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會  第二章 一把燙手的刀6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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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後,周萬通、方月華、江雨晴和淩百川把邢識進帶到城東一處破舊的鐵匠鋪前。
    鐵匠鋪的門框上滿是塵土,看來已經許久沒有人住在這裏了。
    不過邢識進注意到鐵匠鋪的煙囪正蒸騰著白煙,如同水燒開時的霧氣一樣。
    鐵爐剛點起來冒黑煙,火勢強烈時煙漸轉白,現在則是爐火最猛烈時。
    “這裏原來是段氏鐵匠鋪,不過兩個月前的一天夜裏整個鐵匠鋪的人都走了,誰也不知道原因,我們現在隻是借用一下這地方。”周萬通又譏諷邢識進道,“我想你們廠衛應該對京城老百姓拉屎放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一定知道他們去哪了吧,邢大人?”
    周萬通是從邢識進的駕帖上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一個人的名字,嘲笑起來就方便得多了。
    邢識進沒有答話,對周萬通的譏諷也沒有表示,仍然平靜如常。
    淩百川推了邢識進一把,把他推進鐵匠鋪。
    鐵匠鋪裏一股烤人的熱浪迎麵湧來。
    邢識進掃了鋪子裏一眼。
    鋪子裏有兩個年輕人正在忙碌著。
    兩個人一胖一瘦,瘦的正向爐中添炭,胖的正在推風箱。兩人光著上身,由於忙得起勁,再加上屋子悶熱,脊梁上的汗水都流成了小河。
    邢識進認識他們。這兩個人是四義鏢局的夥計,瘦的叫鄒青,胖的叫龐牛,綽號分別是瘦猴和小胖。
    “你就不問問我們帶你到這兒來是為什麼?”周萬通向邢識進道。
    “為什麼?”邢識進開口道。
    周萬通淡淡一笑,向淩百川道:“總鏢頭,把頂著他後腰的寶貝給他看看。”
    淩百川來到邢識進對麵,舉起手裏的短刀。
    那是族長的腰刀,現在刀刃上沾著邢識進的血。
    “我說邢大人,這把刀你見過吧?”周萬通道,“那天李家集過節,你可是也在人群裏,我看見你了。”
    邢識進當時確實在人群中,不過他和手下都沒有穿漢人的衣裝。
    族長給淩飛燕和青年主婚的時候,他是見過這把刀的。隻是那時離得有些遠。
    “好好看清楚!”淩百川把刀遞到邢識進眼前,恨恨地道。
    邢識進瞥了一眼刀上花紋,不由一驚。
    這些紋路絕不是簡單的花飾。
    “那是地圖。寶藏的秘密就在上麵。”周萬通道,“不過卻不是用明筆刻的,它應該怎麼看卻沒人知道。我想你們廠衛應該能弄明白裏麵的玄機。”
    聽了周萬通的話,邢識進有些意外。
    “怎麼,你們想把它交給我?”邢識進道。
    “當然了。”周萬通道,“你們可是廠衛,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能惹得起?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化幹戈為玉帛不比什麼都好?”
    這下邢識進真有些糊塗了。
    那天夜裏周萬通幾人離開李家集後,邢識進安排了幾個校尉扮成外族人住在李家集繼續打探消息。
    他們已經把族長失落腰刀的事情通報京城。
    那時他就認定族長的刀就是秘密所在。劉公公也是這麼看,要他一定要把刀找到。
    這可是一件極困難的差事,甚至是不能完成的差事。
    可現在周萬通幾人要把刀交給他。
    難道這件事情就這樣了結了?
    他們會不給淩飛燕報仇?
    如果是這樣,他們何必跟自己苦苦相鬥?又何必舍生忘死遠赴邊疆?當初把一切說出來豈不更好?
    正在邢識進詫異時,淩百川把刀向他麵前一舉道:“拿著吧。”
    雖然摸不清幾人的意圖,邢識進還是接過刀。
    這時一把劍架到他的項上。
    劍在方月華手上。
    “把它扔進爐裏。”方月華聲音深冷,全沒有一絲女子的陰柔。
    淩飛燕的死讓她一直非常自責。
    老鏢頭咽氣前把淩百川和淩飛燕托付給她,現在淩飛燕卻已經不在人世,她辜負了老鏢頭的囑托。
    都是這些廠衛!
    “快點兒!”方月華的劍猛向邢識進的脖項上按了一下,頓時劃出一道血口子。
    邢識進明白了幾人的用意。
    他知道幾人曾去過李東陽府上。
    李東陽府內有廠衛的密探。
    對於自己府中有廠衛的探子,李東陽也是知道的。
    大臣的身邊都有密探,可大臣不但不把他們借口打發掉,反而都留在府中,一來表明自己不那麼聰明,可以讓皇上放心,二來表明自己隨時在皇上的監視之下,更讓皇上放心。
    但實際上,這些探子都是不能近大臣身邊的,大臣也絕不是傻瓜。
    這是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那天周萬通幾人大鬧李東陽府的事情,探子自然知道,邢識進也就知道了。
    雖然他不知道李東陽和幾人具體說什麼,但可以猜到,幾人一定碰了一鼻子灰。
    現在看來,這把刀幾人沒有送出去,既然李東陽不敢收,別人就更不會接受。
    四義鏢局也是絕計不會把這個禍害留下來的。
    送不出去,又不能留,這把刀倒成了燙手山芋。
    唯有一途能解決這個難題,那就是毀了它。
    四義鏢局私自毀刀自然是沒有人相信,所以他們才挾他來此地。現在自己成了毀刀者,也成了毀刀的見證人。
    “快點兒!”淩百川猛推了邢識進一下,邢識進衝到爐前,項上又被劍劃破道口子,要比剛才的傷口更深更長。
    看來隻能如此了。不毀刀是不行了。
    邢識進看了短刀一眼,又翻過刀身匆匆一瞥。
    在錦衣衛他曾練習過心記的本領。
    一大堆雜物放在一起,隻看一眼就能說出都有什麼。
    沒有這樣的本領,往往會丟掉許多重要的線索,這對一個密探來說是絕對的無能。
    邢識進在心記方麵是個佼佼者,他可以記得超過二十三件堆放在一起的雜物,甚至一個構造機巧的鑰匙他隻看過一眼也能再仿製出來。
    不過這把刀的紋路太過古怪,一時之間他隻能記得大概。
    他還要再看一看才行。
    這時方月華的劍又架到他的項上。
    邢識進隻得把刀扔進了鐵匠爐。
    熾熱的炭火受到震蕩,飄散起一串火星。
    “你們這些探子都是有些古怪本事的,”周萬通冷嘲熱諷道,“我想剛才你一定把刀上的花紋記下來不少吧?”
    邢識進沉默。
    他現在不說話比說話要好得多。
    淩百川冷笑著走來,向邢識進揚了揚手中的刀鞘道:“隻記著刀上的花紋是沒用的。這把刀鞘上也是有玄機的,不過你沒機會再看了。”
    說完這句話,淩百川把刀鞘投進火中,爐子裏馬上一陣噼啪的燃燒聲。
    爐膛裏的刀已經變紅,現在它一定非常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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