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會 第二章 一把燙手的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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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識進又走到前翠花街的街口。
從前反王朱棣沒擴建京城的時候,這條街南邊有一個叫翠花灣的小水窪。由於這條街在翠花灣的陽麵,所以被稱為前翠花街。不過再在是見不到翠花灣了,為以憑吊的隻有這條街。
前翠花街,這是一個聽起來很有些柔媚又帶點親切的名字。
不過京城的百姓聽到這個柔和的名字卻有一種背後冒涼風的感覺。
因為錦衣衛鎮撫司的後門就在前翠花街上,這條街是地地道道的錦衣衛後街。
錦衣衛衙門的前臉和三法司都在一條街上,五軍都督府就在錦衣衛的隔壁,也就等於這些衙門都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
三法司也就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由於曆代相沿為國家最高執法機構,故三家合稱為三法司。
這樣的安排有一個好處,錦衣衛可以隨意從三法司提人,徹底使三法司失去斷案能力。
現在的三法司差不多成了牌位了。
這要感謝英明的皇帝的安排,設置廠衛就可以不問法律了,這多好治國啊。
三法司和錦衣衛這幾家衙門全在正陽門以西。過中央大道,在正陽門東邊的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和工部衙門。
過這些官署順大道向北一裏多地就是皇城,大臣上朝就是要入皇城的。
除去上朝的大殿,皇城之內的其他地方就不是尋常大臣能夠進入的了,除非皇帝下旨召見,否則隻有廠衛才能憑駕帖進入。
皇上的寢宮並不在皇城之內,確切地說,進入皇城隻是接近了紫禁城而己。
真正的紫禁城則是皇城之中的宮城,要想進入宮城就是錦衣衛也不行了,隻有東廠才有這個權力。
這是因為宮城內就是後宮,太監進去讓皇帝老兒比較放心的緣故吧。喜歡戴綠帽子的人畢竟太少見,至於皇帝就更少了。
對這一切邢識進非常熟悉。
他在錦衣衛鎮撫司曆練了三年時間。
所謂曆練就是把人變成獸的一個過程,讓人再沒有一絲悲憫,更不講良心公義,甚至沒有任何情感。
邢識進確實曆練得很好,三年之後他就成材了,由人變成了獸,至少在表麵看來是這樣的。
在錦衣衛的三年,邢識進每天早上都要繞過前翠花街,去另一處街口的小食鋪喝豆漿,這也成了他以後的習慣。
現在他又坐在小食鋪的桌子旁。
每次他來這裏都是身穿便服,這也是他的習慣。
一方麵,身為廠衛卻在小食鋪用飯是不合身份的事情,從製度上說廠衛是差人,實際上卻遠比京城的六品官地位高得多。
另一方向,他不想嚇著小食鋪的老板。
老板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見邢識進來,急忙擦擦桌子招待老主顧。
邢識進每次來吃的東西都差不多,鮮有變化。一碗豆漿,幾塊炸糕。
熱騰騰的豆漿端上來,邢識進喝了一口,口頰之中留下一股豆香。
他不禁又想起她。
那年臘月,天氣出奇的冷。
就在家家戶戶準備過年的時候,她病倒了。
對於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乞兒來說,得病就等於被判了死刑。
他不能讓她死。
他去街角的豆漿鋪討豆漿,任憑打罵就是不走,老板隻能依他。
熱騰騰的豆漿下肚,她馬上有了精神。
但她隻喝了一口,就不再喝。
她要他和她一起喝。
他不肯。
於是她不肯再喝。
後來他們依儇在一起,四隻小手捧著一碗豆漿。你一口,我一口……
邢識進不禁喟然長歎。
往事不堪回首,卻又不得不回首。
這時他發現桌子對麵不知何時竟坐了一個人。
這個人有著兩撇小胡子,總是一副詼諧的神情。
“沒想到吧?我的大人。”周萬通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滿是嘲諷之意,他接著道,“這練武術的講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雞司晨,犬守夜,你這怎麼還楞瞪的眼睛做起白日夢了?”
說完他大大方方從邢識進的食碟中拈起一塊炸糕,咬了一大口,不住點頭嘖聲,表示吃食的美味。
邢識進一驚,同時覺得一件冷森森尖利利的物件頂在自己後腰眼兒上。
“隨我們走一趟。”一個聲音從邢識進背後傳來。
邢識進聽出背後人正是淩百川。
江雨晴和方月華也一左一右站在邢識進兩邊。
邢識進萬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受製於人。
由於穿著便裝,他連兵器都沒帶。
這不能怪他大意,誰能想到有人敢在京城對廠衛下手?更何況不遠就是錦衣衛,那裏有不少他的老熟人。
老板見到這個架勢,以為是當街打劫,嚇得麵如土色。
不知道周萬通幾人來路,老板是不敢叫人抓賊的,萬一得罪了地頭上的勢力,他也就別想再擺他的攤子了。
可一旦鬧出人命,他的生意也一樣砸鍋。
現在老板除了瞪眼看著,一點兒轍也沒有了。
“這是在京城。”邢識進的聲音仍鎮靜。
這種鎮靜多少夾雜著漠然。
見過太多生生死死的人,難免不再對生命有什麼敬畏了,殺人和被殺都實在是太簡單的事情。
“一個家有免死牌的人與一個見不得光的密探當街起了爭端,那個廠衛最後死了,你說官麵兒上會怎麼處置這件事情?”淩百川道,“我想你不至於笨到猜不到的地步。”
邢識進咂摸著淩百川話裏的意思,同時他也感到利刃已經割破自己背上的皮膚。
依著淩百川的想法,直接一刀就此讓邢識進完蛋,不過周萬通卻不同意這樣做。
這個人是有用的,起碼現在不是他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