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來越熱，成都的項目接近尾聲，而一個新的項目又即將動工，焦頭爛額。
     所長再次拐彎抹角地問我能不能留在成都發展。
     這一次，我的腦中閃過小默亮晶晶的大眼睛。
     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甚至沒為自己找一條退路——這實在太不符合我的風格。
     所長很滿意我的要求，他神定氣閑地走了，我開始頭痛接下來要處理的事，要交接，要租房，要像父母解釋人事調動的原因，媽的，自找苦吃……
     我變成了一個打轉的陀螺，把情情愛愛的拋在腦後，解決生存問題要緊。
     二零零七年的六一兒童節，星期五，領導要回家陪孩子，破天荒地放了一天假，加上後麵的兩天雙休日，三天連休，解放農奴把歌唱。
     馨新影樓這個項目終於收尾，無論是我們審計，還是影樓的會計，全都鬆了一口氣。
     但這也意味著我不能繼續在賓館賴下去。
     三天假期，我決定去到處看看房子，先把住所定下來。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快，前一天夜裏，我接到了喬鋒的電話，約我第二天去小默的學校看他。
     我想也沒想便答應了，算上忙工作的那幾天，差不多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小默，當初分別時那種臉紅心跳之感依舊沒有散去，這一星期，我可以說度日如年。
     兒童節一大早，喬鋒開車來旅館接我，他穿黑色無袖T，戴鴨舌帽和墨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我鑽進車後座，看到上麵放著一個化妝包，還有幾大袋子衣服。
     我問他：“這是什麼……難道今天你們要表演風橋先生？”
     他啟動發動機：“小默的學校今晚有個六一晚會。”
     我大窘：“我沒聽錯吧，小默不是小學生。”
     他聳肩：“你不知道麼，現在都是小學生過情人節，大學生過兒童節。”
     我又問：“你們cos什麼來著？”
     喬鋒艱難地說：“喜羊羊……和灰太狼。”
     我一瞬間噴了。
     喬鋒又說：“擬人。”
     我大笑：“你是喜羊羊？”
     喬鋒說：“小默是喜羊羊……”
     我說：“那你是灰太狼。”
     喬鋒說：“不……我是紅太狼。”
     喬鋒把車開得飛快，我笑得快岔氣，覺得他簡直要從前麵扔一個平底鍋把我砸飛。
     半個小時不到我們就到了小默的學校，主幹道上掛滿氣球和彩帶，路邊貼著巨幅卡通海報，的確……很兒童節。
     喬鋒把車停在禮堂附近的地下車庫，走上樓梯，刺目的陽光差點把我們閃瞎。
     “晚會在禮堂中的劇院。”喬鋒明智地帶上墨鏡。
     我是他的苦力，扛著幾塑料袋衣服，熱成一條狗。
     走到後台，裏麵一片混亂，演員和工作人員忙進忙出，擠來擠去，充斥著酸溜溜的汗味。
     小默和幾個人一起蹲在角落畫畫，我和喬鋒走進去時，他像有感應，第一時間抬起頭。
     喬鋒問：“哪些人要化妝？”
     小默往旁邊一指：“那裏，那裏，那裏，全是，哥你看著辦。”
     喬鋒似乎很受歡迎，沒走幾步就被一堆人圍在中間，他沒有化妝台，直接把化妝包往地上一扔，就地給需要的人補妝，那樣子在我這個外行人眼中非常有魅力。
     小默站起身，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睛裏有紅血絲。
     我感到心疼，想說什麼，卻被他搶先一步：“蕭大哥也來了？找個地方坐坐……唔，好像沒空地了。”
     我說：“我站一會就行，你在忙什麼？”
     小默說：“在畫舞台布景，表演要用。”
     我瞥了瞥那張巨大的畫布，色彩很鮮豔，線條已經勾好，四五個人正在一起往上塗顏料。
     小默轉身拿了一罐顏料，我看到他襯衫後背都被汗水浸濕，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估計他昨晚一定熬夜了，走路都顯得有氣無力。
     “抱歉蕭大哥，”他說，“有點忙，暫時不能招待你。”
     我忙擺手：“能幫你什麼？”
     他聳聳肩，看了看畫布，又看了看我。
     我知道自己是美術廢，留在這裏隻能礙事，愛莫能助，我擺手示意讓他先忙，自己去學校各處看看。
     天氣非常悶熱，我有一點出汗，學校活動中心前那一長條路兩邊，全是各種學生社團擺的攤位，小姑娘小夥子個個不怕太陽曬似的，活力充沛蹦來蹦去發傳單，劣質音響裏傳出耳熟能詳的兒童歌曲，讓我這個畢業一年的人，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我悶頭穿過人群，再往前走是學校生活區，遍地都是談情說愛的小情侶，摟摟抱抱，不忍直視。
     再往前是學校生活超市，穿超短裙的妹妹捧著酸奶試吃杯期待地看著我。
     我喝了一小杯草莓酸奶，嚐了小半塊妙芙蛋糕，吃了一小碗康師傅新口味的方便麵……飽了。
     打算離開之際，看到超市收銀台旁大幅海報——六一節兒童食品大酬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