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曉之空,彼岸之滄海  第七十九章 長夜漫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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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華城外的鄉道上,紅日高挑,燦爛的陽光擁抱著大地,彎曲的道路在熱浪中扭曲著。由於天氣十分炎熱,鄉道上沒有行人來往,蟬的鳴叫在一片寂靜中此起彼伏,顯得分外刺耳。
    突然,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打破了喧嘩的蟬鳴。不一時,鄉道上便出現了兩匹駿馬,踏著飛揚的塵土疾馳而來。馬上的兵士均臉色嚴肅,手握韁繩盯著前方,似乎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趕路上。
    然而就在他們無暇顧及周圍的情況時,駿馬忽然被一根繩索絆住了腳步,揚著頭發出一陣嘶鳴,雙膝跪地,隨即身子一歪撲倒在地。兩名兵士剛爬起身,正警戒地去拔腰間的鋼刀,便被兩道猝然竄出的人影擊暈。其中一人俯身在兵士身上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封令書笑著道:“大王!他們就是封如鳶派出送信的士兵!”
    聞言,韻之點了點頭,“很好。俞九卿,把他們帶回林子裏去。”
    說罷,二人一起將昏迷的兵士扔在了馬背上,帶著兩匹駿馬隱入林間。在樹林中穿行一陣後,一片空地豁然映入眼簾,懷槿一見他們便迎了上來。紫陌被綁於空地邊緣的一棵樹上,莫十正坐在一旁緊盯她的一舉一動。杜虓抱著長劍靠在樹杆上,一動不動。
    韻之和俞九卿將擒回的二人也綁在了樹上,便在一旁坐下來。懷槿安心地道:“現在總算是將封如鳶的路全部斷掉了,隻要信鴿平安到達,便能拿下韶華。”
    紫陌瞪著他們冷哼一聲,“你們少得意忘形!大王絕不會因為你們這些雕蟲小技而失敗的!就算送信之人被擒,大軍也能集結於韶華!”
    一直閉著眼假寐的杜虓睜開了眼,輕蔑地笑了一聲,“當然可以,隻不過來的是史軍罷了!”
    紫陌狠狠刮了杜虓一眼,“你少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俞夫人過些時日便可以見證了。”懷槿說著也笑起來,自信而從容。
    紫陌咬著嘴唇扭開頭,俞九卿來到她身旁默默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猛地掙開。俞九卿隻能搖搖頭,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這時一名信使醒了過來,望著眼前的景象,錯愕地睜大了眼,隨即惱怒地咬緊牙關,“難怪無論怎麼尋找都不見蹤影,你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明明城門都已加強守衛了!”
    韻之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做回答。懷槿輕笑了一下,眼中有著幾分得意,“正是因為你們派人在城裏城外搜捕,我們才有機會扮做搜查兵士走出城門。怎麼樣?沒想到吧?”
    那名信使聽罷,已氣得滿麵通紅。他倏地掙紮起來,想要掙斷繩索進行反抗,卻不料身體剛行動,一把鋼刀便架在了頸間,將他壓得緊貼在樹杆上。刀鋒冰冷的觸感幾乎嵌入皮肉,讓他再不敢妄動分毫。一個低沉而威嚴的嗓音同時於他的耳畔響起,“寡人並不喜歡無謂的殺戮,但若是你執意反抗,就別怪寡人不客氣了!”
    汗水一滴滴自額上滑下,信使垂眼望著喉頭的刀刃,目光順著雪亮的刀身而去,便看見韻之毫無表情的麵容。韻之見他已被震住,收回了鋼刀,不再說話。林間霎時一片寂靜,風過時帶來的沙沙響聲刹那間分外清晰。
    寢宮內,黑白的棋子散落滿地,木製棋盤亦丟棄於一旁,整個房間顯得淩亂不堪。如鳶坐在榻上,置於身側的手已緊握成拳,極力控製著內心的憤怒與不安。觴隱和嚴胥均跪在前方,不敢抬首去看如鳶陰沉的麵龐。
    如鳶深吸一口氣,將情緒穩定了下來,冷冷看著麵前二人,“距卓韻之失蹤已過了五日,你們還是沒有絲毫線索嗎!”
    觴隱低聲道:“大王,這幾日我們已派人將城內外搜索過幾次,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卻依舊沒有進展。”見如鳶麵色不善,他又說道:“不過請您放心,他們沒有多少錢財,也沒有武器與腳力,一定不會走遠,我們會擴大搜查範圍,加大搜查力度再次尋找。”
    如鳶不悅地冷笑著,“白觴隱,你以為每次都使用不同的說辭,寡人就會原諒你的過失嗎!”
    “大王,您請息怒,觴隱並無此意。”觴隱垂著頭,偷偷看了看如鳶的臉色,想了想道:“就算史王暫時逃離,隻要我軍攻入史國,又有軍隊集結於韶華進行護衛,便不會有問題。史王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憑著一己之力解決我們的大軍。”
    聽罷,如鳶掃視著默默無語的嚴胥與神情忐忑的觴隱,不作回答,心中卻莫名地不安。他輕輕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揉了揉眉心,臉色低沉。
    此後幾日,觴隱與嚴胥加強了搜索的力度。六天後,即將關閉城門前終於有了收獲。當聽聞兵士彙報將史王包圍時,二人均露出喜色,匆匆趕至現場。隻見繁密的樹林中,層層軍士攏於一處,麵上都十分謹慎。人群中央,韻之環手而立,麵色平靜,懷槿站在他身邊,亦是神情從容。杜虓也立於一旁,雖然一臉不甘,卻也沒有反抗。三人腰間都空空蕩蕩,沒有攜帶武器。
    嚴胥掃視著三人,目光在杜虓身上略微停留,便立刻移開,沒有言語。杜虓狠狠瞪著他,若不是長劍不在,他恐怕早已拔劍撲了上去。
    觴隱緩緩踱到韻之麵前,雖是得意地笑著,卻不由夾雜了幾分惱怒,“史王,為了找你,真是讓我們吃了不少苦頭啊!”
    韻之淡淡地道:“能讓你這樣厲害的人吃苦頭,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觴隱冷笑一聲,隨意地一揮手,示意將三人拿下。兵士們正欲探手擒拿,韻之忽然抬起了手,眾人霎時都警覺地盯著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韻之並未反擊,隻是將雙手放鬆垂於身側,麵無表情地對觴隱道:“現在我們已落在了你的手中,自然會跟你走,不必多此一舉。”
    觴隱疑惑地打量著他,思考了片刻,輕輕一揚下顎示意眾人前行。韻之等三人被軍士圍在中央向韶華走去,沒有任何逃脫機會。不多時,寬大的城門便出現在了視野中。
    三人被帶入宮內時,天色已晚。寬闊的青石宮道兩側,一盞盞燈籠被陸續點亮,如一條橙紅的光龍,漸漸自夜色中現出身影。明滅的光亮彌漫著,通向後方幽幽深殿。
    相比殿外連綿的燈火,殿內卻隻燃有幾盞燭燈,朦朧的光芒在黑暗中飄搖著,映出如鳶蒼白的麵容。他靜靜坐在榻上,似是享受著這份黑暗一般地凝視著地麵,唇角帶著一絲微笑,眸子也如黑夜般幽邃。
    直至殿門開起,如鳶才緩緩抬頭看向來者,細長的眼中浮上譏誚與輕蔑。韻之、懷槿和杜虓隨幾名侍衛來到如鳶麵前,沒有言語。如鳶隨意地倚在幾案上,得意地笑著道:“你是逃不出寡人掌心的,卓韻之。”
    韻之平靜地望著如鳶,“那是因為我們並未打算要逃。”
    如鳶不悅地皺了皺眉,又諷刺地笑了,“你還是那麼喜歡逞口舌之快,就讓你說個夠吧,反正你很快就再也無法開口了。”
    聞言,韻之卻不在意地輕輕勾起了嘴角,“封如鳶,你實在是太過相信自己了,所以才會讓寡人得到機會。實話告訴你吧,寡人會乖乖被白觴隱捉回來,隻是為了和你做一場交易。”
    如鳶挑釁地道:“你還有什麼可以和寡人做交易?”
    “曾經你為了照曦放棄王位,卻不想她背叛了你,但事實和你所想的完全不同,現在寡人便要用當年的真相來換你的禦座!”
    隨著韻之的話語,如鳶麵上的淡定漸漸褪去。他猛然起身,走到韻之身前,陰狠地問:“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這時懷槿在一旁笑了起來,“我們還知道當年的席國三公子是一位心地善良,胸懷寬廣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狠毒!”
    杜虓也嚷道:“虎毒不食子,你卻連自己的骨肉都能夠下手!”
    如鳶聽罷驀然大笑起來,對視著韻之沉靜的眼瞳,緩緩地道:“沒錯,曾經寡人和你很像,對一切充滿希望,相信著身邊的友人與屬下,也認定自己一定能夠保護他們。”說著,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狠戾,“但是最終寡人明白了,那樣的天真與執著根本無法保護任何東西,隻會換來背叛與傷害!所有人都是自私而虛偽的,因此寡人恨著他們,舍棄了一切情感,最終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卓韻之,若你還是無法拋下對他人的情感,你就永遠不可能獲勝!”
    韻之輕歎了一下,眼中竟流露出了幾分憐憫,“你又真的拋棄了所有情感嗎?其實你登基那天根本沒想過要殺害照曦,隻是想將她尋回自己身邊,卻不料她選擇了自己了斷。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著痛恨他人,你最痛恨的人卻是自己,是那個連心愛的女人也無法拯救的自己。”
    如鳶一時怔住了,隨即又仿佛聽見笑話一般地笑起來,語中滿是不甘與敵意,“你以為你很了解寡人嗎!少自以為是了!”
    韻之沒有回話,隻是悲哀地看著他。迎著這樣的眼光,如鳶感到身體仿佛被什麼穿過一般地悚然,似乎心底的一切都已被對方看透。他後退幾步,拉開了與韻之的距離,心中卻依然忐忑不已。這時殿外走入一名侍從,打破了僵硬的氣氛,跪道:“大王,您下令調集的隊伍已來到城外,共有十萬人馬。”
    如鳶頓時安心了許多,令人前去接應後,便冷冷地看向三人,“你們都好好看著!寡人一定會將史國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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