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始之道,君之執手 第六章 肅肅宵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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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人買下一輛馬車,向城外駛去。燦爛的春日下,兩側山林鬱鬱蔥蔥,一片蒼翠之間點綴著絢爛的花朵,紅豔勝火,純白如雪。鶯啼燕語將掩不住的春色唱出,如清泉般溢滿鄉道。
懷銘駕著馬車,若空忽然掀開門簾坐在了廂外的平板上,從懷中抽出一本書看起來。懷銘見狀不禁感興趣地問:“你在看什麼?”
“兵法。”若空隨意地回答。
懷銘回首望去,在見到那本書的一瞬笑了起來,眼中卻閃過淡淡的悵然,“這是淮國大將幽子知的兵法吧。”
“沒錯,這本書我看了很久,幽將軍的戰法的確厲害。”若空說著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可惜淮國四年前已被灤國滅亡,幽將軍也死在了最後的戰役裏。不過聽說他的徒弟、淮國太子顧銘得以生還,至今行蹤不明。”
“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聽說過淮國的敗因嗎?”懷銘重新看向前方,神情越來越複雜。
“說是淮國的兵力本就不足以抵抗灤國,又有一位將軍叛變,直接導致全軍覆沒。”若空說著,忍不住看了看懷銘,“你很喜歡穿黑衣服?倒是和尚水德的淮國所尊崇的顏色一樣。如今除了同尚水德的史國,其他國家很少有人著黑衣了。”
“我單純的喜歡黑色而已。”懷銘說罷不再做聲,似乎並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若空亦靜默下來,看著手中書本,不知不覺已至傍晚。
此時馬車已駛入朧山,韻之將懷銘換下,趕著馬車行駛在山道上。夜幕慢慢降臨,一刃眉月破敗慘白,嵌於深藍的天際,在遊蕩的雲霧中時隱時現。風聲低吟著擦身流過,四周樹木搖擺不定,幽暗中,前方的道路竟讓人有一種通向地府的錯覺。
懷銘坐於廂外,警惕著四方。當幾根箭矢破空飛來時,他敏銳地擋下了這波攻擊。道路兩側漸漸顯出人影,數量幾乎近百,刀刃在月光下映出一道道雪白的光亮,直直向馬車襲來。
韻之一勒韁繩,駿馬嘶鳴著疾馳起來,頭頂蒼穹穿梭於紛亂的刀光劍影中。懷銘揮舞著鋼刀,若空用弓弩不斷射擊,將靠近馬車的敵人紛紛擊倒。良久,馬車衝破了重重包圍,敵人卻依舊緊追不舍。懷銘目光一凜,正欲躍下馬車出擊,韻之驀然喊道:“你來趕馬車!保護好他們二人!”
自知目前手中鋼刀並非最適合自己的武器,懷銘立刻與韻之調換了位置。韻之望著後方湧上的人群,抽出瑩亮的劍刃。前方卻猝然傳來駿馬的長嘯與雜遝的馬蹄聲,韻之詫異地回首,竟是兩匹駿馬正向己方狂奔而來,馬上兵士揮舞著長戟,周身散發出凜凜殺氣。
馬車在懷銘的駕駛下,加快了前行的速度。與駿馬相交而過之時,韻之身形一展躍向對方,身子微微一偏,長戟的利刃自他耳畔擦過。躲過攻擊後,韻之已落在了對方馬上,趁著長戟還未收回,劍光一閃自對手胸前劈下,兵士搖晃著身體,雙目刹那無神,乏力地鬆開長戟,伴著血光墜下駿馬。
韻之一手收劍,一手接過長戟,轉臉一看,另一匹駿馬驀地出現在眼前,高高揚起的馬蹄重重擲地,砸出塵埃朵朵,敵方長戟的刀刃正向自己直直斬下。
移開身體之時韻之本能地舉戟相抗,金屬清亮的碰撞聲頃刻響起。承受著灌入身體的力道,韻之一咬牙,拚盡全身力量將長戟猛然一旋,在彈開對手的同時長戟的利刃亦自對方腰間撕裂而過,鮮血淋漓中,刃風掠過駿馬脖頸的鬃毛。受驚的駿馬一陣嘶鳴,甩下氣絕的兵士,疾馳著離去。
韻之立刻趕上前方的馬車,握住車廂的木軸,一躍回到車前,喘息著打量四方。
“韻之,沒受傷吧?”懷槿探首擔憂地問,韻之的黑衣已布滿暗紅的血花,斑駁著血跡的麵頰沐著水銀般的月光,雖無表情,卻顯得蒼白淒涼,一瞬間竟讓懷槿湧上幾分憐惜之感。
韻之搖搖頭,目光驀然一沉,前方又是兩匹駿馬逐風而來,不同的是,它們背上並無兵士操控,完全憑著本能肆意狂奔。
懷銘見狀,立刻改變了馬車的方向。偏離正軌的馬車衝入了重重的樹林中,斑駁交錯的枝葉自眼前不斷閃過,又在昏暗中餘下雜亂無章的殘影,馬車完全失去了方向。
當突破層層枝椏時,眼前豁然明朗,駿馬長嘯一聲,前蹄卻失去了支撐,帶著車廂墜入斷崖之下。
黎明時分,露水凝聚在青綠的樹葉上,折射著晶瑩的光芒猝然滴下。韻之背靠一棵大樹席地而坐,身上的血跡已在衣衫上凝結成塊。他側頭看著身後的萬丈懸崖,長舒了一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懷銘和若空均搖首表示並無大礙。
“沒事,所幸按照計劃讓馬車摔落了懸崖,詐死之後他們應該不會繼續追殺了。”雖然滿身塵埃,懷槿依舊笑得優雅萬分。
韻之點點頭,站起身後竟微微踉蹌了一下,懷槿一把扶住他,“你受傷了?”
“腿上被擦了一下,不礙事……”韻之話音未落,就被懷槿按坐在地,撩起下擺。傷勢雖然不重,懷槿心中卻不禁自責,在如此危機的關頭,自己竟無法與韻之一起作戰。
見懷槿露出心疼的表情,韻之有些驚訝,同時亦感到幾分溫暖。他握了握懷槿的手,“不用擔心我,若是徘徊太久,會讓穆冉發現端倪。”
簡單處理了傷口後,懷槿拉起韻之的手臂,“我背你。”
韻之微微蹙眉,想也不想便拒絕,“不必!這點小傷還難不到我!”
明白韻之這樣的性格不會輕易答應自己,懷槿認真地道:“你的傷會延緩行進速度,若是沒有及時離開這裏,讓刺客發現豈不是功虧一簣。”見韻之仍然麵帶疑惑,他又補上一句,“放心,雖然我沒練過武,力氣還是有的。”
韻之思索了片刻,不得不認同懷槿的話,任由懷槿將他背在身後。懷銘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並未多言,與若空一起走在了前方。
趴在懷槿的肩上,韻之看著地上那披著陽光穩步前行的剪影,心中仿佛有一口泉眼,正涓涓湧出溫情。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如此關懷,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浮上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柔和。
三人朝著史國的方向在林中行走。時至下午,眼前出現了一條小溪。懷銘尋思著懷槿大概已感疲憊,隻是不願讓韻之知曉,便道:“在這裏休息一下吧,我和若空先去探探路。”
韻之也擔心懷槿體力不支,立刻答應下來。懷槿將他放下,坐在了一旁,控製著自己的喘息,以免露出疲態。四人在河邊掬了一捧水喝,又洗淨了臉上的血汙。
歇息片刻後,懷銘拽著若空一同走進樹林探查前路,若空不甘不願地回首看了看懷槿與韻之的所在處,甩掉懷銘的手,“放開我。要不是為了讓他們倆獨處,我才不會跟你來。”
懷銘縱容地笑了笑,“知道。我們先隨處看看吧。”
若空沒有回答,隻是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邁著步子,沙沙的踩踏聲回響於寂靜的山林,伴著二人一路前行。猛然間,若空腳下一滑,掉入了一個坑陷,樹枝悉悉落落地跟著滑下。懷銘急忙趕來,向若空伸出手,“抓住我的手上來吧。”
若空卻遲遲沒有回應,懷銘不禁問:“受傷了?”
“沒事,扭到腳而已。”若空應道,看著懷銘的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握了上去。
由於若空的腳無法用力,懷銘將若空拉出些許後,一把摟住他的身子將他抱出坑陷。為了方便懷銘使力,若空環住他的肩頭,二人的距離幾乎為零,交錯的呼吸擦過肌膚,撩撥得心底爬過莫名的悸動。
被懷銘放在地上後,若空一抬眼正好瞧見對方盈滿溫柔的眸子,陷入這如水的柔和中,一時竟無法自拔。
“傷得怎麼樣?”懷銘輕柔的聲音將若空帶回了現實。
“這點小傷一會兒就好。”若空不自在地轉開頭,麵頰莫名地發燙,心想剛才一定是錯覺,自己怎麼可能對這麼討厭的家夥產生好感。
“扭到的是哪隻腳?”
“左邊……等一下!你幹什麼!”見懷銘拉起了自己的左腳,若空手忙腳亂地阻止道。
懷銘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給你揉一揉。”
“我不要!”若空急道,懷銘卻沒有理會他的抗議,輕揉著若空的腳踝。漸漸的,若空感到腳部舒服了許多,疼痛感已幾乎消失。
懷銘見若空安靜了下來,便問:“好些了嗎?”
若空小聲道:“……一點點,還算過得去。”
聞言,懷銘不由得笑起來,站起身向若空伸出手,“能走嗎?我們回去吧。”
“不用拉了。”若空一把打開懷銘的手,挪動著雙腿,試圖站起來。
懷銘也不惱,笑眯眯地看著若空掙紮著立起身子,顫顫巍巍地邁步,在若空再次倒下前一把摟住他,扛在肩上向溪邊走去。
被扛著的若空頓時一臉惱怒,“混蛋!放我下來!”
“這麼精神,看來沒什麼大礙呢。”懷銘笑著瞥了瞥若空。
“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老子自己能走!剛才隻是腿麻了而已!”
見若空不斷反抗,懷銘拍了拍他的臀部,溫和地道:“別吵了,我帶你回去。”
若空頓時漲紅了臉,雖然心有不甘,卻不再說話。