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傲，你先回去看住紫薇，別讓她到處亂跑。我帶青羽去找殷文。”
    她幹脆利落地下達命令，語氣決斷，不容任何人辯駁。
    凜傲看來是巴不得她這句話，忙“汪汪汪”一通亂叫，繼而調頭鑽進灌木叢裏，幾下便消失不見。
    林皓夜不敢再耽擱，俯身抱起青羽，沿著殷文離去的方向疾奔而去。
    她沿途探查，卻始終沒發現殷文的蹤跡，一直走到城郊那片鬱鬱蔥蔥的灌木林邊緣。
    彼時日影西斜，三米開外便已影影綽綽，根本瞧不清事物，更遑論找人。林皓夜雖然麵上平靜，鼻尖卻已滲出細細汗珠。
    殷文這家夥……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她手指緊緊攥捏在掌心，沁出一手滑膩汗水，頭也不回道：“青羽，聞到殷文的氣味嗎？”
    青羽探頭在空氣中嗅了一通，突然眼睛一亮：“往西走，他的味道好像是往西邊去了。”
    林皓夜點點頭，人已全力施展化影身法向樹林西側的一條小路疾掠而去。
    這條小路曲折迂回，也不知究竟通往何處，隻是越走越荒僻，四周雜草叢生，已經看不見城區燈火。
    林皓夜疾奔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四顧一番後疑惑蹙眉：“青羽，你確定他到了這邊嗎？這裏好像已經到了郊外了。”
    青羽動動耳朵：“他的味道的確是往這邊來了，不過……”
    林皓夜心裏一咯噔：“不過什麼？”
    “不過從這氣味來看，好像不止他一個人，應該還有至少十幾個人追著他後麵。”
    青羽猶豫一下，還是把實話說了出來。
    林皓夜知道他嗅覺靈敏，尤在紫薇之上，心裏頓時一沉：難道殷文真的是被水月聞音發現了？
    如果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不過現在再擔心後悔也沒用了，她按捺住心中焦慮，向著那個方向又走出幾百米，忽然聽到前方灌木背後有人聲響動，看來的確不止一人。
    聽這聲響……似是有人在打鬥？
    是征天軍團，還是索菲爾的人？
    林皓夜心念電轉，帶著青羽躍上一棵高樹樹頂，居高俯下，把地麵上的情景盡收眼底——
    這片不算大的空地上站了十多個人，大多穿著黑色裹銀邊的製服，果然是征天軍團的軍士。他們站住各個出路，呈包圍之勢將兩個人團團圍住。
    左首那人穿著同款製服，隻在雙肩肩領處多了一隻金色的六翅飛鷹，五官英挺，棱角分明，竟然就是日間見過的那位淩氏安防部副主管李如鬆！
    他左手扣著一把小巧鋒銳的匕首，眼神冰冷而鋒利，直直盯著站在對麵的男人——
    映著最後一抹夕暉，右首那人身形瘦削，單薄如一片剪影，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
    “殷文……”
    林皓夜握一握拳，低低念出這兩個字。
    青羽貼在她耳邊輕聲道：“要出手嗎？”
    “不必，殷文能對付的了他。”
    她沒跟這位副主管交過手，然而日間曾見他試圖出手製服照夜玉獅子馬，雖然身手還算矯健，不過明顯未臻武道化境。
    殷文雖是重傷未愈，經過這些日子調養，功力已經恢複了五六成，要對付這個年輕軍官還是頗有餘地的。
    眼見李如鬆拚死強攻，招招斃命，他並不急著跟對方爭勇鬥狠，隻是施展輕巧身法騰挪閃避。
    果然，那人雖然勁強力猛，百招過後勢頭也緩了下來。殷文站穩腳跟，覷準他招式中一個破綻，忽然搶身攻入他防禦圈，以掌為劍斜劈他頸項。
    這一招看來簡單，方位時機卻拿捏得恰到好處，林皓夜不由微微咦了一聲，認出那是自己上次跟殷文交手時用過的一式“問天何壽”。
    “天問”劍法由戰國劍聖蓋聶所創，脫胎於鬼穀派的縱橫劍法。而這一招“問天何壽”則是蓋聶從縱劍七式中的第三式“貫日”演化而來，施展時劍勢洶湧坦蕩，隱有風雷之威。
    如今殷文以掌代劍，威力雖然減弱了幾分，然而那股如虹如電的浩蕩之勢已非李如鬆所能抵擋。他勉強抬手護住要害，隨即覺得整條右臂驟然一麻，已被那股力道震飛出去，跌落時壓倒一大片灌木。
    殷文不容他喘息，如影隨形直追而上，抬手就去扣他咽喉——
    此人是這些軍士的首腦人物，隻要擒下他就能挾作人質順利逃脫，這家夥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林皓夜微微一笑，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
    眼看就要得手，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住手”，一道銀光破空而至，直逼男人麵門。
    殷文處變不亂，身體順勢後仰，曲指在劍刃無鋒處足力一彈——
    那一彈雖然隻有他平日裏五成力道，可握劍之人已經拿捏不住方位，劍刃偏開幾分，刷的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
    隻是這樣一來，李如鬆也已從殷文掌控下脫身而出。
    殷文後退兩步，左手捂住右腕傷處，定神看向來人，表情忽然僵在了那兒：“是你？”
    同樣愣住了的還有躲在樹上的林皓夜，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出現在場地中的女子，衣袂翩然，清麗出塵，手中握緊一把小巧鋒銳的短劍，劍刃一點寒光直指殷文。
    “穆……清華？”
    這女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她看看殷文，又回頭看看穆清華，忽然發現有一種奇異的沉默彌漫在這兩人之間，就像是形成了一個絕對領域，所有的空間和時間都靜止住，唯有這兩人靜靜對望。
    他們倆……之前就認識？
    林皓夜擰起眉頭，手指下意識地扣住袖中軟劍，心底騰起一種濃重的不安。
    默然許久，穆清華終於抬頭，臉上神色極為複雜，混合了傷心、驚訝、感慨，以及一絲憤怒：“果然是你……”
    殷文僵滯的神色慢慢恢複如常，淡漠：“是我又如何？”
    穆清華定定看著他，忽然泛起一個譏嘲微笑：“當日索菲爾總裁親口告訴我你已命喪黃泉，我卻知道以你的聰明才智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果然，我猜得沒錯。”
    殷文微微抽搐著麵頰，唇角勾出一抹冷誚弧度，旋即又化為淡然無聲的平靜，仿若雪落深淵，驚不起半點漣漪。
    索菲爾總裁……
    難道殷文當時那一身傷勢，不是拜淩氏所賜，而是索菲爾幹的？
    回憶起那晚的生死一線，林皓夜隻覺得心口一窒——以他當時的傷勢，如果她再晚到一會兒，這個男人隻怕當真是回天乏術。
    “你當然不想我活著……”
    殷文突然低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說不出的冷嘲和自厭：“在你心裏，恨不得我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四……年前？
    林皓夜眨眨眼：他們倆那麼早之前就認識了？！
    難怪……難怪他們見到彼此後會是這種反應，好像有無數話語要對對方訴說，可話到了嘴邊又隻能無語凝噎。
    就像……就像深愛對方，可又因為某些緣故不得不分開的情侶一樣。
    情侶……
    林皓夜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竟然覺得他們倆像情侶？！
    “如果你死在四年前，就還是我心裏的阿文……”
    說出這句話時，穆清華的聲音已經澀啞不成調，眼中光線渙散，似是淚盈於睫。
    那個瞬間，林皓夜隻覺得頭頂有個響雷炸開，思維一片空白，隻反複回蕩著一個念頭——
    他們倆果然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