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的時候，隊伍便已經整裝待發了。沈白秋從竹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白暮雪準備上馬。如今的她，已經將雲鬢高高挽起，露出玉質的脖頸，依舊是一襲白紗蒙麵，一身勁裝讓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幹練，卻也多了幾分消瘦。
    “小哥，聽說你也要和我們同行？”他正看著她翻身一躍，便聽得身後有厚實的聲音響起，馮黎一手拿著煙袋，看著身旁這個看癡了的男子，在心裏嗬嗬地笑了兩聲，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即便是輕紗蒙麵，依舊可以猜想那紗幔下是什麼樣的光景，且不說她這個主子了，就連她的侍女蕭青都那般美麗，更何況她這個主子。
    “嗯，久聞苗岩寨裏都是製蠱的高手，很早我就想進去看看了。”沈白秋笑著收回目光，朝著馮黎點了點頭。一路走來，他對這個樸實的漢子是有幾分好感的，若是說，這一支隊伍裏麵，隱藏著太多秘密，那麼，最容易讓人看清，接近的，就隻有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了。
    “我看小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看那個白姑娘和你還能多說幾句，你加加油，指不定能成功呢。”馮黎笑著揶揄了一句，深吸了一口煙，在看著沈白秋的臉色立馬一變的時候，趕緊快步走開，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大家收拾妥當了就啟程吧，今天要走的路有些長。”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亂想些什麼。”沈白秋看著那個壯實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也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紫衣女子冷冷看著他的背影，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也翻身上馬。
    才走了一天，雨便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高大的喬木在半空中支起深綠色的陰雲，陰雲外是壓低的天空。豆大的雨點穿透了寬大的樹葉落下，打在雨帽的邊緣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也成了這個隊伍裏麵唯一的聲音。
    在隊伍的最前麵，是馮黎和白衣女子，這一路來，白衣女子騎在了先前紫衣女子的那匹白馬上，她披了一件厚重的蓑衣，戴著雨帽，在馬鞍上，掛著她的武器。
    那是一柄雙刃劍，泛著淡淡的冷光讓人生起森然的寒意。馮黎是第一次見到雙刃劍，那是一種有著雙刃的臂劍，兩柄劍可以接成一柄，足有長槍那麼長，而且極薄極利，可以輕易割開皮甲，切開敵人的身體。
    馮黎還在抽煙，南瘴的空氣太濕，吸多了，感覺肺裏都像積了水一般，必須要用煙在肺裏過一過，去去濕氣才舒服。他緊緊地盯著路麵，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雖然是向導，可是，他也有五年沒有走過這條路了，有一些地方，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隻得靠慢慢摸索。
    “馮幫主，這苗岩寨的人不經常出來麼？”在他身後跟著的白衣女子突然開口，她的聲音輕柔中帶著點雨氣的潤澤。
    “他們幾乎不出來，有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寨門。苗岩寨那裏土地比較好，可以自給自足。不過，每隔五年，他們都要派人出來，到雲清山上去舉行個什麼蠱靈祭奠，每次出來也就二三十個人，五年前我就是跟著他們進去的。”馮黎笑著回答，這個女主顧的脾氣比蕭青好多了，讓馮黎覺得親近。
    “他們允許陌生人進去？”像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平日是不允許的，隻是那次的情況特殊。”馮黎搖了搖頭，深深吸了一口煙，“苗岩寨的巫民雖然會蠱術，會用毒，但是不會東陸的醫術，他們讓我進去，是讓我救一個重傷的人。”
    馮黎抬起頭看了看混沌的天空，開始回想：“那個人受了刀傷，從右臉到右肩上被劃了一道很深的扣子，我到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我都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活著的。”
    “幫主把他救活了嗎？”
    馮黎歎氣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是精通醫術，隻是給他上了止血消炎的藥，為他包紮好，不過，我想，多半是活不成了，你沒看到啊，那血把他的衣服，床榻都染透了，暗紅的一片，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