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曉之空,彼岸之滄海 第七十一章 火光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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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陽光投入池中,將池水染上一層薄薄的金色。一陣風起,幽綠的枝葉被吹得簌簌作響,幾片綠葉隨風翩躚,落入水麵,蕩起漣漪點點。白璉坐在塘邊一棵樹下,借著自葉間灑落的光芒,輕輕翻著手中書頁,神色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回廊中正有一人在打量著自己。
韻之輕倚著廊柱,手指撫著闌幹,凝視白璉的眸中帶著幾分嚴肅。微風輕輕撩起鬢邊的發絲,帶來幾縷清涼。突然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懷槿的聲音亦隨之響起,“你這一個月經常到學宮裏來,就這麼在意那個孩子?”
韻之側首看了看身旁的懷槿,將目光重新投向安靜的白璉,“我隻是擔心席國有什麼詭計罷了。”
正說話時,視野中闖入了另一個男孩。他跑到白璉身前,笑嘻嘻地一把抽出白璉手中的書本,驚得對方倏地站起想要奪回。他卻高高揚起手臂,讓白璉根本無法碰到。
見他故意如此,白璉也不再去爭搶。重新坐在了樹下,男孩歡快地坐到了他的身旁,不知說了什麼竟讓白璉輕輕笑起來。
韻之見狀不禁有些好奇,“那個孩子是……?”
“他叫星曄,是沈弈收養的那群孤兒中領頭的,雖然他在其中不是年齡最大的,那群小孩卻都十分信任他,還很聽他的話。”懷槿輕撫著下顎思索起來,“說起來這一個月時常看見他們二人在一起,大概是沈弈讓星曄負責照顧封白璉吧。”
韻之聽罷微微皺起眉頭,一時沒有言語。懷槿攬住他的肩頭,柔聲道:“馬上就是午膳時間了,先去用飯吧。有穆冉的部下在暗中跟隨,不會有事的。”
聽著懷槿關懷的話語,韻之的表情也浮上幾分柔和,“好,走吧。”說罷,他拉著懷槿沿著走廊而去,離開了學宮。
用過午飯後,韻之與懷槿來到書房處理奏章與文書。明麗的陽光充滿了整個房間,包裹著二人的身影,溫馨的氣息在室內靜靜流動。書頁翻動的聲音時而響起,讓房中更添了幾分寧靜。
看罷一份奏章,韻之正欲提筆批注時,穆冉的聲音突然自房外響起,竟反常的帶著幾分慌張,“大王!學宮內教導孤兒們的小屋著火了!似乎是有人故意為之!”
聞言,懷槿不由一愣,韻之手中的毛筆亦輕顫了一下,一滴墨水落於紙麵,泫為一個圓潤的印記。他將筆放下,猝然起身打開房門,“穆冉,馬上和寡人一起前往學塾!”
穆冉默默點頭,輕蹙的眉間泄出掩飾不住的憂慮。韻之見狀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冷靜些,沈弈不會有事的。”
“多謝大王關心。”穆冉低聲應道,起身隨韻之和懷槿一同向學宮而去。待三人趕到學塾後,庭院與木屋均化為了火海,穆冉的部下們正奮力救著火。一團團濃黑的煙霧彌漫在澄澈的青空下,木材與樹葉被焚燒的味道嗆入鼻間,火苗隨著風肆意飛揚。沈弈癱坐在地,摟著兩個被燒傷的孩子,望著前方的眼中盈滿濃重的擔憂,鮮豔的火光在他的瞳中跳躍著,隱隱透著幾分絕望。其餘的孩子均聚集於他的身後,有的正失聲哭泣,還有的渾身發抖地擁抱在一起。
穆冉見到那妖豔的大火,心底瞬間閃過妻兒逝去的情景。他仿佛被灼傷般地閉了閉眼,便向沈弈跑去,俯身一把將對方抱住,驚魂未定,“你沒事吧?……你的腿怎麼了!”
“救他們的時候被坍塌的木頭砸傷了腿,沒什麼大礙,別擔心。”沈弈說著看了看懷中的兩個孩子,隨即又看向木屋的方向,“關鍵是星曄和白璉,他們二人還未出來!”
韻之聽罷麵色一沉,懷槿詫異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下午正在授課時,不知為何便起了火。我們拚命逃出後,竟發現白璉還在裏麵,星曄想也沒想便衝進去救他了。”沈弈的聲音微微顫抖,憂慮中亦夾雜著深深的自責。
就在此時,火焰中突然現出一道人影,竟是星曄抱著昏迷不醒的白璉,自一片豔紅中脫身而出。汗水混合著灰塵,讓他的麵容布滿汙跡,滾燙的熱浪扭曲著一切,如鎖鏈般捆綁著他的身體,卻始終無法停下他的腳步。看著星曄猶如涅槃的聖鳥一般,帶著千萬縷火光穩步而來,韻之的眼中忽的染上了幾分欣賞與興致。
星曄迎著眾人驚詫的目光,猛地衝到沈弈身旁,放下白璉後便倏地癱坐在地,一邊拭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大口喘息,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疲勞得無法出聲。韻之和懷槿來到白璉身前時,麵上不禁染上錯愕之色,白璉的左腿竟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衣袍被大片的鮮血染紅,又被塵埃沾染。
穆冉見狀也皺起了眉頭,“看來大公子之所以沒能逃出來,是因為有人故意傷了他的腿。”
韻之正欲回話,四周忽然響起了錯雜的腳步聲。頃刻間,數十名蒙麵刺客出現在了眾人周圍,手中鋼刀在焰火的映射下發出奪目光華。韻之冷哼一聲,袍袖一拂將長劍驀然拔出,“看來他們想要取的不僅是封白璉的性命。”
穆冉亦警覺地站起身,護在沈弈身前。與此同時,刺客蜂擁而來,韻之腳步一橫攔住他們的去路,身形一矮閃過飛來的刀刃,長劍劃出一道清亮的弧線,血光中,圍在身旁的三名刺客霎時全部臥倒。另一側,穆冉亦全力抵擋著刺客的進攻,加上數名部下前來助陣,不一時,刺客便隻餘下幾人。
星曄坐在白璉身邊,望著眼前的景象,震撼之中莫名地透出強烈的渴望。突然一道身影撲來,利刃閃著寒光向白璉刺去,星曄陡然一驚,慌亂中拾起地上一柄刺客落下的鋼刀上前抵擋,不料對方輕輕一挑,便將他手中鋼刀擊飛。情急之下,星曄傾身摟住白璉,擋在刺客刀前,溫熱的液體刹那濺上麵頰與身軀,粘稠又帶著濃鬱的腥味。
透過斑駁的血色,星曄抬首看向身前,入眼的竟是刺客臥倒在血泊中的身體。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刺客身旁黑色的王服上,順著浸滿殷紅的衣襟漸漸上移,最終見到的是韻之沉定的麵容。一瞬間,星曄不甘地咬了咬牙,垂首凝望著地麵,神色複雜。
韻之手中長劍一甩,滴滴血珠濺落地麵,鮮豔刺目。他將劍身一挽收入鞘中,“本來還想留下一個活口,沒想到這群人如此拚命,簡直像是為了送死才來的。”說著他側首看向穆冉,“穆冉,你帶人繼續滅火,之後將沈先生和學生們安頓。再派一人將杜虓叫到廷尉處,寡人在那裏等他。”
穆冉應下後,韻之讓懷槿將白璉帶上,提步便要離開,袖口卻忽然被一個力道攥住。韻之驚訝地回首,發現竟是星曄拉住了自己的衣袖,不禁發問:“小鬼,你這是幹什麼?”
星曄放開韻之,跪拜在他的麵前,神情異常嚴肅,“大王,請給我力量,我需要能夠保護他們的力量!”
“是嗎?”韻之忽的有了幾分興趣,眼角的餘光瞟了瞟沈弈與孤兒們,“他們對你很重要?”
星曄直起身子與韻之對視,堅定地頷首,“他們是我無論如何都必須保護的人!”
韻之聽罷輕輕揚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把鋼刀,“想要力量的話,就把刀撿起來,先讓寡人看看你的實力。”
星曄卻搖了搖頭,表情沒有絲毫動搖,“我尋求力量是為了保護他們,而不是與大王刀刃相向。”
懷槿驚奇地睜大了眼。韻之不由得笑了起來,行至星曄身前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頂,“真是個不錯的小鬼,寡人收你做養子如何?”
眾人聞言均是一怔,若是星曄被韻之收為養子,便將成為史國王族唯一的公子。思及此處,星曄愣愣地盯著韻之,半晌沒能回過神來。韻之平靜地道:“怎麼?你不是想要力量嗎?”
星曄這才恍然大悟般地點頭,深吸一口氣再次跪拜下去,“謝大王。”
“不必多禮,跟寡人來吧。”韻之平淡地說完便轉身離去,星曄急忙站起身看了看沈弈,沈弈衝他笑著點點頭,他便欣喜地跑開,尾隨著韻之向學宮外而去。
暼了瞥跟在身後的星曄,懷槿壓低了聲音向韻之道:“怎麼決定想要收養這個孩子?”
“他有能夠凝聚人心的領導力,也有成為保護者的覺悟,而且知道什麼事情不該去做,是一塊值得打磨的原石。”韻之說著湊近懷槿耳側,也降低了聲音,“還有一點,若是收養了他,便有理由拒絕那些不厭其煩的要求我納妃的奏章了。”
韻之說罷便加快了腳步,懷槿無奈地笑了笑,跟在他身後離開了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