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贖 第三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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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薩爾科比家族叛逃超出二十四小時,加之其在北美經營多年,勢力根深蒂固,要追查行跡並不容易。而當確切消息送到淩氏少帥案上時,已經是一日之後的事。
薩爾科比家族本起源於歐洲意大利,然而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已與淩氏結盟,薩爾科比家族不可能再回歸本源。根據亞歐分部的密報,他們也的確沒回意大利本族,而是退而求其次,來到法國東南部的科西嘉島上。
科西嘉是法國的矛盾之島,島上存在的一股暴力分離主義勢力在四分之一個世紀以來始終喧騰不息。要求自治的分離主義者,一直以來試圖以低傷亡的暴力來實現科西嘉獨立。他們不斷發動例如在午夜時炸公共大樓、炸海灘沿線的新建築物、將法語路牌漆成科西嘉語等等暴力活動,希望得到更多的自主權。
因著不甚穩定的局麵,科西嘉島成為無數雇傭兵和武裝勢力的駐紮地所在,也是薩爾科比家族的退路之一。自上世紀以來,這個淩氏董事會第一大股東便派人在此地經營勢力,終於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隻是再如何棘手的武裝勢力,在淩氏的征天軍團看來亦不過是烏合之眾,何況薩爾科比的勢力大半已被淩氏少帥清除。
當軍團精銳將薩爾科比家族藏身之地重重包圍時,家族老幼婦孺正聚集在私人機場,準備登機逃往淩氏勢力相對薄弱的非洲大陸。槍聲乍然驚起,逃亡多日、早已如驚弓之鳥的人們發出驚惶絕望的哭叫,瑟瑟抱在一起,好像已看到末日降臨到頭上。
正在監控塔上注視族人登機的飛廉乍然回首——此刻正值拂曉,東方一角天空泛起魚肚白。地平線上滲出一絲豔紅,仿如化入水墨的血痕,漸漸渲染鋪滿整片天空。借助那一線天光,他清楚看見網牆外黑壓壓逼近的人群中,那一枚純金的六翅飛鷹徽章,鷹爪上抓著一把利劍,月桂枝條重重纏繞其上——正是征天軍團少帥的標識!
冰藍色的眼眸裏掠過一絲苦笑,隨即化為冷亮的剛毅:終於找來了嗎?
也好,也好……二十餘年的糾葛,傷人傷己,連整個家族都拖累其中,也是時候與那人做一個了斷!
之後交迭響起的槍聲是一場拉鋸戰,薩爾科比聚集了最後的力量,一次次打退征天軍團的進攻,以爭取足夠的時間讓其他族人順利逃脫。為了斬草除根,淩氏不惜曝露行蹤,派出三架武裝直升機從空中包抄。而薩爾科比一方也不甘示弱,發出火箭彈連連攔阻,在拉網似的襲擊下終於成功擊落其中一架,直升機拖著長長的尾煙墜落地麵,爆炸聲波震得建築物牆壁晃動不已,好像剛發生了一場裏氏7。0級的地震。
當載滿薩爾科比家族最後血脈的貨運機飛離跑道,於空中盤旋兩周後,緩緩消失在遠方雲層中時,地麵上負責殿後的軍人也終於彈盡糧絕,隻能以血肉之軀組成人牆,堵住槍口對準的方向。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占據明顯優勢的淩氏少帥竟然沒下達強攻的命令,反而排眾上前——手腕輕振,一縷白光在指間吞吐不定,冷冷看著已被重兵包圍的殘兵敗將,運氣揚聲:“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飛廉,放下武器,別再負隅頑抗,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說話運上內力,每一個字都遠遠傳出,清晰傳入薩爾科比家族僅存的精壯男人耳中,連雇傭軍人浸潤過生死、本已堅如鐵石的心都生出些微波動。
幾分鍾後,死死封閉住的網牆鐵門向外打開,年輕的淩氏少將緩步走出,被硝煙熏得發黑的額頭涔涔流下鮮血,眼神卻是從所未見的雪亮淩厲,一字一句:“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彌漫著硝煙氣味的晨風從兩人之間呼嘯而過,相交二十餘年的好友、征天軍團銜職最高的兩位軍官相對而立,中間所隔不過短短十步距離,然而在那兩人眼中心底,已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生生割裂開!
淩昊天恍然有種錯覺:這個孩子……這個在他心底一手一腳長成的孩子,在這短短數日間,已經蛻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在他眼裏,自己再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軟弱猶豫,仿佛流水退去後,露出剛毅堅冷的底子。
視線緩緩下移,落定在那人左臂上——上臂纏了一圈黑紗,即便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也未摘除。
他微微凝眸:“你叔祖他……”
飛廉麵無表情:“過世了……在到達科西嘉的那天晚上,他心疾發作,因為沒有完備的醫療條件,很快就離世了。”
“過世了……”
淩昊天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再無心保持人前的雍容有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走運,最後還得了個壽終正寢的下場。”
飛廉驟然抬眼,極淩厲的冷光在瞳中湧動迸射,開口,語氣裏卻帶著一絲苦澀哀涼:“壽終正寢……到現在,你還能說出這種話?”
“他既然敢對我師傅下手,就早應該料到,會有這一天!”
淩昊天冷笑一聲,透出切齒恨意:“死得這麼容易,我猶嫌不夠!”
飛廉盯著他看了幾秒,眼神漸漸冰冷,一字一頓:“那麼……你對我叔祖下毒手,又應該有怎樣的下場!”
這句話隨著晨風入耳,淩昊天微微一怔,隨即斂起笑容,神色莫測:“原來如此……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飛廉疲憊一笑:“在撤退的那一晚……我無意中喝了叔祖平日飲的藥茶,發覺裏麵有一味甘藍香脂。原本是活血化瘀的藥物,可是如果和蘇合香相遇,藥性相克,立時就會加重心肌梗塞的症狀,將年累月下來,等於服食慢性毒藥!”
他看向淩昊天,目光不知是驚是怒,是淒是哀:“而叔祖日常聞慣了的百和香中,其中一味配料就是蘇合香——藥茶和香料的配方都是青洛親手調製,你其實一早就已將他收入麾下,是嗎?”
淩昊天望著天角越發分明的晨曦暉光,那樣明亮的色彩映入眼中,卻分毫不能溫暖他的眼眸。沉默了一會兒,他微微冷笑:“不錯,你能想到這一層,也算是有長進了。”
“你的謀劃也算天衣無縫——藥茶和香料都是為叔祖專門調製的,喝了這麼久都沒事,平常自不會有人親身去嚐。何況那配方並無問題,隻是藥性相克,而薩爾科比家族是貴胄門閥,懂藥材藥性的人寥寥無幾——若非上次血珊瑚一事,即便是我也不會刻意去研究藥理,更無法發現你的圖謀。”
飛廉長歎一聲:“青洛祖孫三代都為董事會服務,一貫是叔祖的親信,絕非財富可以拉攏——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收服了青洛,但這一味藥茶叔祖已經飲用了四年,也就是說,早在四年前,你就已經下定決斷要對付我叔祖!”
他閉上雙眼,似是嚼了一嘴沙子,艱澀難言:“不要再用你師傅做借口了,就算沒有你師傅的事,你也不可能放過我叔祖,更不可能放過薩爾科比家族——而我,竟還一直對你心存僥幸……叔祖說得對,我實在是愚蠢,太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