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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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沒有給我時間多想這個問題,次日,楚國王都遭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王都城內三個地方,同時遭受了襲擊,兩處是百姓的人家,而其中一處,竟是楚王重兵把守的銀庫。
銀庫內的錢財被洗劫無數,三千鐵甲士兵,幾乎被殘殺殆盡。
據僥幸活下來的兵士說,殺光他們的,就隻是一人而已。
劍魔——
我的腦海裏,所有人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名字,那些死去的兵士屍體可謂是慘不忍睹,但他們身上的劍痕,卻清晰得無以複加。
每個人,都是被一劍斃命的。
盡管鐵甲堅如磐石,然而在劍魔的劍光麵前,全都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楚王震驚了,楚國也震驚了。
我在殘殺過境的銀庫麵前,看見了伍子胥陰沉的麵容。
“我原本以為,這些南隅異人再怎麼張狂,也不會如此堂而皇之,我們錯了,我們都錯了。”伍子胥痛心疾首言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劍魔,絕不能留,絕不能留。”
隔日,我們一幹百人,在伍子胥集合之下,開始了剿滅南隅異人,衛國之道。
每個人內心都知曉,這是一場危險的戰,盡管我們都是楚國千裏挑一的使劍能手,但我們未必都能活著回來。
南隅異人神出鬼沒,武功高強,但我們也有我們的致勝之道。
我們三三兩兩組成了團,分散在王都附近或是其他地方,明察暗訪,尋出這筆人,而後誅殺。
南隅異人雖各有奇能,然而我們皆是為了保護所有的楚國人而存在,很快的,各地的百姓,販夫走卒都成為了我們的幫手,四處暗地幫助我們,尋找出這批人隱秘的所在,而後我們埋伏擊殺。
很快的,同伴們都各有成就。
但也不幸的,同伴們也開始一個一個犧牲在這次的行動中。
殺人人殺,這終歸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無咎,等這場剿滅行動結束了,你最想做什麼?”
臨笙是與我一起的一個同伴,他的父親曾是楚王麾下的名將軍,而他,亦繼承了父親的驍勇和善戰。
他常常告訴我,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他父親一樣,為楚國建功立業,立不世功勳。
“無咎,等這場剿滅行動結束了,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們可以一起奔赴沙場,憑你我的能為,我們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那樣的理想對我來說,也許太遙遠,以致我常常隻能對著他的這句話,望之興歎。
“大丈夫在世,應有所作為,無咎,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劍客,若能身赴沙場,必能成為一位優秀的將軍,建功立業。”
我微微斂目而笑,並無否認他的褒獎,然而我終究……
“我的心願,隻想練一手絕世劍法,空前絕後。”
我如是說。
很快的,南隅異人就被剿滅了大半,而我們的同伴,在這場鬥爭中,也犧牲了許多。
然而我們都沒有意識到,最殘酷的一場鬥爭,也隨之浮上了台麵。
荒原道,通往楚國王都的必經之路,由於處於旱地,附近亦無湖泊,百年來此道荒蕪成野,雜草叢生之間,隻有車轍馬蹄的烙印,日複一日的清晰。
接到一個車夫的暗報,他在客棧中無意間聽到,今日有一大批敵人,將會從此道經過,直奔楚國王都。
用聯絡暗號我們聯係了所有剩下的同伴,當我們齊聚一堂的時候,我才意外發現,除了我之外,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傷痕,想必都是這場戰爭留下的。
數了數人數,隻剩二十個不到,想起當時百人一道上陣的場景,看來誅魔的凶險,遠遠大出我們的想象。
不過南隅異人已幾乎被我們剿滅殆盡,今天算算,恐怕也是最後一批了。
出發前,大家把酒互相壯膽談笑言道,等今天任務結束,我們就能放下心中大石,各自功名成就。那時候每個同伴的臉上,都洋溢著欣喜的笑容。
很快的,荒原道上,見到了一夥人疾步而行的身影。
我們都埋身在草叢間,及膝的荒草成為了我們最好的天然屏障,我們都屏住了呼吸,鷹一般的眼睛攫住了行道上的人們,等到他們全體進入我們埋伏圈的那一刻。
一席枯風卷起了古道上安靜已久的塵霾,劍鋒劃過了長草,斷落的草葉隨風激蕩散飛在了空中,恍然間埋沒了視野。
世間仿佛突然安靜又突然殺聲震天,劍影重重如帷幕,血色濺染在古道上如綻開的業火紅蓮,每個人的心裏都清楚,這一場廝殺沒有退路更沒有相讓,隻有搏命的豁出。
人在一個一個倒下,劍鋒相撞擊的聲音也逐漸沉默。
敵人被我們剿滅殆盡的時刻,我奔到了一個同伴的身邊,我全身的白衣被鮮血一寸寸染紅成了赤色,我沒有受傷,這鮮豔的血衣告訴我,我的同伴,即將離開人世。
他疲憊的仰天,深深凝望了這個塵世最後一眼,隨之被我緊握的手,瞬間鬆軟。
我默默闔上他的雙目。
生離死別,在我們舍身上戰場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這種淒涼。
“無咎……”
臨笙輕輕的喚了喚我的名字,我回頭看了看剩下的同伴,方才那一場慘烈搏殺,我們的同伴,隻有十個活了下來。
望了望臨笙,這一段時間來的對敵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他身上受了三道不輕的劍傷,道道深及骨髓。不僅是他,我看了看其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們需要盡快醫治,我內心急切想到。
我伸出手去,想要扶同伴們一把,不管怎樣,敵人已經讓我們剿滅殆盡,我們終於可以放下這個包袱了。
“無咎!”
臨笙忽然變了顏色,急切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伴隨同時的,身後有一陣冰涼刺骨的風讓我不禁毛孔悚然,本能告訴我,有危險來自身後。
不及我反應過來,銳利的劍鋒已然到來,我根本來不及閃避。
但劍刺中的,不是我。
叫喚我的同時,臨笙衝到了我的麵前,為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
四處噴散的血霧怔住了我,本能的反應,我接住了倒向我的身軀,然而臨笙的身上,那一劍穿心的驚心,卻仿佛利劍刺穿我的頭顱與心髒。
再無可救了……我的腦海瞬間空白一片……
身後的八名同伴們忍住傷痛,在臨笙倒下的那一刻一起衝上了前去,每個人都帶著憤怒,豁出性命般揮出自己手中的劍。
然而,很快的,他們都倒在了荒原道上,隻剩下血流如注,和一雙雙滿布驚恐的臉龐。
而對方,隻有一人,以一敵八,仿佛毫不費吹灰之力,便輕取了所有人。
每一個死去的同伴身邊,是滿布不堪的斷劍。
一擊斷眾劍。
對方站到了我的麵前,這時我才看清那個人的臉龐,看似年輕,但蒼白得沒有一滴血色,鬼魅的眼神帶著冷冷的不屑與輕蔑,一塵不染的幹淨黑衣和蒼白的臉色恰成對比,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他的手中,是一把入鞘的寶劍。
即使劍已入鞘,我仍然能夠看到,劍上流淌的,是我同伴們的鮮血。
“劍魔——”
我假裝鎮定的喊出這個名號,不需要確認也不需要告知,我確信他就是劍魔,也隻有他才能是劍魔。
他優雅地淡淡微笑著,仿若地獄的魅影。
我放下臨笙沒有溫度的軀體,冷冷站立與他相對,緊緊握住了我手中的劍,冰冷到灼燒的怒火燃遍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這一戰不同以往,對麵站著的,是最可怕的敵人,也是殺害了那三千甲士,楚國無辜子民和我最後這些僅剩同伴們的——凶手。
沒有言語也不需要言語,一陣風過,一片草葉飛向了空中又翩然落地,在它觸地的那一刻,我們兩人同時動了身。
閃爍著的刀光劍影瞬間再度激起了荒原道的塵沙飛揚,我一步步緊逼,他優雅從容周旋,不過和方才相比,他的臉上沒有了那冷漠的笑容,反而多了幾分驚奇與讚賞,但我內心卻依舊止不住憤怒的燃燒。
他,根本連劍都沒有拔出。
還劍入鞘之後,他與我的相對就再未拔出劍來,隻是用入鞘的劍身來抵抗我的攻擊,這個人不但殺了這麼多人,甚至在麵對最後的我時,是如此冷血的,把我的尊嚴踐踏得麵目全非。
我再無多餘的言語。
拚盡了所有的努力,將我畢生所學一一展現,開始時他還能從容,但時間曆久,卻也稍有支拙見形。
“再輕視我的劍,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在一劍彈開之後,我麵對他恨恨說出此言,他的劍鞘在方才的攻擊中,已經是破敗成殘。
他定定站在那裏,凝神注視著我,眼裏的神情是我難以形容的感覺,仿佛有不屑與冷漠,又仿佛是惋惜和驚奇,交雜在了一起,讓我無法冷靜以對。
沉默了許久,我仿佛聽到他很輕很輕的一聲歎息,然後他瞬間恢複了最初時的冷漠無情,接著,他拔出了手中的劍。
那把劍拔出的時候,我幾乎被震懾在了那裏。
我不會形容當時的情景,就仿佛天地瞬間沉進了無邊的黑暗,劍魔手中的劍散發出了地獄的寒光,鋒利得幾乎可以清晰看到那些被切斷在空中的塵埃,耀目奪人的黑色冥光幾乎讓我失了明。
竟然這世間,竟有如此神奇的寶劍。
我仿佛被凍住了雙腿,無形的劍意壓抑在了我的頭上,逼得我無法動彈。
“你的劍意真的是我見過最完美最美妙的,也是我所見過唯一能與我媲美的——”劍魔帶著笑意,優雅地說道,“殺了你,真的是太可惜,太可惜了——”
一句話,驚醒了幾乎沉淪的我。
“生與死,我們之間尚無法定論——”
“如果我們持有同樣的兵器,也許你說的對,不過……”劍魔的麵龐上洋溢出了美妙無比的笑容,“你手中的劍,是敵不過我手中的‘玄冥’的”。
麵對他的話,我默然。
有的東西,隻需一眼就能明了。
他說的沒有錯,我和他手中的兵器相差甚遠。
不過此刻,也沒有給我顧慮此事的時間了,我已然,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