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五章我累得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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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郡主公子依舊五官出色,少了幼時的幾分陰柔,添了幾分英武氣,身材頎長、衣飾華貴,舉手投足不凡,站在二皇子身後,隻是稍顯稚嫩,立刻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傅桓真聽到人來傳報二皇子和司徒煜來了,心裏咯噔一聲,想著二皇子莫不是走火入魔,陽城少年郎推送不夠,還把這位從京城拖來。她一麵腹誹,一麵寄希望於二皇子不要這麼無聊,提了裙擺出去在後園雅間與他們見禮。
    二皇子一見到她著裙裝,倒有些閃神,然後便是一笑,不說一語轉而和府尹幾人說話。傅桓真被他這一笑,笑得渾身不自在,扯著袖子轉身,又見司徒煜一臉驚訝看著她。
    “怎麼的?”對著這個小屁孩,傅桓真卻是坦然,挑了眉斜眼看他,引著走開幾步,小聲說話。
    “隻沒想到。你這小丫頭如今長大了,倒有些樣子。”司徒煜也挑挑眉,展顏笑開,“頭上這釵子不錯,這裙子稍顯老氣了些,顏色再淡些、用玉蘭壓尾更好些。”
    這是長成了個賈寶玉麼?小時候那個拿著二皇子送的匕首一副向武之心拳拳的武功小子哪裏去了?
    傅桓真斜他一眼:“這可是陽城最好的繡娘得意之作,府尹夫人送的。”
    “嘁,”司徒煜擺手,“陽城的繡娘哪裏比得上京城?過些日子,我讓人給你置辦些衣裙過來。姑娘家,成日裏穿著男人的衣服跑來跑去。我在京城都聽說了小傅爺的名頭,像什麼樣子?如今已經及笄,該收斂的要收斂。”
    傅桓真也嘁一聲:“殿下都不管我,司徒公子就不用費心了。”
    “表兄有那麼多事情要理,哪裏管得到這許多?”司徒煜道,“我從小看著你長大,自然該多管一些。”
    “是是是……”傅桓真暗自翻了白眼。
    這時,座席那邊突然有巨響傳來,傅桓真和司徒煜回身時,隻見桌子連同滿卓酒食被掀翻。
    好似十分眼熟的場麵。
    傅桓真肚子裏再翻個白眼。早就知道她今日的什麼禮席不會順當。
    掀翻桌子的二皇子滿麵怒容,指著被酒菜掛了一頭一臉的某位官員,斥道:“陽州還是本王的陽州,輪不到你等來指摘!”
    二皇子平日裏暴戾的名氣不小,這一怒,周圍人跪了一地。
    那被罵的官員卻也是個橫的,被個皇子這樣斥罵,絲毫沒有退縮之意,滿身狼藉,仍然腰背挺直,朗聲道:“王爺此言不妥,陽州乃是陛下的陽州,王爺與下官皆是朝廷的屬官,行事當以朝廷法度為要旨,豈能憑一己私欲,將一州之地兼為私地……”
    二皇子又何止將陽州作為私地?他眼睛看著的可是這整個天下。傅桓真冷眼看著一臉如喪考妣的府尹大人去拉勸那位侯大人,一麵勸一麵向二皇子道歉。二皇子自然不是一勸就要息事寧人的脾氣,抬腿又踢翻了一桌,拂袖離去。府尹大人一麵唉唉歎氣指著那官員不知說什麼好,一麵掀起衣袍前擺小跑著跟了出去。
    司徒煜負手站在原地,冷冷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地開口說了句:“這人也太不長眼,王爺再如何,那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一個四品小官,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
    那官員離得不遠,將司徒煜的話聽得分明,一身狼藉卻仍舊沒有退怯之意,朝周圍人拜了拜,告辭離去。
    剛極易折。當禦史的,本就需要眼睛裏不容沙子、鐵骨錚錚不畏權貴,但這樣絲毫不能轉圜的脾性,恐怕也是他從中央降到地方的原因所在。
    酒桌子都被二皇子掀了,宴席哪裏還辦得下去。府尹大人恐怕心裏無比痛惜今日宴會花去的銀錢和心血,如今已被這個一身鐵骨的同僚攪得水花也看不見就沉了底。
    傅桓真十分大度地擺出一副理解萬歲的姿態,陪著府尹夫人將各位貴婦送走,再將府尹夫婦送走,吩咐順和酒樓的人收拾殘局,然後帶著人從側門離開。
    一輛馬車停在五十米外的後巷裏。
    二皇子坐在車中,神情恬淡,哪裏有半分方才暴戾癲狂的模樣。
    傅桓真歎口氣,拖遝著腳步走過去給他見禮。
    “小傅快上車來,”司徒煜坐在一旁朝她招手,“表兄說今日敗了你的及笄禮,現下帶你去個好地方,給你壓驚。”
    “公子說的好地方是怎樣的好地方?”
    司徒煜瞪眼:“難道表兄和我還會誆你不成?”
    傅桓真晃晃裙擺:“小人是說,去的地方可需要我把這身累贅換了去?”
    “今日隻賞景,不動拳腳。”二皇子道,語聲柔和,似乎心情不錯,“難得穿得端莊文雅,別換了。”
    傅桓真嘟囔一句:“這是嫌棄小人平日裏不端莊。”提著裙擺上了車。
    二皇子隻帶了一隊護衛,輕車出城,乘著月色到了泙水湖邊。河上一艘畫舫靠岸,將一行人接上船去,行往湖中深處。
    傅桓真瞪著一船的鶯鶯燕燕,聞著無處不在的脂粉香,拿冷眼瞥二皇子:“大哥要帶小妹來尋歡作樂,也該找些俊美的公子作陪,這算怎麼回事?”
    司徒煜幾乎岔了氣,見了鬼似的看她:“……你如今是真的灑脫不羈得很啊,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
    二皇子冷哼:“她還有更灑脫的話你不曾聽見呢。”抬步往船首走去。
    船首布置了一桌酒食,晚風習習,艙裏的脂粉味再聞不見。坐在桌邊喝酒吃著小點心,看著前方月色湖景,身後伶人絲竹曲聲陣陣,倒也愜意。
    司徒煜幾杯酒下肚,坐不住返去艙裏,不知搶了誰的樂器,彈彈唱唱地玩得開心。這位小公子文也文得武也武得,竟然樂理學得也不錯。
    實實在在的紈絝一個了。
    傅桓真撇嘴轉回視線,就見旁邊二皇子靠坐在椅中,目視遠方,看似悠然賞景,分明眉宇間卻有悵惘。
    這在他身上,是極少見的。
    傅桓真卻知道,往常不過是他藏得深。隻是今日為何他竟然藏也不藏了?
    “大哥。”她輕聲喚。先前說好了遮掩身份,做兄妹相稱,此刻這聲大哥她喚得倒是順當。
    二皇子折回頭來,視線相交,卻是一笑:“怎麼?你這副表情,仿佛下一刻大哥便要從這船欄邊跳下去。”
    傅桓真嘿嘿一笑:“跳便跳了,大哥原本會水,何況這周圍多少眼睛盯著呢,怎會出事?”
    “是啊,”二皇子歎口氣,“多少眼睛盯著我。”他看一眼傅桓真,“不勸我幾句?畢竟你的前程還壓在我身上。府中幕僚人人自危,時刻擔憂我止步不前,壞了他們達聞天下的壯誌。你呢?”
    傅桓真輕輕笑:“大哥康康健健活著,小妹的前程便有了,什麼雄心壯誌的,我沒有。”
    “可惜,”二皇子起身走到船舷邊,仰望天空,“如今我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卻是連轉身都不能了。”他自嘲一笑,朝傅桓真招手,“過來。”
    傅桓真起身走到他身邊,卻見他伸手攬向自己腰間。她一躲,豎眉:“大哥要做什麼?”
    “躲什麼!”二皇子皺眉,一把攬住她帶向胸前,“還能吃了你?”
    傅桓真雙手抵住他胸口,低聲叫:“我心裏有先生,我不做妾!”
    “知道知道。”二皇子不耐煩地說,依舊牢牢將她束在臂中,將頭往她頸肩上埋,喃喃開口,語聲無力,“我累得很,這勞什子王爺誰願做誰做去……”
    傅桓真掙了半天,眼看他也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又聽他語氣裏的頹喪疲憊,船頭光線不好,暗處那些侍衛看見了也不會多嘴,想想也就收了力氣,任由他將自己當個抱枕一樣摟著。聽他低語了幾句之後,反倒有幾分心酸,替他委屈起來。
    他皇家血統,本是天之驕子,文武皆能、治下有方,偏隻因生母位低,生父冷淡,落得幾經生死,時時刻刻不能放鬆。心裏有傷有痛,卻不能向旁人傾訴示弱。這樣的日子,生生過了二十多年,也是難熬。
    想到這裏,她反倒心軟歎息,抬手在他肩背安撫輕拍。他身上一僵,繼而收緊了手臂。
    “累了就歇歇,”傅桓真輕聲說,“歇口氣再走。停是不能停了——”
    一聲瓷器碎響,傅桓真轉過頭。司徒煜站在艙門口看著他們,眼珠子瞪得要突出來
    傅桓真用力去推二皇子,這次倒是一推他就放了手,側身麵朝著船外。風一吹,傅桓真肩頭他靠過的地方竟是一陣濕冷,想著那個可能性,傅桓真一麵驚詫,一麵強撐著臉上坦然的表情,轉去麵對司徒煜。
    “你們……”司徒煜看看二皇子又看看她。
    傅桓真提著裙角甩甩腳腕:“怪我,忘了穿著長裙,想要攀上船舷去看水,差點摔下去。幸好大哥及時出手,不然今日可要丟大臉了。”
    司徒煜狐疑:“……當真?”
    傅桓真踮著一隻腳走向艙門:“什麼當真?嚇死我了。以後再也不穿這衣裙,實在不方便。二哥,可別給我說出去。我去裏頭瞧瞧腳腕子是不是扭到了。”
    司徒煜等她進了艙,一步步挪到二皇子身旁:“……這丫頭裝得十分的不像。”看看二皇子,“表兄你——”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司徒煜縮了一下,還是道:“那丫頭是個好的,不過她的身份——”
    “不用你操心。”二皇子語氣平靜,“小傅爺早放了話了,不做妾,本王的妾也是不做的。她心裏頭有人了!”
    司徒煜眼一豎:“臭丫頭,她算個什麼!若論身份,她給表兄做個丫頭也是抬舉,還敢——不過表兄,”他有些遲疑,“你若是有心——”
    二皇子舉杯在唇邊,輕抿了一口,眼微微眯起。
    司徒煜便不敢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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