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她才低聲道：“也許吧……但是決定是她自己做的，那些人也是她殺的——既然如此，不論最後結果是什麼，她都必須自己承擔。”
    “林小姐這話……倒是跟那些自命正義的家夥有異曲同工之妙。”
    水月聞音冷笑一聲：“想必你一定是循規蹈矩，從未做過錯事吧？”
    “……何謂對，何謂錯？世間之事本是紛紛攘攘，無常勢、無常形，又因何判斷對錯？”
    林皓夜抬眸看定她，眼神迅速回複到冷定清明：“她行事太過，不留餘地，才會自招禍端——這世間本是弱肉強食，她力不如人，智不如人，又不知自留後路，才會落得如此下場。但凡她能看穿女媧的用心，早覓退路，也不至於被當作棄子。”
    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水月聞音目光閃了閃，沒有立刻接話。
    過了許久，她才慢慢綻出一抹微笑，帶著奇異的恍惚感：“弱肉強食……原來如此，我有點明白那位飛廉公子為什麼如此看重你了。”
    她怎麼會突然扯到這個話題上？
    林皓夜看向她的視線帶上幾分疑惑，然而對方並沒有解釋的意圖，隻是靠入椅背閉上眼睛，顯然不想繼續談話。
    對於她的反應，林皓夜隻能苦笑了笑，掉頭繼續欣賞窗外風景。
    邁巴赫在離中醫館三條街的地方停了下來，雖然知道淩氏和索菲爾勢力之大能輕鬆查出她工作的地方，但她還是不想輕易透漏關於自己的訊息。
    水月聞音沒有勉強，讓人把車停在她要求的地方，目送她下車後，金棕色的眼瞳裏泛過一道冷漠而鋒利的光。
    在索菲爾的轎車駛離後，林皓夜沒有立刻回住處，而是先北後南的兜了一個大圈子，確認沒人跟蹤後才掉頭向公寓方向走去。
    此刻已近黃昏，暮色漸漸籠罩大地，遠處的景物也變得朦朦朧朧。一陣風過，路邊灌木叢發出嘩嘩聲響，隱約有兩個白色東西一竄而過。
    它們的速度很快，快到隻能勉強看到兩個模糊白影。然而林皓夜卻站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冷冷道：“凜傲、青羽，立刻給我滾出來！”
    灌木叢中一陣沙沙作響，枝杈向兩旁分開，兩隻白色生物耷拉著腦袋鑽了出來。白色皮毛上沾了不少泥土落葉，看來是一早發現林皓夜後想躲起來，結果還是被她發現了。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兒？”
    林皓夜緊緊皺住眉。
    她臨走前特意叮囑了這兩隻寵物，讓他們一定看好紫薇和殷文，千萬別讓那一貓一人離開屋子。前者是任性驕縱慣了，一出門就惹禍。後者則是身份特殊，如果被某些人發現，比如淩氏或者索菲爾的部下，就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凜傲和青羽……這兩隻寵物，或者說一條應龍和一隻九尾狐，雖然脾氣古怪別扭，但都還算可靠，怎麼會違背她的囑托擅自跑出來？
    她給它們的第一任務是看住殷文，難道說……
    “殷文出什麼事了？！”
    她霍然反應過來，厲聲問道。
    靈獸和九尾狐都是十分重視契約的種族，能讓它們不惜違背她的禁令而離開屋子，唯一的解釋就隻有這個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
    凜傲和青羽對視一眼，表情很是糾結，不敢確定這個時候說出真相是否會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然而瞧瞧林皓夜幾乎鐵青的麵色，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其實，是這樣的……”
    由於應龍凜傲一直忠實於林皓夜讓它做“薩摩犬”的囑咐，從不開口說話，所以解說這項重要使命就落在了青羽身上。
    何況，這件事本也是因它而起。
    “你從今天一大早出門，直到剛才都沒回來。我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就在客廳裏議論要不要出去找你。”
    “因為之前殷文一直在臥室裏休息，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還站在門後聽到了我們談話的內容，然後……”
    “你是說……殷文聽到你們說話，還是作為寵物的形態？”
    林皓夜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她知道殷文不是普通人，不論是他超卓的身手，還是強悍的體質和恢複力，都告訴她這個男人必然有一段非同尋常的過去。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準備隱瞞自己和家裏這三隻寵物的真實身份，隻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他。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以如此詭異、突兀的方式揭露真相。
    不過……現在並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然後呢？他聽到了你們的談話……然後又怎樣？”
    青羽咳嗽了一聲，不自覺地縮起身體：“那個……那家夥還真不是一般人，聽到我們說話也不覺得奇怪。但當聽到我們說你被淩氏接走這麼久還沒回來時，他大概以為你被帶走是為了他的緣故，立刻就變了臉色，穿了件外套就出門，我們根本攔不住……”
    “……”
    一種濃重的無力感攫住心頭，林皓夜揉著太陽穴，擺擺手示意它繼續說下去。
    青羽吞了口口水：“……然後，當我跟凜傲追出來時，已經見不到他人了。我們兩個就沿著氣味一直追，追到這裏就碰到你了。”
    說完最後一句，他本能向後退縮幾步，用薩摩狗巨大而毛茸茸的身體遮擋住自己。
    這隻小九尾狐脾氣古怪，一向不會為任何人馴服，但被林皓夜養了這些時日，已經不知不覺對這個強大的女子產生了一種敬畏之心，更明了她對那個名叫殷文的男子的動搖和在意。
    如今正正戳中龍之逆鱗，瞧著眼前女子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幾乎可以預見她發作時天崩地裂的可怕場景，以及自己末日到來的悲慘景象。
    “你是說……你們沒有追上他，但他確實是從這條路走過去了？”
    林皓夜回頭看了一眼，辨識出這條路的盡頭正是去往城郊淩氏會館的方向。
    那家夥……真的想去淩氏找她？不顧自己身體狀況，不顧淩氏和索菲爾對他的追捕……隻是因為擔心她？
    這種行為很愚蠢，完全不考慮代價和後果，林皓夜知道自己應該感到生氣和嗤之以鼻。
    可是不知怎的……除了惱火和焦灼，她發現內心深處居然還生出一絲絲欣喜之意——
    我一定是瘋了！
    她晃晃腦袋，努力讓思維更正常一點，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臉色立時白了——
    殷文他……沿著這條路去了淩氏？
    那他會不會碰到索菲爾的人？！
    “殷文他走了有多久？”
    青羽縮縮脖子：“總有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
    照這個速度計算，那家夥極有可能會碰上水月聞音的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