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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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華麵色慘淡:“是,是我毀了你唯一一次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其實我知道,早在當年我放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站在你身邊的資格,隻是我不願意承認罷了……”
她慘笑了笑:“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句——殷文,如果我當年沒有放手,你我今日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會不會不一樣?
殷文目光幽暗,多年前的往事在眼前曆曆閃現。
清麗溫婉的少女,抱著書本站在柳蔭下對他微微一笑,美好曼妙如一幅工筆畫卷。
那個時候,他當然是喜歡她的,她的優雅溫柔,秀外慧中,足以吸引任何一個同齡男子的注意。
他喜歡她……可是,他愛她嗎?
那樣朦朧單純的好感,卻相敬如賓,他喜歡和她交談,卻總是隔了一層模模糊糊的屏障,無法敞開心懷。
如果多年前那一次她沒有放手,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同?
他也不知道……
“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你應該明白,就算再來一次,你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既然這樣,又何必執著於沒有答案的問題?”
殷文語氣冷淡,表露出明顯的拒絕之意。
穆清華咬咬牙,心知這一次若再錯過,怕是再沒有機會表明心跡,索性直截了當:“以往之事不可改變,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我隻想問你一句,在你心裏,到底是如何看我的?”
沒想到她會單刀直入地問出這一句,殷文不覺一愣。
“我對你的心意,與當年並無改變。那麼你呢?如果沒有遇到過那個女子,你的心意又會如何?”
穆清華咬牙問出這一句,嘴唇幾乎沁出血跡。
她一貫矜持,言行舉止皆文雅有度,從沒這樣直白地表明心跡。問出這句話,於她而言已是做到了極限。
殷文終於站起身,慢慢轉過頭。
這樣的心意,他並非完全不感動——畢竟,這樣一位美麗矜傲的女性所奉上的鮮明真心,任何一個男子都不可能毫不動容。
然而……他的心意如何?
早在兩年前,在那個女子強挽住他的手時,他已就此淪落,雖然從未明言,但他已在心底承諾,將餘生許給她。
隻是這樣的話……是否應該對這個美麗的女子坦誠說明?
雖然怪罪她擅自操控自己的命途,但她所為畢竟是為了保住自己性命,何況到底是曾經動心過的女子,——那樣矜持性傲的女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他不想太傷及她的自尊。
望定她瑩然欲淚的雙眸,他微微心軟,遲疑著開口:“我……”
剛吐出一個字,一道龍吟之音鏗然響起,在室內盤旋縈繞,久久不絕。
那是……
殷文一驚,察覺到袖中光劍震顫不止,下意識抬起右手,一道白虹驟然從袖中飛出,繞室三匝後摔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極輕的脆響。
光劍?!
怎麼會這樣?
他搶上一步,拾起光劍劍筒——因為剛才那一摔,白玉蓮台碎裂了一瓣,握起來有些硌手。
他怔怔望著白玉劍筒,那個清雋峻麗的“夜”字筆意淩厲,棱角折射出清冷光澤,隱隱刺痛了他的眼睛。
劍聖一門打製的光劍靈性天成,雖不如上古劍靈生出神識,但已與主人心念相通,因此可隔空傷人。
自從淩氏少帥賜劍,許是因為他與林皓夜的淵源,這把光劍一直聽從服順,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何況這種白玉質地緊密堅實,即便受內力衝擊也安然無恙,此刻居然因為這輕輕一摔而碎裂開——
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異常?
他皺著眉,拇指細細摩挲蓮台碎裂處,隻覺得心痛難當:“怎麼會弄成這樣?”
穆清華走到他麵前,仔細檢查一番,舒了一口氣:“還好……隻是摔裂一角,並不影響使用——可以找人用金鑲玉的方法修補好。”
殷文並不答話,隻是反複撫摩著蓮台裂口處,心神恍惚間,肌膚已劃破一道傷口,鮮血絲絲滲出,滴在白玉上,就好像蓮台斷口流出血淚——
林皓夜曾經說過,隻有劍主能以心神操控光劍。而有時劍主情緒變幻激烈,即便無心,亦可在無意間引起劍筒異動。
光劍……劍主?
他倏地回頭,望向窗外夜色:“夜兒?!”
穆清華一愣:“你說什麼?”
殷文卻沒耐心向她解釋,衝過去推開窗,直接從窗台上跳了下去。
穆清華嚇了一跳,險些驚呼出聲——監控室位於三樓,淩氏樓層又高,少說也有近十米,這樣貿貿然跳下去,身手再好也很難避免受傷。
她一個箭步搶過去撲在窗台上,正好看見殷文的身影在梧桐樹杈間層層穿梭,幾個起躍後已經穩穩落地。
她剛鬆一口氣,就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穿透深沉夜幕——
“夜兒,是你嗎?!”
“是不是你回來找我?我知道你恨我,隻要你出來見我,我任憑你處置絕無怨言!”
“你出來見我啊!”
他在黑夜中呼喚著,聲音不複冷靜克製,劃破夜空,驚起無數夜梟吱呀啼鳴著遠去。
一陣夜風刮過,牽動無數枝葉沙沙作響,卻並無人影蹤跡。
殷文站在樹叢間,仰頭望著濃重化不開的夜幕愣愣出神,冰藍雙瞳中也是一片深沉陰翳。
夜兒……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世間還有誰能隔空操控光劍?
神色慢慢變得黯淡,他低下頭,靜靜看著手中光劍——
白玉劍筒靜靜躺在他掌心中,冰冷沉寂,再無掙動跡象,仿佛隻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死物。
正在出神時,穆清華已經匆匆趕到他身後:“殷文,你沒事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做很危險,身為安防部主管,怎麼可以這麼莽撞!”
殷文沒有回答,而是蹣跚上前兩步,極目遠望,似是想要看穿這茫茫夜色。
穆清華上前兩步,輕聲勸解道:“這裏並沒有別人,你是不是想得太多,所以才疑神疑鬼?”
殷文神色怔愣,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口中隻是喃喃:“夜兒,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
穆清華何曾見過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隻覺得心痛難當,終於忍無可忍地抓住他手肘用力搖晃:“你冷靜一點!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她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再這樣自暴自棄她也不會活過來!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
她已經……死了?
被那句話刺痛心神,殷文閉上眼,隔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原本渙散茫亂的視線重新凝聚——
也許……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她已經死了……就在他麵前化為無數碎片,血肉消弭,為什麼他還會抱著幻想,幻想有一天她還會再出現在他麵前?
殷文搖搖頭,驅散那種迷亂的恍惚感,手指抵住額頭,強迫自己恢複到平日裏的冷靜清醒——
“很晚了……你應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