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劇院時，遠遠地看到小默站在舞台上，揮著雙手仰頭朝屋頂喊著什麼。
     我默不作聲地爬上舞台，他並沒發現我，聚精會神地衝屋頂放幕布的人喊：
     “往左邊移一點……對，右邊高了，那個角往下麵放，對！就這樣，下來，下來……左邊下得太快！”
     我走近他，冷不防看到一個穿著黑紅格子襯衫的高個子男人在我之前走到他身邊。 他比小默高了小半個頭，竟拿出一塊紙巾，溫和地替他擦去額上的汗。
     我倒吸一口冷氣，感到自己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襯衫男擦了一半，小默回頭，擋掉他的手，兩個人嘰裏咕嚕地說著些什麼，站在後麵能隱約看到，襯衫男的右手貌似想不老實地要往小默的腰上擺。
     我冷汗漣漣，什麼情況，這是我的錯覺麼？
     他們說了很久的話，襯衫男的爪子蹭到小默的腰一次，小默就往右邊閃一點……蹭一次，閃一點，蹭一次，閃一點……
     兩人已經從舞台偏左，挪到了舞台中央。
     我實在看不下去，大步向前，掏出剛才買的棒棒糖，在小默耳邊晃了晃。
     小默像找到了救星，立刻轉過頭，茫然的眼睛亮了亮：“蕭大哥，你回來了？我正找你呢。”
     我看他滿頭都是汗，劉海粘在一起，毫無形象，便順手幫他理了理，他竟沒有躲閃，我心中竊喜。
     襯衫男的表情略帶不爽，但說話依舊維持著風度：“小默，這位是……”
     “社團的朋友。”小默說，“蕭大哥，這位是我們學生會鮑主席。”
     “你好你好。”我端出職場上假惺惺的笑臉，迎上去和他握手。
     鮑主席同學也伸出手，兩人心猿意馬地握了握，我突然想到，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麼……雖然我和小默不算情人，鮑主席也隻是單純的一廂情願——真是同誌一出馬，腦洞無限大。
     忙碌的主席先生沒說兩句話就奔往後台，小默偷偷鬆口氣，轉頭看我，臉上是掩飾不住不住的疲憊。
     我被他帶倦意的目光刺了下，下意識問：“工作結束了麼？”
     他點點頭：“學生會的工作差不多……下午還有個彩排。”
     我一看手表，還不到11點：“去吃個午飯休息一會？你看起來很累。”
     他說：“昨晚才通知需要手繪幕布，熬到淩晨四點，睡了三個小時，又起來加工。”
     我聽得心肝亂顫，又不自覺地揉了揉他軟綿綿的頭發。
     他沒有躲，反而向我身邊靠了靠，表情乖巧地像隻小貓咪。
     我心跳地極快，幹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摟著他，轉身看已經掛起來的大幅畫。
     很明快的色調，上麵畫著彩虹，長頸鹿，熱氣球，許多漂亮的裝飾，字體是幼圓，兒童的氣息十分濃鬱。
     我打心底感歎：“很漂亮，很……有朝氣。”
     小默說：“圖是我連夜設計的，昨晚就在趕線稿，今天大一的幹事們幫我上色……才覺得解放了。”
     不知他是真累還是純粹想倚靠我，我感到他的大部分體重，都集中在我的臂彎裏。
     我心中的滿足感膨脹，摟著他的手緊了緊，道：“辛苦了，很好看，有你幼稚園的風格。”
     他說：“真謝謝你了，老爺爺。”
     我掏出剛買的棒棒糖：“喏，老爺爺給幼稚園的兒童節禮物。”
     他站直身體，眼睛亮了亮：“檸檬味？”
     我點頭。
     他笑了：“你還真是老爺爺。”
     他把棒棒糖前後左右看了許久，然後放進上衣口袋裏：“我拿去收藏吧，會舍不得吃。”
     我心裏暖暖的都是喜歡：“有什麼舍不得？以後每年都買給你。”
     小默笑得眼睛彎彎的，認真地說：“老爺爺，你真好。”
     我心中的小人兒幸福地撒花，他說我真好，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正好此時，喬鋒忙完後台的事，滿身脂粉味地爬上舞台，一邊嚷嚷：“餓死大爺了，工作人員有盒飯沒？”
     我遞了支可樂味的棒棒糖給他，打趣道：“先拿這個充饑？”
     喬鋒接過，哭笑不得：“這是什麼？不會吧蕭楚，六一禮物？”
     我說：“沒錯，你和幼稚園同學一人一根。”
     “荔枝味？有沒有別的？”他和我討價還價。
     我說：“還有一支可樂味的，要換麼，我隻買了三支。”
     喬鋒說：“我要可樂的嘛親，你好小氣哦，剩下的兩支都給我怎麼樣？”
     我和他交換手中的棒棒糖，假裝嚴肅道：“不行哦親，老爺爺有時候也要重返童年。”
     小默樂了，拿出手機道：“哥，老爺爺，把棒棒糖拿出來，我拍張照？”
     我悶悶不樂地把糖舉好，一邊說：“憑什麼他是哥我是爺爺，這輩分不太對勁……”
     小默無視我，把我們兩人的手擺成一條直線，加上他自己的，用手機攝像頭對準，一二三，哢擦。
     “好了，”他收起手機，“走，去食堂吃飯，今天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