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二百三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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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聖天使號”的威力——“達摩克利斯之劍”的一擊壓下,即便是全盛之時的她也沒有全然把握能擋住,何況她現在魂魄不穩,實力大打折扣,若不是殷文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替她擋下那一擊的大半威勢,恐怕她早已成了劍下亡魂。
    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時候確認她的身份呢?
    她蹙起眉頭,卻覺得腦中一片紛亂,實在理不出頭緒。
    視線凝注在那個男人蒼白而俊毅的麵容上,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倒映著明亮如斯的火光,像水麵上的層層漣漪泛開,溫潤如斯。
    “你這又何苦呢……”
    她微微喟歎著,布滿傷疤的手掌探出,輕撫住他的麵頰,溫柔摩挲。
    殷文忽然皺起眉頭,側動了一下身子,低低喚出兩個字,深沉宛如歎息:“夜兒……”
    夜兒……
    在聽到這兩個字時,那隻手陡然一僵,發出一陣劇烈可見的戰栗——那是她第一次聽他喚出這個名字,如此親切,又帶著如此深切的思念與眷戀,是她從未聽過的軟弱語氣。
    那一刻,她閉上眼睛,酸澀的感覺迅速蔓延著,幾乎鑽到骨子裏。
    想起兩年前,聽著這個男人在昏沉中呼喚著前任女友的名字時,她隻覺得氣怒交迸,又說不出的憐惜無奈;而此時此地,聽到他用思念愧悔百倍的語氣喚著……自己的名字,那股酸澀無奈感更加深重,像小蛇一樣啃噬著心髒,是一點點血肉撕裂的痛。
    她知道自己算不得善良,誠如雪萊師傅所說“秉性重情,卻又性情偏激”,對人好時無微不至,下了決斷又能狠到極點,長久下去,不過是自苦傷人。
    這番話她聽在耳中,心裏卻不以為然:這世間本是弱肉強食,隻要實力夠強、手段夠絕,自然能屹立於芸芸眾生之上,又有誰能傷到她分毫?
    她原本是一個極驕傲且自負的女子,這種驕傲和自負是建立在對自身實力的信心之上——當代劍聖的關門弟子,自當嘯傲四海、縱橫天地,再沒有人能束縛住她翱翔九天的翅膀。
    如果是兩年前……聽到他這樣呼喚自己,大概會欣喜若狂,感動的涕淚橫流;可現在……
    原先有多少驕傲自負,用這樣一張猙獰可怖的麵孔麵對這個男人時,就有多少尷尬難堪!
    下意識地,她想起雪萊師傅曾經對她念過的那幾句話——“世間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說的極簡單有理,自然是人生的大智慧。
    隻是這世間有很多事,是嘴上知道、心裏明白,卻偏偏極難做到的。
    有人說,世間沒有解不開的仇恨,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就過去吧。
    對這種“大徹大悟”的說辭,她的反應隻有兩個字:廢話!這是典型的“刀子沒紮到自己肉裏,所以不知道疼”!
    如果有人殺了這說話之人的父母,他還能這樣雲淡風輕地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嗎?
    必然不能!
    所以她也不想費什麼力氣去“看開”,因為她本就不是能“看開”的人。
    然而,此時此地,在慕士塔格峰的石洞裏親眼目睹這個男人的脆弱和蒼白,親耳聽到他對她的思念和眷戀,即便強硬任性如她,也不覺黯然動容——
    他曾經說,是他虧負了她,因為他守不住她。
    可現在,到底是他守不住她,還是她守不住他?
    “……對不起。”
    她喃喃道,握住他蒼白清瘦的右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輾轉間帶著無限繾綣留戀。
    她一直都是如此驕傲,會犯錯,會改錯,卻絕不肯認錯。
    但,此時此刻,麵對這個昏迷中的男人,她第一次真心低下頭,對他說出懺悔的話語——
    對不起……不是你守不住我,是我守不住你
    幸好……幸好你沒事,幸好我還沒有鑄下不可彌補的錯誤,幸好我們之間的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殷文昏迷了整整一夜,清醒時,已經是第二日淩晨。
    因著海拔較高,雖然時辰尚早,洞口已有晨光射入,將略略稀薄的空氣渲染成一絲一縷的赤金。而那個女子就倚靠在石壁上,抱膝蜷縮成一團,海藻般柔媚的長發鋪散而下,包裹住大半個身子,在曦暉中煥發出一種柔和的淡淡金光,宛如開蚌明珠。
    他微微凝聚了視線,落在她慘不忍睹的左頰上,眼底掠過一絲尖銳的痛色——對這個桀驁如白獅的女子而言,以如今這副容貌麵對故人,是比殺了她還要更加窘迫難堪的困局吧?
    她的心思,他明白;她不願麵對,他不想勉強,可更不願就此錯過。
    他一直都明白,這個女子就像是晨光中微微綻放的白薔薇,花枝上生了無數毒刺,看似強硬堅忍、無法碰觸,其實不過是為了守護那一點柔弱蕊芯不受傷害。
    夜兒……
    他翕動嘴唇,無聲地吐出這兩個字。想要支撐著坐起,身上蓋著的那件連風帽黑鬥篷從肩頭滑落,領口略微翻出,裏襯上以銀線繡出一個繁複的篆體“鬼”字。
    他來不及去細想這個“鬼”字的意義,隻是撿起鬥篷,想要披裹在那個女子肩上。怎料甫一動手腕,一股鑽心酸痛登時貫穿右臂,好像整條手臂的骨骼都已寸寸碎裂,半點力氣也使不出。
    他手腕一軟,鬥篷從指尖滑落,聲響並不大,卻驚動了那個抱膝沉睡的女子。她抬起頭,視野中映出那個男人蒼白失神的麵孔,脫口叫道:“你醒了?”
    殷文痛得滿頭冷汗,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隻能勉強“嗯”了一聲。
    女子察覺到他的異樣,忙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殷文咬著牙,從齒縫裏迸出三個字:“……我沒事。”
    “都痛得直流冷汗了,還說沒事!”
    她對這個男人倔強孤傲的脾氣實在沒轍,隻得捧起他的手臂細細檢查了一番,半晌才抬起頭,舒出一口氣:“還好,隻是肌肉有些拉傷,沒有傷到骨頭和肌腱,大概是你在操縱‘聖天使號’時造成的傷害。”
    纖細的手指按上殷文手臂肌膚,指尖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揉摁間那種火燒撕裂般的劇痛舒緩不少,隻餘清涼舒適。
    他怔怔看著這個女子,看著她埋頭用冰塊替自己做冷敷,又撕開披風衣擺充作繃帶,細細纏裹固定住手臂傷處,突然覺得這一刻是如此安寧而美妙,如果能一直延續下去就好了。
    女子全然不知此刻這個男人腦中的念頭,處理完畢傷勢,抬起頭:“雖然隻是肌肉拉傷,可損傷範圍太廣,這幾日你要好好休養,絕對不能再讓右臂受累。”
    她放手的瞬間,殷文心中一空,悵然若失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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