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也是第二次見如此盛大的煙花場麵，第一次，是在她九歲生辰。在老家的房頂上，二哥為她燃放了一個天空的花朵。她在花叢下跳著笑著，二哥卻極盡靜默，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幸福的太淒涼，總會透露出不詳。你享受了一籮筐福分之後，終將會付出連自己都不曉得多麼嚴重的代價。
    雙雙默默然片刻，他突然低下頭望她，並未察覺出她的異樣來，遂繼續方才的話題，輕笑：“這次，是你的生辰。”
    她訝然：“你如何知道？”
    他淺淺笑著，忽地低下頭飛快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毫無征兆的動作，令她如觸電般慌忙推開，踉蹌了一下抓住一邊的欄杆才不至於跌倒。
    眼中掠過刹那的失落，很快就被一種戲謔的笑意代替，踏步上前一步，大手環過她的腰，一把帶入自己胸膛。
    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懷抱，他的胸口，他的心裏。
    “放開我！”她頗氣惱，用力推了推，無奈他力氣甚大，她費了一番力氣抬頭仍見他一臉笑容望著自己。
    近在咫尺。
    “我多想，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目光深邃如海，似有種星火在簌簌燃燒，覆在她腰間的大手倏然用力，低首深深吻住了她。
    不同於白天的溫柔憐惜，這個吻夾帶著頹喪與熱烈，帶著肆虐的力量，狠狠吮吸她唇間的汁液。她奮力反抗，伸出手來拍打他的肩膀，卻被他一手鉗製住，反手釘向她身後的柱子。她整個人都被禁錮在他懷裏，動憚不得，任憑他汲汲索需。
    似不再滿足於唇舌間的糾纏，他火熱的吻逐漸蔓延至她光滑細膩的脖頸，火熱的力量，所到之處，一片火熱。
    她又急又氣，越是拚命掙紮，他就吻得越暴烈，箍在她腰間的手也隨之用力，幾欲要將她揉進身體才罷休。
    她索性放棄了掙紮，眼底逐漸浮上霧水，連同那不斷綻放在夜幕上的煙花都變得模糊起來。茫然思緒間，眼前晃動著那人的影子，隱隱約約看不真切，唯有額頭那淡淡的“川”字無比清晰，令她再也忍不住滿腔委屈，眼淚嘩嘩淌了下來，滴在他臉龐之上。
    慢慢停止了動作，關沐揚頓了頓，緩緩放開禁錮著她的手，在看到她一臉淚水時，所有的理智倏然回歸，霎時懊惱不已。細細整理好她淩亂了的衣襟，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戰栗，不禁緊緊擁住她，聲音喑啞：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
    嘴角扯起一絲苦笑來，她淡淡望著他空空如也的身後，道：
    “這就是，殿下愛一個人的方式麼？”
    她的聲音浸滿了悲傷與嘲諷，聽在他耳中刀割般的疼痛。緊擁她的雙臂漸漸失了力道，轉而握住她的肩，認真看向她麻木空洞的眼底，問道：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
    空中最後一朵煙花發出一聲悲吟，戀戀不舍地香消玉殞了。月華如水，光翼清冷，姣姣玉盤下一處香煙嫋嫋——這些煙花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點證據，也將會慢慢飄散，直至湮滅。空氣似凝結了霜華，一時靜寂得似連心髒破碎的聲音都如此明晰可怖，她說——
    “怎樣我都不會相信你。”
    短暫的死一般的沉寂之後，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裏有他，我……”
    “殿下，我想回去了。”她張開打斷他的話，眉宇間似有倦色，“謝謝你的煙花，我很喜歡，但它太容易消散了，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留不住，越是留不住就越令人心痛……與其這樣，還不如當初不曾擁有過。”
    他轉過頭，深深凝望著鐵灰色的天空，月亮的容顏似乎也突地變得異常蒼白，令他窒息。心在沉落間，他低低歎息：
    “正是因為這樣，才要好好珍惜。”又回過頭，給她一個淡然和煦的笑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話音剛落，隻見兩道身影朝二人猛撲過來，關沐揚心下一驚，本能地一把將舒婭攬至身後，待看清奔過來的人臉時，不由皺眉。
    “殿下，煙花放完了，好不好看？”威寶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紅臉膛又像關公了。
    關沐揚仍舊皺著眉，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一旁的河圖連忙打圓場，說：“殿下，備用的煙花還需找個地方放好，我們得趕緊去處理，就先不跟著您了。”
    關沐揚舒展眉峰，和顏悅色了不少，道：“也好，那就去吧。”
    得令，河圖拖著威寶就跌跌撞撞地快速走開了。
    之所以會跌跌撞撞，是因為威寶這廝著實不省心，一邊掙紮一邊急吼吼地喊著：“哪裏有備用的？不是都放完了嗎？河圖你別拉我，你說清楚了，怎麼回事你，哎……”
    河圖一麵向關沐揚陪著笑，一麵轉頭鐵青了臉對威寶喝道：“住嘴！”
    威寶被唬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早已被他拖至一個偏僻的角落，遂大怒，喝道：
    “娘娘腔，你到底搞什麼鬼？”
    河圖籲了一口氣，白了他一眼，嫌惡道：“你怎麼這麼沒眼力價兒呢？你沒看見殿下正跟郡主卿卿我我水深火熱山無陵天地合呢嗎？偏偏撿這個時候去湊熱鬧，看殿下回去怎麼收拾你！”
    威寶聳了聳肩，嘟囔說：“我一見到殿下跟別的女人親熱就不舒服。”抬頭看見河圖瞠目結舌，忙解釋說，“我是說丹青。”
    河圖仰天長歎，恨鐵不成鋼：“都跟你說多少遍了？殿下與丹青根本就沒什麼，都是你瞎想出來的，你個糙漢！”
    威寶怒了，一拳砸過去，吼道：“你個娘娘腔，竟敢罵我，看爺不打的你滿地找牙！”說罷，跳起來又是一拳揮了過來。
    寒夜寂清，這片打鬥聲著實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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