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 17.程家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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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1912,是歡喜交加,冷暖自知的一年。
北京的程家,籠罩在一片如人飲水的尷尬氛圍之中。程家自古以來,專修術法,降妖除魔,占卜風水,無一不通,無一不曉。幾百年傳承下來,不論世道怎麼改變,社會頂層是什麼立場的人物,程家自始至終,都缺不了一口飯吃,少不了一份尊敬。
隻要是中國人,碰上了鬼神之說,都是統一的虔誠膜拜。
憑著程家的這點特殊本事,自然而然,就得和當權的貴族,搭上了些不近不遠的關係。可就是和清朝的這麼一點的血緣關係,讓現在的程家無比難熬。
程家現任的少主,名叫程雨森,年方二八,是程家百年以來,法力最為高強的少主。放在以前,這位少年除了自身的超凡絕倫之外,他那不可比擬的高貴血統,更讓他在程家說一不二。
程雨森的母親戚夫人,是清朝穆南侯爺的小格格,當年程家老爺去給穆楠別苑占卜風水,遇上了情竇初開的小格格,二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程家說白了就是個算命的,如何高攀得起起戚家這種豪門貴族。不過好在小格格算是庶出,身份不甚高貴,而程家雖然地位不高,但是家財萬貫,生活富足,兩個人又是寧死不屈,非要一起,於是侯爺沒辦法,就把女兒嫁了過去。
小格格在程家自然是正房大夫人,生出來的兒子,毫無疑問,就是嫡長子。程雨森自小就被嬌生慣養,但是擋不住天縱英才,少年似乎是真的通了些鬼神靈氣,倒是把程家搞得風生水起,更上一層樓。
但是,無論如何,所謂的能力,最終要被時代的洪流淹沒。清政府倒台,新政府上位,程家的當家還是前朝餘孽,讓如今還在世的程老爺,仿佛熱鍋上的螞蟻的螞蟻,焦躁無措。
程老爺不知道應該拿兒子怎麼辦。戚夫人在程雨森四歲時候去世,程老爺覺得隻有一個兒子,香火不旺,於是續了弦,又得一子,起名程立霖。這個兒子也是爭氣,天資雖然不如程雨森,但好在踏實穩重,少年老成,雖然隻有十二歲,也算小成氣候。
若是誠懇說來,程立霖的性子比程雨森更適合當家主。程雨森因著自己的那點不俗天資,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甚至有點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浪蕩性子。程老爺本來說,十六歲也該成家立業,準備給他物色個合適人家,結果程雨森一條到晚拈花惹草,是戲園妓館的每日常客。
等到傳來了新思想,新解放,程雨森也跟著時代,脫了長袍馬褂,換上西裝革履,交了一大堆的女朋友,整日整夜不務正業,花天酒地。
程老爺惦念著以前的戚夫人,口頭管教大兒子,卻也不能真的怎麼樣。於是把主意打到了小兒子身上,找了一個年齡相當的姑娘,先給小兒子填了房。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算起眼的姑娘,給程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程立霖一大清早,就跪在了父親的房門口,緊咬著嘴唇,不想發出聲音,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擋都擋不住。
程老爺出了門,看見自家小兒子痛哭流涕,心裏頭戈登就疼了一下,開口問兒子究竟怎麼了,小少爺也隻是哭,就是不說話。父親哄了半天,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兒子嘴裏掏出兩個名字:大哥,媳婦。
程老爺一聽這話,麵色瞬間沒了血色,撩開袍角就朝著程雨森的房間走去。到了門口,和大兒子撞了個正著,就見程雨森滿麵春風,神情慵懶,仿佛一隻偷星成功的貓兒,一響貪歡後,是說不出的舒坦饜足。
“你!你!……”程老爺說不出話來,抬著手,指著程雨森的鼻子:“你把立霖的的侍妾,怎麼了?”
程雨森一聽,桃花眼往上一番,扔出一個淩厲眼神:“他的侍妾,怎麼來問我?”
程老爺看了雨森的淡然模樣,突然間有點懷疑其自己的衝動,隻能調整了語調,稍微緩和地道:“昨天晚上,你房裏睡了哪個姑娘?”
程雨森撓撓頭,眉頭微蹙。他是個正經的美男子,就算是皺了眉頭,也能讓人看出些挑逗味道:“我也不知道她是哪房的丫頭。”話還沒落地,程雨森的房門就被推開,裏麵走出一位十三四歲的精致姑娘來。
姑娘見了自家老爺,又在老爺身後見到了自家的小少爺,瞬間就嚇得腿腳酸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開始止不住地發抖。
一場戲,所有的角色都到了場,真相卻也不必多說。程雨森睡了自己弟弟的小媳婦兒,惹得程老爺大發雷霆,差點就要氣得背過氣去。
這一氣真是超乎想象,程老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滴水不進,不沾糧食,好容易在第四天睜開了眼,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程雨森走,走到哪裏都行,讓他走!
程家算是鬧了個天翻地覆,程雨森把自己的房間砸了個稀巴爛,後來又把程家大廳裏的瓷器全部碾碎了,死活就是不走。可是他越是鬧,越是不走,他的處境就越是艱難。老爺子還躺在床上,任憑程雨森怎麼耍賴皮,他就是不見,隻有一個字:走。
於是十天之後,程雨森打包了幾件衣服,拿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錢,然後咬牙切齒地去了天津衛。
出發之前,程雨森給穆南公館發了電報,所以等人到了地方,戚家兄弟已經站在門口,等著迎接他。
“天澤哥……”程雨森一路風塵仆仆,又是受了一肚子的委屈,見了戚天澤,就撲進那人懷裏,把戚天澤撞得直往後退。
“好了,好了,宇森表弟,回到家裏就沒事兒了……”天澤一邊拍著宇森的後背,一邊把人往院子裏麵領。
玉摩是站在牆頭的,今天他給自己換了個發型,和戚天澤的一樣,偏分的小頭兒上,抹了鋥光瓦亮的頭油,很是追隨著時尚風標。他居高臨下,看著新來的遠房表弟,心裏感歎,戚家的血脈果真上乘,生出來的兒子,一個比一個有著漂亮皮囊。
不過程雨森和戚家兄弟,還不是一路的美法兒。戚天澤的容貌雖然出眾,卻總是帶了點清冷淡漠的疏離感覺。這個宇森表弟卻是完全相反,仿佛是一團熱鬧的火,轟轟烈烈地燒焦了所經路途,然後招搖著,就得去燙別人。
戚天澤也拍了拍程雨森,然後順便用力,把人從天澤身上拉了下來:“宇森表哥,我帶你轉轉新公館。”
“好啊好啊,還是家裏人最好。“程雨森或許是被戚家著氣派公館吸引了,很快注意力轉移,所謂的傷心煩惱,拋到腦後。等到全部溜了一圈,回到大門口,程雨森抱了抱戚天縱的肩膀,送上一張活潑笑臉:“謝謝表弟,改天哥哥帶你出去。”
程雨森站在門口,等戚天縱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的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然後在電光火石之間,從胸中抽出一張黃色咒符,朝著虛空就拍了出去。
換了是旁人,自然不知道程雨森是在練什麼邪門功夫,可是程雨森自己,打從娘胎裏生出來,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牛鬼蛇神。所以他一進門,就看見了一隻人模人樣的鬼,飄在了半空之中。
黃色的咒符很快化成一團藍色的火焰,玉摩的靈體被火點燃,那火焰逐漸蔓延,將玉摩的整個身體全部淹沒。不久之後,靈體破裂,成了一縷又一縷的條狀白煙,眼睜睜的就魂飛魄散了。
程雨森拍拍手,臉上的表情是不屑又得意。沒有什麼鬼怪是他治不了的,隻要他程大少爺一張符,就能夠撐起程家的一片天。
程雨森走到客廳的鏡子麵前,仔細審視了自己的衣冠容貌,良久之後,覺得鏡完美無缺了,才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剛要轉身上樓,他在鏡子裏麵,看見一縷又一縷的白煙在慢慢凝聚,速度越來越快,然後等到程雨森轉過身去,那團白色的濃煙已經形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程雨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伸手揉了揉。可就是在這揉眼的幾秒鍾,白煙完全清晰起來,是鮮活的,完整的,剛才的那隻鬼。
程雨森皺眉了。他皺眉的樣子是漂亮,但是因為麵露凶相,這種漂亮帶了更多的邪氣。咬開自己的手指,鮮血噴湧而出,他就著流出的血液在半空畫陣,口中念咒,但是眼睛卻是死死盯著麵前的鬼。
對方麵無表情,也毫不動作,隻是站在原地,看著程雨森忙乎。
“你不逃嗎?”鬼的鎮定讓程雨森氣惱,他活了16年,從來沒有收拾不了的禍害,所以他不等玉摩回答,隻是冷笑一聲:“也是,你躲也躲不開。”說話之間,手底下的陣法已經完成,繁複的花紋顯出金色的光芒,將整個大廳都充滿了。就見那團燃燒的光明,朝著靈體鋪麵而去,如同狂風過境一般,將所有的東西吞吃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