牌集團的董事長家中,受到的教育無疑是最好的,即使現在每天麵對著生命危險也能處之泰然。
校長早已在大禮堂的舞台上等待,學生陸陸續續來齊後,校長打開話筒開關,一時間偌大的禮堂內寂靜無聲,話筒的尖銳聲響回蕩在禮堂內,所有人都在等待校長的發話。
“我很抱歉地告訴你們,且曳城主卿次年終於壽終正寢,而新的城主還沒有上任,且曳城內部的叛亂今晚爆發,已有一批軍隊從西邊攻來……”
“打南邊來了和喇嘛打北邊來了個啞巴……”簡潔毫無危機感地念著,像是聽到了什麼令人發笑的事情。
“如果有人不願意參加,我同樣給五分鍾,請離開禮堂並保護好自己。”
沒有人移動,誰都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集體行動的存活率比單獨行動高出許多。
“我們將會改變學校的結構,留下足夠的戰鬥空間,會有老師帶領你們。學校的軍團不是你們的敵人,也不是奴隸,或許你們不把他們當作平等的人,那麼至少不要主動去傷害他們。三、四年級學生請正麵迎敵,二年級請前往東門。一年級與教師一同改變學校的結構,那麼各位,辛苦了,開戰吧。我期待你們的表現。如果事情變得不可收拾,我會親自出馬的,但我衷心希望不要到那個時候。”
有老師招呼學生就位,簡單和簡潔作為一年級新生與櫻珞他們分道揚鑣。“或許冰堡和炎堡已經開戰了吧。守護者總是要衝在最前麵的。走吧。”櫻珞望向厲野,短促地笑了。她並不陌生戰爭這樣野蠻暴力的舉動,隻是這一次的敵人會有多強大,她自己也沒底,“據說且曳城的武裝力量僅次於首都,那麼這次的敵軍會帶來多少兵力?”三人找到大部隊向東門走去,厲野對她的提問不置可否。他們誰都不知道,這一戰會是一個新紀元的開端呢,還是導火線。燈火通明的且曳學院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燈都被熄滅了,城堡一般恢宏的學校建築沉入地底,而地底的空間上升,那裏除了死囚,還有克隆人軍團,用最完美的標本克隆出的軍隊,他們長者一模一樣的臉,大腦被藥物控製著,機械地聽從生化老師的指導,訓練有素地排成一個又一個方隊,持槍備戰。學校中間迅速搭起幾個醫療救助站,空地上豎起一塊巨大的LED電子屏幕,顯示著校外四麵的情況。現在屏幕上顯示的是:東大門,200人,距離573米,危險指數C級。是一群準備偷偷潛入學院裏應外合的敢死隊,打起架來不要命的那種吧。不過還好,隻有200人,和二年級的學生人數相差並不很大。
幽藍色的半圓型保護層從學校邊緣升起,足夠抵擋小範圍的空襲和外部偵查,想來突然叛亂的一支軍隊在陸地上打打已經不錯了,空戰?他們還沒那個本事。櫻珞的袖子中躥出火苗,她的蝶蘿已經蠢蠢欲動。三、四年級已經開始迎敵,陷入混戰。二年級的學生們在教師的帶領下沉默地等待敵軍的到來,雖然這看起來並不是很艱巨的任務。
一枚手榴彈落在東門前方五米處,炸響了混沌的夜。電子屏幕上的信息不斷更改,衛星探測顯示向東門來的敵軍人數正在源源不斷地增加。弄弄的火光和煙霧後麵有許多人影在奔跑,是敵人!所有學生都屏住呼吸,他們的任務是防止敵人進入學校,但目標卻是全滅。
在訓練有素方麵,學生們遠遠不如叛亂軍來的整齊劃一,可能從且曳學院畢業的都都能得到至高無上的榮耀,那麼在校學生又怎麼會差?無論多麼猛烈的槍戰或是各種火藥,他們都能恰到好處地完全防禦,可是敵軍越來越多,學生們逐漸處於下風。東門的防護層即將被擊破!“哢嚓”,一條裂縫從底部開始伸展,學生和叛亂軍都停住了,四周靜下來,敵人並沒有注意到神色慌張的學生竭力掩護著什麼,他們高興地笑起來,勝利來得輕而易舉。而學生中間,四五個人低聲念著冗長的咒語,眉眼低垂,其中就包括厲野。學生整體向後退了幾步,防護層上的裂痕越來越長,越來越寬,學生的表情越來越驚恐,敵軍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終於裂縫迸裂了,一下子可以容下幾個人並肩。學生中有人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亂作一團,甚至有人喊著救命。叛軍們衝向裂縫,在接觸到防護層的瞬間爆裂成銀色的粉塵,在空中揚起一抹華麗的亮色,然後灑落地麵,粗略計算,大概有十幾個人喪生吧,這一群得意忘形的白癡,他們根本對且曳學院的強大沒有太大的概念。
後麵的軍隊停下腳步,再一看,學生們哪有什麼慌張,分明是狡猾的神色,他們都是後天培養出來的演技派。陣形也絲毫沒有散,隻是改變了而已。
“哈哈哈哈,受死吧!”一個長得像史前類人猿的男生端起便攜式加農炮,大吼一聲:“兄弟們,咱打頭陣!”五六個人,不,五六隻史前類人猿跟他衝出防護層,每個人都扛著一堆槍支彈藥,隻見一個人掄圓了胳膊,將一捆炸藥擲出二十多米遠。明亮的火焰中屍體騰空而上,被濃烈的黑煙吞噬。要想把敵人全部剿滅,不跳出周密的保護是不可能的。一百名克隆人在老師的指揮下衝散了敵軍的陣形,端起槍四處掃射,早已分不清子彈將會射入誰的體內,打破誰的心髒。血流成河,緊隨其後的學生並不敢太多釋放異能,誰也不知道這一戰會持續多久,保存體力是有必要的。咒術師們還在吟誦咒語,就在五秒鍾之前,校內的顯示屏上發出通知,隻要堅持到天亮,首都緊急派出的中央軍隊就會趕來支援,雖然支援的不是且曳學院,好歹也能減輕一些負擔。如若到時候這裏的叛亂軍被全滅,不是一件很牛X的事情嗎?
東門以內,隻有咒術師留守,其他所有人都與敵軍打成一團,厲野被好幾個人團團圍住,不知為何被針對,勉強抵擋攻擊。他咬牙衝開包圍圈的一角,向外頭的櫻珞伸出手:“櫻珞。立誓吧,做我的搭檔,幫助我!”櫻珞愣了一下,閃身躲過一顆子彈,大笑一聲:“喂喂喂,厲野你沒有這麼弱的吧。”碧綠柔軟的藤蔓倒刺叢生,裹挾著金紅色的火焰衝破了包圍圈。櫻珞纏住一個人的腰身,撞開另一個人,伸出手,指尖與指尖相對,甚至不用念咒,五芒星的刻印深深烙上兩人的鎖骨,或許他們之間的羈絆更深一層。人生於這世上,終究是要被什麼束縛,誰也逃不掉的因果輪回。
厲野從身上的微型收納袋抽出一把大刀,刀柄下端鑲嵌著一把自動式手槍,“不是吧,你玩冷兵器?”櫻珞又一聲大笑,轉過頭,背靠著他,蝶蘿交織著各種各樣的色彩,她的衝鋒槍早已耗光了子彈,一發一個人,雖然沒有全部一擊斃命,好歹也沒有浪費子彈。一個又一個咒語,爆炸和火焰,輕而易舉地毀滅了一條又一條生命。鮮血和火焰是同樣的顏色,所有人眼中都是濃厚的血光,隻有一個念頭,殺掉擋路的人,分明是一個巨大的,殘忍無比的修羅場,鮮血飛濺三尺之際,哪裏又有那麼多心思考慮殺人是多種的罪孽?隻是無法停止的殺戮,不想死,就必須踩著別人的屍體活下去。
學院外麵大大小小的商業街,各種各樣的人被趕出街道,抱頭坐著,烏黑冰冷的槍口可以抵住任何一個人的太陽穴,如果扣下扳機,子彈會穿過堅硬的頭骨從另一邊射出,或許會有些變形,或許會誤傷旁邊的人。霓虹燈閃著招搖的光,人們從迷離的歡樂中驚醒,墜入恐怖的地獄。各種各樣的人,大腹便便的老板,濃妝豔抹的KTV小姐,髒話連篇的外來打工仔,放學回家的學生,各種各樣的人,無論平時多麼風光無限或者卑微下賤,在死亡的恐嚇麵前,所謂尊嚴都可以被踐踏入泥濘,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隻是懦弱的想死的人,現在也隻有瑟瑟發抖的份。警察早已是叛軍那一邊的人,把一口痰吐在平時點頭哈腰的大老板臉上,大笑著踹上一腳,在豐滿的女人身上揩一把油,說著“能把我伺候開心了就放你一跳生路”這樣平時一直很想說卻沒有膽子說的下流話。醜態畢露的世界總是那麼多,說什麼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惡,其實危急關頭根本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問題。腦子被恐懼侵蝕的時候早也忘記什麼是思考了。
生命,竟然可以是如此輕賤的東西。
天色微微發白的時候,複姓貴族夙蘭家主帶領的中央軍隊終於趕到,大型的機甲破開叛軍駐守的城門,激光束和熱波輕易地在城內清除障礙,五台機甲和上萬的士兵。且曳城半數以上的人心裏都激起一層波浪,下一任城主原來是夙蘭家的。
援軍趕到的時候,東門的敵人已經幾乎被完全消滅,學院的一戰很快結束,隻可惜克隆人死傷太多,令生化老師相當不滿。防護層還沒有被撤掉,為了以防萬一。克隆人整齊地排號,沉入地下,那裏才是他們的活動場所。壯美的城堡在所有學生和教師的注目禮中緩慢上升,城堡在東方一抹魚肚白下映著黛青的色彩,又是新的一天。
櫻珞除了灰頭土臉以外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勢。相對厲野就比較慘,若非與櫻珞立誓,或許就要被送進重症監護病房了。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11.2厘米的傷口,櫻珞覺得相當可惜,她似乎認為厲野應當是完美無缺的。直接結果就是那個傷了厲野的士兵被蝶蘿絞成肉泥塞進另一個士兵嘴裏。好殘忍的女孩,厲野這樣評價,像一把沒有人性的菜刀。櫻珞在聽到最後兩個字之前還勉強做出一副懺悔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像剁了厲野。
“能算嗎,我還你一條命?”
厲野看著她,笑起來,轉動著綁起繃帶的手臂,“好吧,那就算是你還我一條命。”
僅用了半天,且曳學院就恢複了往常道貌岸然爾虞我詐的模樣,下午就開始繼續上課,很多學生都後悔為什麼沒有把傷弄的再嚴重一些,幸好校方還算仁慈,把這次記為月考分。校長在晚飯後趕回,親自向學生宣布,夙蘭誠明日起正式接替且曳城主的位置,且曳學院將引進一批新的戰略物資,等等。
“內亂的原因就是且曳城主死在病床上——至少對外是這樣宣稱的,且曳城主過於正直,得罪了不少人,雖然他的死不一定是謀殺,但隻要他一死就一定會有叛亂這是非常肯定的。他死了,軍權就不知道會落在誰的手裏,直接從城主手中奪取勢必會被當作眾矢之的,而幾個人一起爭奪則危險會小一些。還有一種說法是隻要城主不死就又辦法牽製住這群人。當然了,現在這支軍隊被鎮壓,新的城主火速上任,其他人也就沒有辦法再爭了。我們廷軒集團也差點被卷進來,還好父親上麵的關係過硬,叛軍動不了。隻是最近時間政局都不會太平,搞不好隔三岔五又來一個政變啊動亂啊謀反啊恐怖襲擊啊什麼的。雖然我個人覺得這些戰爭都如曆史書上寫的那樣為什麼什麼奠定了基礎,但現在看來對紅臨帝國的整體影響並不是很大。但戰爭總是不可估量的,國家的中堅力量腐朽衰敗,又將是一場亂世吧。”簡單洋洋灑灑長篇大論出爐,這家夥經商真是可惜,為什麼不去當政客?一定會被很多人追殺的。櫻珞肅穆(……)地望著麵前未來的亂世梟雄,像在看一位死去的偉人,簡單卻深深望著鎮定吃飯的厲野,認真思考著自己該不該違背道德操守——去斷背。
“小珞珞我好想你啊好想你我從新聞裏看到你們那邊出事了急死我了你好不好有沒有受傷……”Ulrica在電話裏喋喋不休地傾訴自己的相思之情,絲毫不在意這是跨國長途電話,而且他付話費。可能他在那邊被誰包養了吧。
櫻珞躺在床上,難的也不想抽煙,轉著一隻女士香煙沒有點燃,好不容易逮到Ulrica 換氣的時候趕緊問:“我讓你做的事,都去做了嗎?”
“那是當然的了,小珞珞叫我去做的事情我怎麼好怠慢呢?身份證已經到了,護照正在辦,手機也買到了,是和小珞珞一個牌子的款式哦~”櫻珞自動過濾了那個肉麻的稱呼,不敢漏掉一個字。“還有啊,我在離你們家很遠的一個小區裏見到過你妹妹,看樣子並沒有什麼問題……”
櫻珞回憶了一下,家所在的城市裏隻有一個近親姑姑,莫非她和櫻玥有什麼關係?比如私生女之類的?櫻珞越想越惡心,連忙打住了這個話題。
“可是小珞珞,我什麼時候才能過來你這邊?我好想你啊。”
“很快,等護照辦好了,我就會請你過來。”櫻珞放下那隻煙,將被子拉到眼睛下方,“且曳城,乃至整個紅臨帝國,很快就會亂起來了。”
B12
且曳第一實驗室還保持著一成不變鎮靜,就算是城內動亂也一樣。當然,這是以後的事情。鬼殷從長瀛火山返回後,望著一片狼藉的實驗室長歎一聲,為什麼要來妨礙我呢?一個身著白色製服的工作人員前來詢問他怎麼辦,鬼殷焦躁地皺起眉頭,“把這裏打掃幹淨,然後所有人待機去吧。”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除了他以外,全部都是冷冰冰的高智能機器人。
說起來,能算是人的話,應該還有一個。
摁下前往地下一樓的電梯開關,鬼殷疲倦地揉著太陽穴,他突然有些害怕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包括電梯門打開後見到的人。
那是被固定在巨大的齒輪上的人,靜止不動的齒輪放出幽藍色的光。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女安詳的閉著雙眼,濃密的海藻一般的長發纏住了齒輪運行的軌道。粉色的沒有裝飾的連衣裙和素白的小臉都很幹淨。少女的背後連接著各種各樣的管子,一直通到背後密封的黑色容器裏,再向上源源不斷地往地麵上供給。
“哦,鬼殷,你有二十三天沒來看我了。”女孩沒有任何動靜,聲音直接從她的大腦傳入鬼殷的大腦聲音依舊是清脆稚嫩。七年前鬼殷在頭痛循環利用能源供給的時候,她出現了,駕輕就熟地把自己嵌入實驗室的核心,融為一體,神奇的是,她的心髒把血液輸送進身體各處的同時, 各種各樣的能源也可以自動循環。如此,鬼殷就可以把國家下發的經費克扣很大一部分。他不屑於做貪汙這種事,對他來說,十幾萬的貪汙根本算不了什麼風險又大,又容易被查處。
“你怎麼沒告訴我,除了我以外這個實驗室還有另一個主人?”鬼殷大聲質問道。
女孩輕蔑地笑了,她的實際年齡已經二十一歲,可身體發育還維持著最初來到這裏的樣子,就連鬼殷也沒有弄明白她到底是怎樣做到的,並且七年了,一個正處在成長期的女孩身體肌肉居然沒有半點萎縮的跡象。“你又沒問過,我幹嘛告訴你?藺素永遠是實驗室的主人,這一點不會變。好了,告訴我,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那個人?”鬼殷高高地揚起眉毛,“我已經一年沒聽你說起了吧,原來你還對他舊情難忘。”
“年少輕狂的時候誰沒愛過幾個王八蛋啊,我每次都想聽你說他過的多不好,那我也就安心了,可是你那麼誠實,每次都告訴我他現在事業有多麼成功,野心有多麼大,我傷心死了啊。”女孩假笑著,“你也真忠心,他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現在他又安排什麼破事給你了?”
對她說什麼都是可以的。這是鬼殷以前的想法,可是現在她有另一個主人了。
“你會告訴君祀?”
“她才沒功夫理我呢,君祀要是想知道什麼,根本不用問我。怎麼樣,是不是有一種被人可憐的感覺?你和她不是敵人嗎?殺了那個叫歿的女孩子和卿次年似乎會給君祀帶來不小的麻煩呢。”
鬼殷冷笑一聲,摘下禮帽拿在手中把玩,兩人可以維持這樣的姿勢聊很久的天也不覺得累。“作為敵人,我對她已經很客氣了,她擋了我的路,留她一條命算是顧念舊情。隻是她身邊的司瞳——你應該感覺的到,前不久從這裏逃脫了——是一個麻煩貨色呢。”
“又在說那些口是心非的胡話。沒辦法,我也讀不到你的思想。至於那個司瞳?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吧,很麻煩嗎?他的眼睛不就是死穴嗎?你自己查查吧。話說回來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女孩的聲音裏透著一絲急躁。
“他?他還行,繼續籌劃和研究他要做的事情,沒什麼特別的動靜。有什麼消息我會告訴你的,別急。” 鬼殷漫不經心地吊著她的胃口。可是這次女孩卻沒有繼續撒嬌要求他多說一點,沉默了一會兒,仿佛是鼓足勇氣才說出口。
“我漸漸感覺,我和實驗室的核心裝置開始融合了。是不是完全融合之後,我就會死了?”
“死?你認為你現在算是活著?好吧,是的,等什麼時候核心機械汲取了你全部的營養,你就會變成一塊硬幣大小的記憶芯片,保存著我和你所有的對話,當然那時候你真的就死了,而能源將在未來的一百年以內無限循環。”
所有鬼殷直白冷漠的話語衝擊著女孩的大腦,她開始狂躁不安。於是她背後的機器裏自動抽去十幾毫升的鎮靜劑注入她體內。女孩被迫冷靜下來,悲哀地冷笑:“我終於明白了,無論我當時有沒有愛上他,因為自身的特殊體質,都會被抓到這裏來,被榨幹,然後死亡。你走吧,讓我一個人睡一覺。”她果斷地下了逐客令,雖然鬼殷不能算是客。他猶豫了兩秒鍾,轉身走進電梯裏。
女孩陷入沉睡之後,大機器的運作聲更加響亮了一些。不過七年來每天都是這樣的,並沒有什麼特別。
隻是電話裏,他們所謂的那個人饒有興趣地說:“鬼殷啊,為表你的忠心,把上古秘術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