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二百零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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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東海市內萬家燈火閃爍不定,看去溫暖光明,但這溫暖隻是對身處其間的人而言。於旁觀者來說,這溫暖光明隻會更加反襯出自身的煢煢寂寥,形單影隻。
    這是飛廉隔著車窗目睹此景時,心中所生出的念頭。
    所以人們才喜歡在晚上走進酒吧,隻有鑽進喧鬧的人群中,才不會感到自身的孤單吧?
    他眼神微黯,對司機道:“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過來接我。”
    司機有些猶豫:“可是飛廉公子,您一個人,萬一有什麼意外……”
    “我少在人前露麵,這裏也沒幾個人認識我,就算有些小麻煩,我也能應付得了,你不用擔心。”
    飛廉淡淡道,徑自開門下車。
    司機麵露難色,心知飛廉公子雖然溫文爾雅,卻脾氣執拗,一旦決定了的事,鮮少有人能勸服。又不敢這樣回淩氏,隻好盤算著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先落腳,等天亮了再回到這裏。
    走進雲夢閣,濃重的喧囂嘈雜撲麵而來席裹全身,五彩燈光眩人眼目,幾乎忘記身處何地。
    飛廉皺一皺眉,避開人聲喧鬧的舞池,在吧台邊坐下,卻不見有人來招呼,忍不住曲指輕敲敲台麵:“有人在嗎?”
    他音調並不高,在這人聲嘈雜的酒吧裏很快就被音響和人們的歡呼雀躍聲所淹沒。然而過了片刻,吧台裏竟真有人轉出來,一雙海水湛碧的眸子清淩淩一瞥,連聲音也如浸透水汽一般清冷入骨:“有什麼需要?”
    飛廉定睛細瞧,那是一個年輕男人,前額眉骨高而寬廣,穿了一襲式樣怪異的白色長衫,腰身和袖口略略收緊。五色燈光投映其上,流轉出月華般的輝彩,不知是何材質。
    他隻覺得嗡嗡震響的音樂上吵得腦仁作痛,忍不住用手指揉摁太陽穴,蹙眉道:“來杯LongIsland吧。”
    男人瞧了他一眼,語氣淡淡:“你本就頭痛,再喝那樣烈的酒,今晚也不必走了。”
    飛廉微覺好笑:“你這裏是開酒吧做生意的,隻管滿足客人的要求便是,何必再說那麼多?”
    “開酒吧做生意不假,但也不想多招惹麻煩——你要是醉在了這兒,隻怕整個雲夢閣都脫不了幹係。”
    男人的神色間流露出刻骨的清冷疏離,說話也毫不客氣。
    是從一開始就認出自己的身份了嗎?
    聽懂了他話中隱意,飛廉先是一凜,隨即苦笑了笑:“原來,想找個清靜之地也這樣難……”
    他說這話時眉心緊蹙,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從手旁的玻璃瓶中倒出一杯金黃綿厚的飲料遞給他:“不清靜的是所處之地,還是你自己的心,你難道看不清楚嗎?”
    他這話大有深意,飛廉不禁若有所思,下意識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品味到舌尖一絲酸甜沁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怎麼甜滋滋酸溜溜的?”
    男人看也不看他,隻是忙著整理各色酒瓶:“那是梨子酒,裏麵兌了些酸梅汁,有涼心定神的功效。”
    涼心定神?
    聽上去似是很對自己現下的症狀,隻是那麼多人事紛擾,那麼多牽扯糾葛,又豈是一杯梨子酒能平複的?
    飛廉自嘲一笑,一口氣將酒漿一飲而盡,將酒杯拍回台上,發出“砰”一聲重響,驚動周圍不少人回頭張望。
    若在平日,他是溫文爾雅的飛廉公子,是征天軍團首席少將,絕不會做出這樣失態之舉。
    然而今晚……他隻覺得想大醉一場,放縱一場,對著吧台裏的白衫男人叫道:“好酒,再給我一杯!”
    男人瞥了他一眼,依言又倒了一杯酒,遞到他麵前。
    他今晚便服出門,渾身上下不見奢華,一頭金發也隻用一條織銀絲帶鬆鬆係起。
    隻是這樣一位金發青年獨自一人落寞飲酒,即便輕袍緩帶,也是相當紮眼的。何況他本就眉眼俊秀,風儀不俗,更惹來無數道火辣愛慕的目光,隻是他自己渾然不覺。
    酒吧本是魚龍混雜之地,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喝得半醉的大漢撥開人群走過來,恬著臉湊到近前:“喂,我以前都沒見過你,今天第一次來吧?”
    嗅到那人身上衝天的酒氣,飛廉幾欲作嘔,本能向旁避過幾分。
    那人卻是不依不饒:“我說你要是第一次來,那就太可惜了,這裏每天都有很多精彩節目——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喝一杯啊?”
    若是平常,飛廉或許還會耐下性子跟他周旋。但他今晚本就情緒不佳,也沒有心情敷衍這個醉鬼,隻是冷冷道:“走開!”
    被他冷聲斥責,那人麵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下酒力衝頭,開始想要用強:“看不出來呀,長得一副娘娘腔腔的樣子,脾氣還挺大,我說我哪兒得罪你了不成,嘴巴這麼臭!”
    他毛手毛腳地擠過來,飛廉僅剩的一點耐心也被耗盡,手腕一翻,已經反扭住那人胳膊,厲聲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身形看著不甚健壯,力氣卻極大,那人隻覺得骨頭都要被生生拗斷,疼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一再掙脫都甩不開,隻能吱哇亂叫:“我、我是看你一個人待著,才找你聊天,你這人真是……不願意就算了,幹嘛動手動腳!你快放手,我胳膊要斷了,快放手啊!”
    他倒打一耙,飛廉哭笑不得,自己也覺得有點小題大做,隨手把他甩到一旁:“閉嘴!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那人揉著胳膊,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罵咧咧,淨是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飛廉不想和他一般見識,重新坐回吧台,一口將剩餘的半杯酒漿傾入喉中,卻覺得隱隱有股苦澀之意泛上舌根,滿嘴的不是滋味。
    以前隻聽說過“食不下咽”,原來一個人心緒不寧,連酒喝在嘴裏都會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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