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 50 章 情殤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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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魏馳星夜趕回上京,踏入晉質子府的大門時,已是將近子時。看到自己,這滿院的人都仿佛看到救星一樣趕緊圍攏上來。
隻見自衛雅鐸向下眾人,無不是眉頭緊鎖、一臉憂色,尤其衛雅鐸和十三,更是眼圈烏青,看來是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這二人不休息,那自然說明,魏馳最擔心的人,也一直不眠不休。
“主……主上,你可回來了……修成君……他……他”十三看到自己,聲音又禁不住哽咽起來,斷斷續續的說不連貫。
“殿下,卓護衛情緒激動,還是讓雅鐸說吧。那日小維……得知晉國消息後,一時急火攻心,內息紊亂,幸好卓七少在,才沒出大事兒。我們當下就勸他休息,他也沒反應,後來也聽話躺下了。第二日清晨我們去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躍上屋頂,就那麼呆呆坐著,坐到後半夜,然後就回屋對著古琴發呆;第二天清晨再去屋頂坐著,不吃不喝,我們怎麼勸也沒用……”
抬頭盯著那月色下寂寥落寞的身影,魏馳皺眉問道:“他這樣幾天了?”
“快三天了……他本來就內息紊亂而吐血……現在又這樣……殿下,小維在魏國與你關係最好,他也最聽你的話,我和卓護衛已經沒辦法了……”
“囚牛,你現去東宮,請毒蟬來下,如果太子睡了便不用告他,我自然會向他稟報……去吧。”魏馳邊下令,便將外袍、佩劍等物交給身邊的鳴鹿——看他一身信寧君正式朝服,臉有風霜之色,應是犒軍後連夜奔回上京,連衣服都沒有換。
沉聲吩咐衛雅鐸等人先去休息,隻貪狼和鳴鹿留守便可,魏馳走到質子府主屋廊下,一個縱身躍上房頂,緩步走近那抬頭盯著夜空的李慕維。
靜靜的坐下,魏馳轉頭,墨色眼眸掃過身邊神情木然的人,隻覺心內瞬間充滿酸楚和心痛。
李慕維如今隻著內衫、光腳坐在瓦上,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昏黃的殘月,目光空洞,渾渾噩噩,唇邊隱隱的還沾著血汙,應是自吐血後也不知覺。如果不是間或轉動下手裏的玉柄折扇,甚至恍惚讓人以為他已經離魂軀體。
魏馳也是通得醫理,明白雖然現在正值夏季,但後半夜也有些露寒之氣,最是傷身,便溫言道“小維……你身體不好……聽大哥話,跟……”
還沒等自己那後半句“跟大哥下去休息”說完,剛剛一直呆愣的李慕維把玩折扇的手突然停下,仍盯著虛空,沙啞而平板的道:“魏大哥,可有什麼絢兒的消息嗎。”雖然是個問句,但那口氣卻毫無起伏。
“長安君現在還沒有消息……如果有消息,大哥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哦。”平板的單音。
“小維,大哥明白你……”
“母後死後,屍身有人收殮嗎。”仿佛沒有聽到魏馳的話語,李慕維隻是幹澀的問著自己的問題。
“李慕綿和趙太後恩怨糾葛你應也知曉……焚屍散魂,殮入妃陵。”
“恩。這是劫報,母後那樣對他,怨不得二哥……怨不得他……怨不得……”
看不得李慕維幽幽的重複那“怨不得”,魏馳猛的抓住他單薄的雙肩,將對方身體轉過麵對自己,打斷他道:“小維,你既然連謀逆篡位的李慕綿都能諒解,還有什麼看不開!你這樣失魂落魄,不顧自己……你……”
還沒等魏馳說完,自轉身後就低頭的李慕維突然抬起頭來,冷冷道“魏大哥,小維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你務必如實作答!”頓了頓,握緊手中折扇,李慕維道“我想知道,顧雲禮在這次謀逆宮變中,充當了什麼角色?”
“我讓十三帶回來的函件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魏大哥以為小維是三歲的孩子嗎?信函中沒有顧雲禮的名字……哈哈哈哈,是,沒有他的名字。但是大哥再神機妙算、消息靈通也不知道,太後所持虎符右劈,隻怕連晉王陛下都不一定清楚在哪裏,我也是機緣巧合下無意撞見。而我之後,也隻告訴了顧行丞……顧雲禮……這個我李慕維最愛的人……隻有他……還知道!”
李慕維說這番話時神色冰冷,語氣森然,但在說到“顧雲禮”時,那自雙目中滑下的清淚卻無聲昭示他此刻的心碎與悲慟。
實在是沒有料到顧雲禮和李慕維之間還有這段插曲,魏馳抿緊嘴唇,寒潭深目因那兩行清淚而泛起漣漪,卻沒有答話。
“我了解他,以他的才智既然參與到二哥的陰謀裏,便不可能隻獻出虎符如此簡單……大哥,難道你……也想和他一樣……騙我……瞞我……利用我?”說到這句話,淚水已經不受控製的滾下臉頰,恐懼和傷痛浸染李慕維的魂靈,讓他的身體禁不住開始顫抖,臉色青白的嚇人。
“不……不……我怎麼會騙你、更不會利用你!”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把抱住那身體抖的仿佛蕭索秋葉般的人,魏馳緊緊擁著,仿佛護著這世上最重要的珍寶一般。
停了好一會,待到那身體的顫抖稍微減緩,魏馳安撫已經因為激動而站起來的李慕維坐下,扶住他雙肩盯住那雙滿是憂傷的眼睛,鄭重道“小維,魏大哥不會騙你瞞你,但是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並不知道你和他之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細節,如果這裏有,大哥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度過、一起分擔……”
聽著魏馳的講述,什麼李慕綿和顧雲禮、韓越、劉則等應該早就相識;什麼傳言李慕綿便可能是“畏”的幕後之人;什麼李慕綿極有可能就是外號“碧血木棉”的畏主;什麼魯蔡等姻邦因為顧雲禮出使威懾而中立,不肯派兵鎮壓;什麼政變時韓越罔顧父恩囚禁韓廣奪得虎符……等等,等等。
對於那些血腥的宮廷權鬥,李慕維感覺自己似乎置若罔聞,腦中空洞的仿佛黑色旋渦,隻有一朵精巧的紅花盤旋不去,那碧綠的一瓣與另外的花瓣交相輝映,顯得美麗異常。
如今想來,這朵花第一次清楚的見到是在崇明宮、被那人釘在宮牆邊的樹上;平日便是紋繪在那人的後腰側,自己每次和那人歡好都會見到——現下才知,這花……叫做“碧血木棉”。
紅色的木棉,沾染碧血,怕是妖豔的詭異而危險。
李慕維突然覺得這花怎麼會是木棉,明明就該是一株黑色的罌粟,讓人上癮、讓人中毒、讓人痛苦——而他,還有個名字,叫做顧雲禮!
原來自己最相信的人,期許一生的摯愛,心心念念甘願放棄所有的愛人,從開始便是在騙自己、謀劃自己、利用自己!
浸染權力,自己從來就不是顧雲禮生命的中心。
可笑自己還以為,我以卿為全部、卿當以我為知音。
什麼逍遙山水、泛舟五湖……哈哈……都是屁話,都是屁話!
知音……從來便是二音,如何知音!
原來你輕言別離,隻為了給權力的爭奪鋪平道路、掃清障礙。
“維兒,剛剛呂大人告知我,因為邊境諸國的異象,我要出使魯蔡等國,鞏固這剩下幾國的心意。因為這次任務艱巨,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快則兩個月,慢則一年……或者更久……如若戰事爆發,也可能……永遠回不來。”
便是那繾綣而眷戀的清雅嗓音,自己忘不了、著了魔!
而對方隻把自己用如棋子、棄如敝履。
“小維!你做什麼!放開!”
魏馳盯著眼前突然立起身,勢若癲狂、流淚而笑的李慕維,那不自覺用力捏斷的一片扇骨,狠狠戳入掌心。
眼前人仿佛不知覺一般,還在用力想捏斷第二根。
鮮血湧出,瞬間染紅素絹扇麵,濺在“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耳鬢廝磨上,殷紅了過往。
紅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流下,輕輕滴在烏色瓦片上,發出“啪啪”的響聲,而後沒入一片無盡的黑暗中去。
劈手奪下那在自殘身體之人手裏的扇子,這曾經被李慕維視如珍寶的東西,現在浸染血色,殘片美玉清雅的碧色和紮眼溫熱的紅混在一起,淒迷而悲絕。
狠狠把那滿手鮮血、淚流滿麵的人揉進懷裏,魏馳隻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懷中人的戰抖而痛著,那哀傷的低泣,像是一雙無形的手,一刻不停的揉搓魏馳那顆本來剛硬的心,讓他顯出褶皺,現出柔軟。
“小維……小維……”輕輕的呢喃,向來波瀾不驚的黑瞳如今滿是柔情和憂傷,似是在訴說道不明的情愫和珍視。
感受到懷抱的溫暖與寬厚,李慕維突然像一個找到家的孩子般大聲痛哭起來,嘶鳴聲如受傷的小獸般淒厲,仿佛這樣才能吐盡滿腹的悲傷和怨恨。
靜靜擁著懷中悲痛欲絕的人,魏馳突然有一種要永遠把握住這個人的醒覺。
從前因為顧雲禮的存在,他有意無意的去規避這種東西,想要維係兄弟的情誼。
因他的歡喜而歡喜、因他的憂愁而憂愁,傾盡所有便隻為他一笑……魏馳從前不知道這樣的人在哪裏,但是如今、在此時此刻,他突然明白,那日做戲時的悸動、甚至更早,對李慕維的情意就生根發芽,如今正蔓延在自己心中。
顧雲禮,從來隻是個借口。
自己不知從何時產生的關注、關心,已經超越了自以為的兄弟之情,如今李慕維為了家國愛恨,痛不欲生,魏馳隻覺得恨不得傾盡所有換他能重獲笑容。
愛上一個人,也許自己就是個昏君。
魏馳知道,但是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放不開這懷中悲戚到半昏厥的人了。
禁不住低頭,吻了渾身顫抖、淚眼婆娑的李慕維,隻是淺淺的,一觸即罷,更似是一種莊重的儀式。
“小維,從今以後,將由我魏馳保護你,不再讓你流淚,讓你忘了悲傷……永不相負!”打橫抱起李慕維,深沉的話語在這時說來似乎不是時候,但魏馳已經控製不住。
夜闌如斯,魏馳吻去李慕維眼角的殘淚,那為別的男人而悲痛的晶瑩,映出此刻魏馳決絕的肅容。
是的!
何須言愛……
那人許給你的愛,如今成了傷你的凶刀!
我魏馳對你李慕維
隻有
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