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淮安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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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裕聽福伯說風衛來府上了,就急忙趕過來,也正好借此擺脫青梅的糾纏。
按理來說,身為秦府的家主,要是不喜歡這個貼上來的丫頭,打發她去別的院子伺候或者直接發配賣人都是可以的,實在不至於受製於人。可關鍵是這個丫頭的身份特殊,親近不得也賣不得,才形成這樣尷尬的局麵。
青梅是關中李早年送給秦裕的。她來秦府的時候不過8歲,秦裕15歲。因為丞相府的威望和人脈,關中李當時極力討好巴結,所以,送來了青梅。雖然幾個女孩子一起長大,但黃鶯、紅錦、紫鳶都是家生子,這幾個和青梅總是隔著一層,加上青梅“攀高枝”,那三個就有些瞧不上她,難免刻意疏遠她。就這樣,青梅愈發高傲起來,還總是圍著秦裕轉。秦裕被纏的沒法,隻能躲著她。
沒和關中李鬧翻的時候,因他畢竟不是青梅正頭主子,礙著關中李的情麵也不好發落她。這內苑裏的管事們都知道內情,也不便具體安排青梅做事,來問秦裕的意思,他隻說養著便是。一時間倒把青梅架空了,成了園子裏最清閑的人。就這麼拖著,青梅已經在秦府待了足足十個年頭。人也從一個小豆芽抽條長成一個楚楚動人的大姑娘。
如今和關中李徹底撕破臉,他倒不用顧及那一頭了,但秦裕性本善良,對著一個朝夕相處十年的女孩實在狠不下心。被賣出府的女子命運有對淒慘,他是知道一些的。再說人家姑娘不就是喜歡你嘛,又沒有犯什麼大錯,隻因自己好惡就擺布別人的一生,未免在太殘忍了些。秦裕為這事情也傷透腦筋,實在沒什麼好的主意,隻能遠遠的躲著。隻希望她能自己想通打消念頭,尋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人,到時候送上些嫁妝,這便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和青梅共處一室,秦裕說不出的別扭。逃出書房,他忍不住重重的舒一口氣。和風衛見麵,各自絮叨了幾句,也沒甚大事不過說說分別之後的生活境遇。盡管張元峰才在胡夜麵前猜忌秦裕,但此刻他臉上倒是沒露出半點情緒。胡夜知他心中齟齬,又見他和秦裕說話時一本正經的,覺得實在好笑,隻能死死地忍住。
聊了半天,張元峰說他困了,秦裕讓管家帶他下去休息。
沒事的時候,一整天都沒事,有事的時候事趕事。這不,張元峰剛走了沒多久,福伯又氣喘籲籲的跑進來,說有人快馬加鞭送來一件函件。秦裕打開一看,嘴角的笑意瞬間放大:“青青要回來了。”
“啊?”
“是漠北王子的公函。信上說,大後天就能到淮安城。”
呼延哲帶青青回了朔方,這是他倆都知道的事情。胡夜派影衛暗中保護,但他當時出於私心並沒有告訴秦裕。所以,前幾日接到影衛傳回來的消息,他也法透漏給秦裕。隻是如此一來,時間未免倉促了些。他思考一下,問:“沒說具體什麼時辰到?咱們也好去迎。”
“這倒沒說。隻剩不到三天時間,不知能準備妥帖嗎?”秦裕有些擔心,又抬起頭對他說:“我得趕緊著人安排一下,畢竟呼延哲還有另一重身份——咱們的新盟友。”
“要我幫什麼忙嗎?”
“漠北王子來訪,肯定要給他單獨準備一個幾進的院子的。不過這一時半會的還真不好找。還有灑掃、伺候的丫頭婆子、家具、新的被褥用具什麼的。時間太緊張了些。”
“這些交給我。你準備招待用的食物酒水。還有,呼延哲帶來的仆從想必也不少,未免當日混亂,也要妥善安置。”
“恩。知道了。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吧。”
胡夜招呼剛剛躺下補覺的張元峰起床,兩人就出府去了。秦府四個側門全開,采辦們和各處的管事忙忙碌碌地進出秦府,甚至連不怎麼露麵的內府丫鬟都抱著東西進出。街上的百姓看見,紛紛猜測這是準備招待誰啊?這麼大的麵子?
忙碌到大半夜,胡夜才和張元峰打馬回府。說是找了一處別人現居的五進的大宅子,花了幾倍的大價錢,請原來那戶人家挪出去了,東西都是現成的。丫鬟、婆子、內外的大管家都全留下了。又急急忙忙的買了些新的被褥用具換上。大樣子是收拾出來了,餘下兩日在細節處雕琢,務必盡好地主之誼。
忙碌了三天,第四日早才收拾妥帖。這一天兒,闔府都處於一種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平時嘰嘰喳喳的園子,都安靜了許多,眾人都手腳麻利的幹自己的活,生怕出了什麼紕漏。
隻有幾個十二三的小丫頭,偷空湊在花園一角竊竊私語。
丫鬟A說:“聽廚房的人說是青青姑娘要回來。”
丫鬟B:“切。光一個她,哪值當這麼大的陣仗?”
丫鬟C:“那這幾日大家夥都忙的腳打後腦勺的,你怎麼說?”
丫鬟B顯然屬於消息比較靈通的,瞧了一眼圍著她的其他人,倨傲的說:“那是漠北王子要來!”
一聽這話,小姑娘們驚的眼都撐圓了,興奮的問:“啊?漠北王子?聽起來很高貴的樣子,就是不知道長得怎樣?”
丫鬟C說:“聽說漠北人都長得五大三粗的,可比中原的男子醜陋多了!而且,他們吃生肉喝鮮血,很野蠻的!”
丫鬟B嘲諷的瞧了一眼眾人,“你知道什麼呀?!我叔叔見過漠北男人,長得可俊俏了。高鼻深目,比中原男子有男人味多啦!”
也怪她們幾個太沒眼色,大家都認真地幹活,她們卻在一旁說笑,未免太打眼了些。紅錦瞧了不免生氣,一手叉腰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怒吼:“都幹什麼呢?你們幾個丫頭片子,思春了?!還不趕緊麻利利的幹活去,是不是皮又鬆了?要姐姐我伺候你們幾頓板子吃?”
紫鳶拉她一把:“說那麼多做什麼?不過幾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趕緊著吧,公子前頭等著呢!”
“氣死我了!你看看這一二個還像話嗎?都是你們平時太和軟了,寵的她們都不知規矩了!以為秦府雇她們來說笑玩樂的嗎?”
黃鶯也笑著勸她:“哪來那麼大的氣性兒?不是念叨著好久沒見青青了嗎?有這功夫磨嘴皮子,不如去東廂看看還有哪裏收拾的不妥當的?”
“哎呦。這幾日忙的我頭昏眼花的,那起子下賤胚子還在那裏討論男人,真真教人冒火。走走走,先去東廂看看再給公子回話。待姑奶奶忙過這會子,看不接了她們的皮!”
紫鳶“撲哧”一笑,拉著她二人往東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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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四輛車架並身而過的主街,此時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漠北王子那架華麗的馬車出現在城門一角的時候,就有守在那的下人跑回秦府報信兒。前堂傳來小廝著急火燎的傳令聲:“來啦來啦。”
福伯的胡子一翹一翹的罵道:“叫喚什麼?!都穩重點,別給我丟人!”衝著小廝的屁股踢了一腳又說:“嘿?!愣著幹什麼?進正廳報給少爺和胡公子去啊!”
秦府寬闊的正門洞開,最外邊是一溜的侍衛,都排到正街主幹道的兩側,此時正勉力維持著治安。往裏麵就是小廝和丫鬟們了。秦裕和胡夜親自在門口迎接。
那架豪華的馬車穩穩地停在秦府門口,從裏麵跳出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高鼻深目,濃眉大眼,並未留須,頭發有些微卷,鬆鬆的用一根金絲帶綁著。他一跳出來,就反身去接馬車裏的人,引得兩邊的百姓也扯著脖子瞧後麵的人兒。隻見一名身穿絳紫羽衣的女子,帶同色係麵紗,挑開車簾站在車轅上跳下來,並未理會男子伸出來的手。沒看見正臉,光那身姿就惹得眾人倒吸一口氣。
胡夜、秦裕連忙上前,雙方寒暄了幾句,就把人迎進去了。各管事按照之前計劃,有的去安排呼延哲的屬下休息,有的去疏導馬匹車輛,顯得井然有序,不一會偌大的陣仗就清場完畢。街上的行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漸漸的散去。也有不過癮的,三五一群去茶寮酒肆閑話剛剛看到的一幕。
幾位男子進了迎客的正廳,穆青青被一位管事嬤嬤領去了內堂。她熟門熟路的穿過花園、小徑、水榭、畫廊,進了東廂。一切都沒變樣,但好像一切又都變了。想起自從上次離開秦府之後經曆的種種,頓時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青青。”廊子下傳來一聲熟悉的高亢女聲。
“必是紅錦姑娘了。”前麵引路的嬤嬤笑嘻嘻的偏過頭對她說:“三位姑娘掛念您的緊呢。”
穆青青不由自主的咧開嘴笑,心裏暖暖的,被人惦記關心的感覺真好。疾走幾步,就看見站在廊下翹首引頸的紅錦。飛撲過去一把抱住她,好一會才分開。“你這丫頭,依舊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紅錦不滿的嘟著嘴,“真是的!上次走的時候竟然都不告訴我們三個一聲。真真沒良心!”
黃鶯挑簾子出來,“進屋慢慢說。別站在走廊吃過堂風了。”
紅錦一笑,拉著青青走進她原先住的那屋子。
紫鳶也在,一看見青青先紅了眼睛。拿帕子抹了抹眼淚,才勉強笑道:“路上勞累了吧。先洗漱一番,再吃幾塊點心。晚宴怕是得等一會才開。”
穆青青上前,拉過紫鳶的手:“好姐姐不著忙,咱們先說說話。”
四人圍坐在一起,這才細細打量對方。紅錦挨著穆青青坐,她細細的盯著她的臉頰說:“你們覺不覺的青青好像變樣了?”
穆青青摸摸臉頰說:“有嗎?”
紫鳶歪著頭,一邊打量一邊說:“剛才隻顧著激動,沒來得及細瞧。現在一看,確實有點不一樣了。”
黃鶯接口道:“恩……就像是蒙了塵的明珠被拂拭了,由內向外,散發一種逼人的神采。以前總是鬱鬱的,現在嘛,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以前像無根的浮萍,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總有些……總覺得沒什麼人氣兒。”紅錦捂著嘴,瞧了一下穆青青神色,看她沒動怒才說:“我一張嘴就得罪人。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眼睛裏比以前有神采了,不像從前……哎呀,我不說了。”
看著紅錦垂頭喪氣的樣子,穆青青撐不住一笑:“叫你平日總是刻薄人。現在想說幾句好聽話都難了。我倒覺得還是原來的樣子,隻不過心裏想開了一些事罷了。”
“你可別說,這人的精神狀態和外貌關係大了!遠的不說,就說青梅。細看她長得也不差,但我就覺得這人整天心裏揣著事,一見她我就心裏泛苦,一點也歡喜不起來。”
“切。是你自己瞧不上人家。”黃鶯揭短。
紅錦直接從錦凳上跳起腳,“誒,你可說對了,我就是瞧不上她那攀高枝的嘴臉。”
紫鳶忍不住說她:“紅錦,你還是這麼心直口快。當麵見了,可不能亂說。”
“紫鳶姐,我知道的。連少爺都端著她,我敢給她臉色?不過也遠著她罷了。”
穆青青一聽,這分明話裏有話,以前她就沒見過那個什麼青梅。原以為不得寵,現在看來這裏麵還有故事。攀高枝?揣度紅錦和黃鶯二人的態度,這高枝兒八成指秦裕吧。於是,也笑笑不說話。
紫鳶怕穆青青不耐煩聽這些,忙說:“說些開心的事兒,盡扯那些。青青,你這衣裳款式真別致。不像咱們中原的襦裙。”
穆青青也樂得換個話題,“恩,是漠北的衣飾。你喜歡的話,我尋人幫你做。這次呼延……呼延王子怕穿不慣中原的衣服,特意帶了針線上的人呢。”
“這倒不必。我一個侍女,整天打扮成那樣,看著多奇怪啊。”
四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伺候穆青青洗漱一番,沒多會功夫前麵傳開席了。四人急忙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