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無數生死輪回過後,我愛你如初。- 長空寥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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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司瞳似乎並不很受且曳第一實驗室的歡迎。他剛接近這裏,霓虹燈光就一亮一暗閃個不停。撲麵而來陳舊腐臭的氣息,不知是在諷刺什麼,歎息什麼,還是再悲憤什麼。不過這與司瞳沒有太大關係,他駕輕就熟地通過一樓地指紋鑒定,二樓地視網膜鑒定,三樓地DNA鑒定,走進這裏最隱秘的實驗室。
以一百年為單位,能發生很多事,比如這裏,這項實驗已經進行了將近一百年了,似乎這兩年內就可以結束。幾個白衣工作人員正死死盯著電腦上不斷變換的數據圖,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輸入一個又一個指令。實驗室中央靜置著一個直達天花板的巨大的DNA培養容器,容器中盛滿淡藍色的液體,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液體其實被包裹在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球體中流淌,在電腦輸入指令的作用下不斷運動工作。被這些液體包裹的,是一個雙眼緊閉的男人,他被白色的無菌長布裹住全身,長期的藥物作用使他肌膚白皙,身體比例勻稱,呈黃金分割,五官富有立體和深邃之感,最重要的是,與司瞳一模一樣 。
“真是稀客,不好好做你的守護者,怎麼有空跑來這?”清脆地一聲響,是手杖叩擊地麵的聲音。禮帽,手杖,燕尾服,來人儼然一副金發紳士的打扮,“難道是想念你的本體了?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待他的。君臨者四號標本體堪稱迄今為止神創作的最完美的傑作了!”金發紳士略顯興奮地說。
“鬼殷,看在你們賦予我生命的份上,我好心給你一個建議。”司瞳抬手覆上雙眼,眼球周圍的血管撲通撲通地騷動:“嚐試是好的,隻是別太過大膽了,你這樣,簡直是在瀆神啊。偶爾已經能感覺到了,他大腦和內心的湧動,在這雙眼睛裏咆哮。”他望著容器裏本體平靜的麵容,並沒有發現鬼殷越變越差的臉色,說:“我是遲早要消失的,當年鬼宣把司瞳的雙眼植入我的軀體,賜予我生命,思想,力量,但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刹那,就是我支離破碎的時候,司瞳的力量太強……”
“是不是鬼宣賦予你的東西太多,反倒放任你來質疑我們了?”鬼殷突兀地打斷他,大手一揮,表示不屑一顧:“你隻要老老實實做你的守護者就行了,別妄自揣測,你不過就是個替代品而已。”
“我心裏清楚,用不著你提醒。”司瞳並不在意,隨口應付著,準備離開。剛轉身,鬼殷的問題就緊隨其後,是反反複複糾結了很多次,終於決定問出口的問題:“她還好嗎?”
她?司瞳聞聲停步,並未回頭,訕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怎麼, 一步步走到現在,怕她知道了?你問我她現在怎麼樣,我可答不出來。當初你為了少一個情敵讓我少去招惹她,你的話,我怎麼敢不聽呢?“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如果司瞳現在回頭,一定會心滿意足地看見鬼殷鐵青色的臉,青筋都快爆裂了,垂在身體一側那一隻空閑的手死死攢起,指甲掐進肉裏,惱羞成怒。可司瞳根本不在乎,他加快腳步離開實驗室,門口的霓虹燈仍然閃爍不停。隨後幾朵電火花伴隨著刺耳的聲響轉瞬即逝,一聲輕微的爆炸之後,霓虹燈終於壽終正寢。街道兩旁依舊燈紅酒綠,實驗室門口的一片漆黑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是一片不起眼的陰影,靜靜躲在角落裏不敢出聲。
且曳城北部繁華都市的夜晚,紙醉金迷,夜夜笙歌,像是籠罩在且曳城上空的浮華糜爛,香氣撲鼻,花團錦簇的虛假的未來。沿途的KTV和LOVE HOTEL早已招搖得勝過酒吧,一個比一個更自豪於自身的存在,打著巨大閃耀的光照,門口的迎賓小姐,整齊地站成一排,鶯鶯燕燕,粉妝玉砌,搔首弄姿,劣質化妝品的化學藥劑味道混入四處揮灑的酒精味和煙味中,男男女女吞吐著汙濁的空氣,臉上浮現著病態的笑容。
且曳第一實驗室的一名工作人員抱著一整天各個樓層的實驗成果照例敲著鬼殷辦公室的門。幾分鍾,鬼殷帶著一臉不耐煩,衣衫不整地開門,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否則他淩亂的衣衫中香豔的吻痕一定清晰可見。鬼殷接過報告,隨意丟棄在辦公桌上。長沙發上衣衫半合的嬌豔女子發出了不滿的嬌嗔。鬼殷笑著走過去,俯身抱住她,送給她一個法式深吻,手上也不閑著,一點一點剝開她的衣服。辦公室裏春色旖旎,在女人溫柔的唇吐出一次一次求愛,一次一次嬌柔呢喃下,鬼殷用盡無數溫柔,念出一個名字,然後,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
窗外燈火輝煌,人們沉靜在夜的保護色中無限歡愉,辦公室裏血腥彌漫女人臉上的笑容未逝,甚至沒有時間露出驚恐的表情,就這樣停止呼吸,斷送性命。脖子上的鮮血不斷噴湧,鬼殷吻著她的脖子,不斷吸食著鮮血,後來幹脆抱著女人溫香軟玉的身體,靜靜地看著鮮血流道地板上,無限延伸。他拭去嘴角地血跡,內心瘋狂地殺戮欲望終於暫時被抑製。他又一次低聲念出那個名字,溫柔地,滿含歉意地。
“君祀,對不起。”
兩天後,司瞳返校,帶回凝輝草四十四棵,提交報告:
原三年級學生西涼與本校其他兩位學生串通盜取珍貴藥材凝輝草,用精湛的幻術迷惑泠心鏡,借西涼被開除之際將凝輝草施以幻術,混入普通藥草中偷運出校。共搜查出四十四棵,另一棵據悉已用於治療西涼母親的重病,並且頗有成效。已與當地警局聯係,拘留三十天,不予追訴,其他兩人建議停課禁閉三十天,畢業成績降等……
司瞳走進準備室打算將凝輝草放回原位時意外地看到了君祀,她穿著筆挺的白襯衫站在白色的聚光燈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氣裏無法捉摸。知道司瞳念出一聲“阿祀”,她才注意到身後有人,轉過身解釋道:“我隻是突然想到要來更新這裏的泠心鏡,沒想到你提早回來了。還有別叫我阿祀。”她補充抗議,看著司瞳把凝輝草放回原位。
“你身上有股化學藥劑的味道,”就在司瞳準備離開時,她突然說:“你去過鬼殷那裏了?他還好嗎?”
“不好。”司瞳說,他期待著君祀的反應,可是大多數時候她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鬼殷的事,似乎無論如何都與她沒有太大關係。往事,她已決定忘記,如果忘記曆史等於背叛,那就毫無顧忌地背叛吧,反正對他們來講,背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司瞳看著君祀無動於衷,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他很想你,想見你。可能這幾天就會來。”他決定賭一把,賭他對麵前這個女人的了解程度。賭她對鬼殷能有多少感情。
“那就來好了,以前也不是沒來過,難道還要我親自下山迎接他嗎?”君祀漫不經心地說,“反正我一步也不會離開學校,這裏已經是唯一一個我能夠安心生活的地方了,你難道不懂嗎?司瞳,你不懂的吧。”以一聲淡淡的歎息作為結尾,君祀失去了於司瞳說話的興致,轉身離去。司瞳一人孤獨地站立著,實在不清楚,這一賭,自己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
黃昏前後的天空有讓人心醉的顏色 ,白雲稀釋的淺色天空下有飛鳥嘶鳴著掠過長空。君祀站在冰堡頂層,細碎的雪花像從天上灑落的棉花糖。山間遊蕩著被撕碎的雲彩,找不到回家的路。君祀裹了一件純白的人工皮草——受母親的影響,她對皮草也很有好感,同時母親也教導過她不能隨意殺害動物——城堡低下傳來細碎的人聲,歡愉的。雪下的越發大了,很快在君祀的肩頭積起薄薄一層。歸彌雪山和長瀛火山之間隻隔了一所學校,兩座山上的氣候條件卻完全不同,從古至今都沒有人能解釋這一奇特現象,也引得大批遊人前來觀賞,但極少有人能登上山頂,飽覽山下風光。君祀依稀記得上一批風塵仆仆的旅人光顧城堡,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來者是客,自然受到很好的款待,也被安全遣送下山,隻是除此之外,再無人來訪。歲月蹉跎,城堡裏的仆從一批又一批地更換,伴隨她時間最久的璃珠實際年齡也有七十歲了,隻是風韻猶存,大概是年年日日待在冰天雪地裏,姣好的容顏也被凍起來了。
君祀輕輕一歎,翩然轉身,卻不想身後早已有人看得癡迷,一動不動。君祀也沒料到有人會不顧嚴寒直接跑道天台上來,愣怔片刻,繼而溫柔了眉眼。雪花紛飛,她像極了翩躚下凡的仙女,那個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人,一路走來始終無怨無悔,始終魂牽夢縈的人。
My angle.
我的天使。
“好久不見,鬼殷。”
太多的話,如鯁在喉,滿滿地溢在嘴邊,不知從何說起。這麼多年,她還是從前年少的模樣。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想知道長夜漫漫她是否寂寞難耐,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麼……最終,隻是緩緩吐出七個字,組成一句再客套不過的話,隻是能跟她說上話以是萬幸,畢竟這麼多年,他一直認定,他,欠她的。
“好久不見,還好嗎?”
“還好。”君祀走近他,眼裏抑製不住的憐惜,仿佛一眼看盡了他所有的情緒,“可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這下連凝輝草也治不了你了,怎麼這樣……”她沒有半點不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蒼白,骨節分明。她盯著地麵地頭不語,鬼殷看不到她的表情(因為她一般都沒有表情……),有些慌亂,連忙反手握住他,安慰道:“沒事,我不是在這嗎,好好的。”
青春這樣容易讓人產生美好聯想的詞語離他們太遠了,盡管兩個人的青春相互交疊,可是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什麼把酒高歌紅袖添香,兩人之間從沒存在過。君祀單薄的身上落了不少雪,給人以弱不禁風的假象。鬼殷正想勸君祀回到室內,她卻搶先開口,眼裏透著極度的厭惡,像是見到什麼惡心的東西:“我說是誰呢,鬼殷你怎麼領了這麼肮髒的生物來玷汙冰堡?”
鬼殷錯愕,未及反應君祀已經甩手離開(這是什麼神展開0u0)。鬼殷忙隨她擠進即將閉合的電梯。君祀神色微凜,眼底有極力的不耐煩 和忍耐,與先前溫柔的模樣判若兩人。不知又怎麼惹了她。鬼殷皺皺眉,電梯停在一樓大廳,兩名戴著手銬的男子正與璃珠僵持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盡管有手銬製約,兩個男人還是明顯占上風,把璃珠逼到牆角。
“璃珠,我教你的東西,可不是隻用來強身健體的。”君祀朗聲說。
璃珠一聽,嘴角的笑意似是有些無奈,她對麵前的兩人道了聲歉,右手中突然幻出一把長劍。劍身通體銀白。寒光一閃,隻三招,一人的屍首已然分家,另一人驚恐萬分,連連討饒,還是被璃珠幹脆利落地斬於劍下。偌大的客廳血腥味肆意彌漫,濃重而刺鼻。噴灑的鮮血潑髒了潔白的牆壁。牆角默默生長的蝶蘿立刻竄出,纏住屍體,順便清洗了牆壁,不一會兒,地上隻剩下兩灘血脂。璃珠收起光劍,讓人清理了作案現場,不留一絲痕跡。她向一旁觀戰的君祀和鬼殷盈盈一笑,退到一邊。
鬼殷不禁失笑,果真是深得君祀真傳,下手幹淨利落,不給對方半點反擊的餘力,連負隅頑抗的機會也沒有。他假意怒道:“君祀小姐,這兩個人是我奉命帶進學校的,並不是什麼肮髒的生物。就算有冒犯,怎麼能就這樣殺了,連屍體也不留?還請你給我一個交代吧。”
“兩個死囚而已,我想殺就殺了。你什麼時候也和死囚為伍了?”君祀不屑一顧,偶爾,她也頗具貴族的傲慢自大。“莫非你也一心求死?拜托別在冰堡求死,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你死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千萬別在我麵前死……是這樣的意思嗎?我死了你會難過嗎?可是你也對我說過,如果司瞳死了,你一定會跟他一起死。我終究……還是比不上他啊。
璃珠端了新煮的苦茶,用的是雪山上最清的水,君祀所擁有的最好的茶葉,最好的茶具,隻是茶湯的確苦得過份,像是在挑釁人的底線,這種茶使很多人望而卻步,君祀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苦澀,保持著基本的品茶禮儀,一杯接著一杯。
“說起來,你這次到底來幹什麼的?”
“想見你,正好又有死囚要帶到學院地下室,我就自告奮勇了。”鬼殷老實交代。
“……你可以走了。”
鬼殷以為她在開玩笑,正想再逗逗她,卻發現君祀的臉一下子連最後一點紅潤都消失了,紙一樣慘白,像是忍耐著極大的痛苦,咬牙道:“走開!不要看我!”鬼殷哪裏願意,扣住她冰涼的手不放。豆大的冷汗劃過君祀的臉龐,“璃珠,送客!”她叫了一身,同時嘴角滲出一縷妖冶的紅,滴落在皮草上,星星點點,宛如曠古荒原盛開的紅玫瑰,帶著誘人的芳香和危險的刺。鬼殷瞬間心跳加快,喉嚨幹澀。一道劍光閃過,璃珠又一次幻出光劍,逼迫鬼殷鬆手。君祀連忙趁著空隙奔裏大廳。璃珠劍下的招式不斷變化,速度越來越快,隻有許多灼人眼球的白影在眼前晃動,鬼殷連躲避都很勉強,沒有時間舉起手杖抵抗,連連敗退,自知不將他趕出城堡璃珠是不會罷休的,遠望著君祀倉惶的背影,鬼殷也隻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縱身一躍,跳出城堡的大門。果然,門內的璃珠立刻收起劍,向鬼殷深深鞠了一躬,青銅大門緩緩閉合,沉重的聲響讓整座雪山為之肅穆。鬼殷在雪地裏站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危險的動植物出來阻撓他。這樣莊嚴複古的城堡足以隔絕一切存在。山河如畫,紅顏姣好;江山更迭,容顏依舊。冰封在山巔的人啊,你一直滿足的寂靜時光,終究要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打破,而你無比向往的新生,我定當傾盡全力,隻為搏紅顏一笑。
夜幕低垂,無星無月,合攏在黑暗裏的萬物生靈似乎找到了庇佑,隱藏起來。失散在寒風裏的血腥味早已分不清源自何處。鬼殷長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整座城堡亮起銀白色的燈火,霎時整座城堡金壁輝煌,燈火通明,直照出百米開外的路。鬼殷驚喜回頭,那個帷幔厚重的房間裏,燈光背後一動不動的人影正注視著他。鬼殷撤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君祀,到現在,我還是猜不出你的心思,一點也猜不出。
徹夜火光衝天的長瀛火山上,炎堡仿佛火架上將要祭天的犧牲品。司瞳眺望遠處燦若星辰的冰堡,輕聲笑起來,金色的雙眸燃燒著熱情的火焰。
“山河如畫,紅顏姣好;江山更迭,容顏依舊。阿祀……”
A5
周六下午厲野一直泡在圖書館裏。櫻珞早已不知遛到哪裏逍遙去了。曆史老師Nina留下了幾千字的論文要求論述紅臨帝國政治體製發展。下發的參考資料隻能用來當草稿紙,常識至極。櫻珞每次都在最後關頭把厲野的論文搶走——美其名曰為借鑒——第二天早晨再睡眼惺忪地還給他,可是最後下發時的評分永遠比他的高!甚至有兩次被當作範文宣讀!天殺的天才!問題是厲野每每經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撒嬌打滾,還是老老實實地完成論文上交櫻珞(……)。他找了圖書館一處舒服的角落,這樣有利於種蘑菇(大誤!)。管理員曾經熱淚盈眶地握住他的手,說現在願意進入大部頭的書庫照書的人真是寥寥無幾,大部分書都落上厚厚的灰塵。紙質書已不符合當代的流行趨勢,越來越成為稀有品種,搜索引擎搜羅的幾百萬條信息比書籍方便了不知多少倍,文學寶庫們都在哭泣啊TAT
厲野扶著黑框眼鏡,一笑就能迷死萬千少男少女。他的視線停留在書中一段對溟流族的介紹,自動開啟回憶模式(泥垢!)。
十歲,他在彧霜城流域被一個溟流族老巫女撿到,成為此地溟流族聚居處的一員。他不知道自己十歲以前的事,誰都不知道,連老巫女都看不透他。可厲野是完全的溟流族人,毫無疑問。種族的選擇是在嬰兒脫離母體的那一刻由嬰兒未長成的潛意識自主決定的。如果父母是同族人那就隻有一個選擇,如果是不同種族,那就隻能聽天由命,所以很多大家族為了保持血統純正,不允許異族通婚。好在那和厲野沒有多大關係,可是周圍有很多人不認可他,認為這個來曆不明的小鬼很可疑。他們尊敬老巫女,卻不尊敬厲野,甚至有人惡毒地詛咒他,因為巫女的身體漸漸衰弱,他們便說是厲野身上的不詳之氣太重。厲野還有個姐姐,也是巫女收養的溟流族孤兒,名叫水鯉。與厲野不同,水鯉很受人歡迎,她美麗善良溫婉動人,對萬物生靈也憐憫慈悲。厲野戲稱她是普渡眾生的佛,水鯉甜甜地笑著,說她怎麼敢與佛祖相提並論,回遭報應的。
在老巫女的教導下,厲野精通咒術和冷兵器,順利通過咒術師考核。水鯉被傳授了預言術,通曉過去和未來,學會話水網分布圖,對許多山川河流都了如指掌。他們像親人一樣生活了十年,十年之後老巫女的生命力耗盡,留下水鯉和厲野相依為命。家裏很清貧,但糊口足以。水鯉成為當地新一任的巫女,得到許多人愛慕追求的同時,也無意中引來不少麻煩。總有人垂涎水鯉的美貌,或是她高超的預言術,妄圖把她據為己有。每每此時,厲野用他單薄的身軀擋住一個又一個心懷鬼胎的人,凱旋而歸也有,遍體鱗傷也有,他總是義無反顧地保護著水鯉和他們的家。水鯉總是耐心地幫他上藥,恬靜地笑。厲野收到且曳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與水鯉爆發了第一次冷戰。他不願意離開水鯉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學,如果在他離開之際水鯉遇到危險出事,他一定會後悔一生。而水鯉卻希望厲野不要止步於彧霜城這個小地方,去更遠的地方磨煉,開拓視野,獲得更多知識取得更多成就,而不是一直被她和這個狹窄的空間束縛著。最終冷戰以厲野的妥協而告終,離家前,他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施展溟流族的分支,巫族的禁術,任何心懷不軌的人接近這個家和水鯉,都會霎那間灰飛煙滅,並且每個月寄一把攜帶咒術的刀具,加固這個禁術。水鯉雖然不喜歡這種方式,但在厲野的堅持下,還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
而上周水鯉的來信中說,他身邊的女孩,是他命中的劫數。
追憶似水年華完畢,厲野也大體完成了論文,隻剩最後一步潤色,鎖骨卻隱隱痛起來,四芒星發出黯淡的光。夜幕早已落下,厲野向透明的窗玻璃望去,濃稠的藍黑色夜空中,一束純淨的白光穿透墨色的雲朵。今夜月圓。
幾個小時之前:
錄音室裏,藍麵對著麥克風,向櫻珞莞爾。她輕咳一聲,嗓音迷離。
呐,看見了嗎?過山車和逆流的眼淚,摩天輪與失落的項鏈,天空沉溺在血色中浸染成紅。
曲終,餘音嫋嫋。藍微笑著望著櫻珞。“那天遊樂場的是,你知道什麼?”櫻珞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在詢問她喜歡什麼口味地冰激淩。“你很快就會明白了。”藍說,她碧藍色的眼睛裏倒映著一條悲傷的河流,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流淌著。“這時我們無法改變和逆轉的過程。”
更深露重,波光粼粼的湖麵被銀白色的月光敲碎,幾尾玻璃魚躍出水麵。祈願河臨近且曳學院,上方正對祈願星。傳說祈願星出現的時候,許下的願望就會實現。可惜這樣美好的夜景,恐怕要被她們白白糟蹋了。櫻珞這樣戲謔地笑著,布下一個簡單地陣法。被當作活祭品的死囚已被施下散魂咒,不過軀殼一具,眼神渙散,僅靠本能跟著藍走到陣中間。櫻珞走到死囚的麵前,猶豫了一下,似乎還有些許的不忍心。她緩慢地念動咒語,手中的貓眼石被立體六芒星的光環包圍著,飄浮上升,深深嵌入死囚的眉心消失不見。櫻珞從袖中催出蝶蘿,左手接過藍遞給她的美工刀朝右手上十公分左右的蝶蘿狠狠地切下去,一朵盛開的粉紅色蝶蘿花瞬間凋謝,密密的花蕾排成整齊的鋸齒形,宛如鋒利的獠牙,發出類似指甲摩擦黑板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藍立刻催動噤聲咒,再看櫻珞,不知是否由於月光照射的原因,臉色發白。她第一次出於主動意願傷害體內生長的蝶蘿,後果比她想象得更嚴重些。
“櫻珞?你還好嗎?”藍試探著叫了一聲。
“我沒事。”她慢慢地說,臉色恢複平常,繼續念起冗長的咒語,藍上午才給她的咒語,櫻珞下午就被出來了,那一截斷裂的蝶蘿如同泛著綠光的毒箭,向死囚的眉心飛去。
仿佛聽到了腦漿滾動的聲音,或許是錯覺吧。蝶蘿在咒語作用下徑直穿過堅硬的腦殼,穿透了死囚的頭顱,攜帶貓眼石和大量紅黑色的血液,以及灰白色的腦,死囚的腦子被穿了一個動,那真不是多麼好看的場景。櫻珞忍住胃裏一陣翻騰,很快,在櫻珞的指揮下,血淋淋的蝶蘿“刺啦”一聲,挖出了死囚的心髒,連著血管的,還在微弱地跳動的心髒,暴露在空氣中,鮮血滴落在腳下的草叢中,血腥撲鼻。藍及時撐開隔離牆,防止血腥味呼嘯著肆意蔓延。紅通通的心髒“撲通”一聲沉悶地落在草地上,死囚的眼神頃刻間渙散如煙,失去了生命源泉的人軟軟地倒在他的心髒旁。
“藍,你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 藍走到正中央——原先死囚站立的位置,咽了口唾沫。蝶蘿勢頭不減,往藍的手腕方向猛衝。
“啊啊啊啊啊啊——”藍撕心裂肺的尖叫在透明密封的隔離牆內來瘋狂碰撞著,經久不散。蝶蘿衝破了她又手腕那個未完成的“死”字,與此同時,蝶蘿尾部卷起的貓眼石被嵌入手腕中,代替了脈搏的位置。新的血肉向泉眼裏的泉水一樣咕嘟咕嘟冒出來。
“——裂!”櫻珞暴喝出最後一句咒語,懸空的,血脂沾連的蝶蘿發出不輕不響的爆炸聲,自爆成粉末。方才貓眼石嵌入的地方泛出幽藍的光芒,似乎手腕處裂開一條縫,藍卻並沒有感覺到再一次的疼痛。忽然,一雙毛茸茸的耳朵豎起來,動了動,接著是頭,身體,尾巴。一隻黑貓的靈體輕巧地從藍的手腕中跳出,落在草地上,悄無聲息。它輕輕叫喚了一聲,奔向那顆終於停止跳動的心髒,小心翼翼地掉起它,轉身奔向碧藍的祈願河,一頭紮進河水中。水麵濺起幾朵小水花,再也不見靈體的蹤跡,隻有兩尾玻璃魚躍出水麵,劃過兩道心形的弧。藍收起隔離牆,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右手腕。櫻珞再也忍不住,俯身劇烈地嘔吐起來。右手袖中的蝶蘿受到血腥味的吸引,纏繞上死囚幹涸的屍體。
隱約聽到有腳步聲,櫻珞警覺地抬起頭,腳下卻一軟,支持不住地身體狼狽地倒下去。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還想著,千萬不要倒在自己的嘔吐物上啊><。
我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睡過了,安詳地,自由地,沒有噩夢纏身地,一直在想,要是永遠這樣睡下去該多好,逃離所有羈絆,逃離所有所愛所恨所得所失,逃離時間,逃離永恒。
我想逃離,但是去哪裏呢?
在此睜眼時天已經大亮,周圍沒有一個人,眼前一片幹淨的白色,應該在校醫務室。手上連著針管,正在輸液。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各種藥的味道。被單的手感不是很好,但是很暖和。櫻珞往被窩裏縮了縮,艱難地偏轉了頭。床頭櫃放著鬧鍾,七點十五分,顯示的日期已經過去兩天了嗎?櫻珞漸漸蘇醒的大腦運轉著,自從解開藍的詛咒已經過去兩天了,或許是布陣施咒耗費了太多體力,而且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強壯不知道藍和厲野怎麼樣,這次出院大概會被厲野罵死的吧她這樣雜亂無章地想著,不知不覺抿嘴笑了。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藍提著一個紙袋走進來,把早餐放在床頭櫃上,是櫻珞百吃不厭的白吐司和牛奶,眨著藍眼睛笑了:“厲野對我說今天你應該會醒過來,讓我給你帶早餐。他本來也想來看你,可惜半路被老師叫走了。”
“是嘛。”櫻珞裝出不鹹不淡的樣子,“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了?”
藍抬頭看了看吊瓶:“再半個小時吧,反正你的第一節課在九點,不急。厲野說他在圖書館等你。”藍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真好啊,有這麼一個搭檔。”
櫻珞拒絕藍的幫忙,艱難地坐起來,明白藍這樣說並不是單純的八卦心理,下意識地咬住下唇:“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你們兩個,不能共存哦。”
撲麵而來的書香氣讓習慣了消毒水味道的櫻珞神清氣爽,她駕輕就熟地往圖書室最北麵的角落走。那個在其他人看來似乎有些陰森的地方是一些書蟲種蘑菇的據點。厲野也是其中之一,作為全校帥哥排行榜Top10,他架起一副黑框眼鏡就能迷死一群女生,最匪夷所思的是上次竟然有個男生偷偷給厲野塞了一封情書,厲野隨手丟給經常在圖書館遇到的另一個書呆子,據說後來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緣(深藏功與名……)。
厲野看著櫻珞在他麵前坐下,從容不迫地像是沒有半點愧疚。好在她坐下來的第一句話沒有讓他失望,不然厲野真要甩開溫文爾雅的表皮開始罵人了。她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請原諒我吧。”
他挑了挑眉毛,伸出手按在櫻珞頭上,歎了一口氣:“真是讓人不省心的家夥,你知道那條祈願河是用來做什麼的嗎?”他的掌心溫暖幹燥,仿佛可以包容一切。櫻珞閉上眼睛,懶洋洋地問:“做什麼的?”厲野的手沒有移開,也沒有允許她睜開眼睛,“每當月圓,祈願河通往異界的門就會打開,死神會帶走死者的魂魄,渡他們往彼岸轉身,或是成為祈願星的一點光芒——”
“死神……到底屬於神還是魔?”櫻珞突然問。
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厲野也愣了,極為不確定地回回答:“大概……是神吧,你看,死神嘛,名字裏就有個‘神’字——怎麼又被你扯開去了真是……我剛剛說的不是傳說或是神話故事。確有其事,如果當時你們失敗了,三個人都會被死神帶走,屍骨無存。雖然我不知道這裏和異界比起來哪一個比較好,但當我看到你在我麵前倒下的時候,我覺得像自己被人摘去了整顆心髒一樣——對了,你們是不是就是這樣對那個死囚的,藍都告訴我了——你可不能死啊,你的命是我的,忘記了嗎?”
櫻珞終於挪開他的手,微微一笑,溫柔了眉眼:“你也是。”
水鯉說,他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呢。這樣相依為命的事,其實在整個國家中也不是很多吧,到處都有死人,到處都有讓人感到悲哀的血腥暴力事件。窮人總是比富人多,可憐的人總是比幸福的人多;因為不是人人都有好的資曆好的運氣,也不是人人都這麼容易滿足以前水鯉總會做好簡單卻美味的晚飯等厲野在外打工回家,盡管有人拖水鯉辦事會送一些禮物,但人人都活的不容易,水鯉決不會多收,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還是厲野起早貪黑的打工費和老巫女的遺產,很拮據,卻很幸福。現在厲野出去讀書,也會找一些兼職來做,每個月都寄錢回家,水鯉很會省錢,一個人生活也不困難。她有一頭天生的藍發和綠寶石一樣的雙眸,純粹無垢,笑起來嘴角有淺淺的梨渦,總是好脾氣的模樣,每次厲野因為各種事生氣的時候,水鯉總是按住他的眼睛,說沒關係,都會過去的。然後揉揉他的頭發。臨走之前,水鯉抑製住所有的不舍,笑著說你可不能死啊,我在這裏等你。
“又在想你女神一般的姐姐啊。”櫻珞一看厲野的眼神就一清二楚,立即調侃:“真過分,居然當著一個女生的麵想另一個女生,吃鍋望盆。啊,居然還想的這麼入神,我好傷心啊。”櫻珞作出傷心欲絕的樣子,捧著心口,笑得狡黠。
“你居然也講得出這種話,自己難道不是三番五次在我麵前想你那位名草有主的準新郎嗎?彼此彼此吧。”
果然櫻珞的眼神黯淡下去,喜帖和簽證已經躺在床頭櫃的抽屜裏鬼知道他們用什麼方法即使櫻珞不露麵也可以完成繁瑣的程序辦理簽證。喜帖設計得很精致,但她一點也不想翻出來,一點也不想看。喜帖上的兩個人男才女貌郎情妾意。櫻珞不願意當小三,但她就是放不下,自己喜歡了這麼久的人,最終還是要做她人的枕邊人嗎?
“喂!別發呆了!”厲野及時把她往旁邊一拽,一顆滾燙的子彈擦過她的胳膊,磨破了衣服。櫻珞立即跳起來,甩出袖中的蝶蘿,追蹤火藥的氣息,繞過一排書櫃,找到了襲擊者,是前幾天被厲野和櫻珞輪番毆打的那個悲催的男生和他的同夥。櫻珞立即丟過去一個巨大白眼:“怎麼又是你們啊,都第七次了,不嫌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